第十五章臨別
蔣苓見鄭氏看她,倒是知道她的顧忌,想一想就與鄭氏說:「兩位阿兄想是要出征了,阿娘有幾句話要吩咐他們。」
叫蔣苓說了這句,鄭氏不敢再說,臉上要哭不笑地擠出一絲笑容:「是,三娘說得是,這都是夫人周到。」餘下的話再不敢說。
蔣茉瞧瞧自家阿姨強忍眼淚的模樣,再看蔣苓口角笑容,只覺得臉上做燒,恨不能立時離了這裡,可看著蔣苓安坐不動,心裡發急,拿手指繞了繞裙帶,終於說:「三姐,兩位阿兄還不知甚時能回來,我們是不是該往阿娘處與他們告個別。」
這話雖是打著要和蔣存智蔣存禮告別的意思,可明白些的一聽就知道,這是不想留在鄭氏這裡,偏還是蔣茉說出口的,蔣苓轉頭就去看鄭氏,果然看見鄭氏臉一側,落下兩滴珠淚,就說:「鄭阿姨怎地哭了?」
叫蔣苓說了這句,也是鄭氏膽怯,唯恐她回去告訴岑氏知道,嚇得哭也不敢再哭,強笑說:「三娘玩笑,我哪裡哭呢,不過是叫風迷了眼。」
內室哪來的風,當真是拿她當三歲孩童哄了,蔣苓手指點點臉頰,笑一笑,雖然一聲沒出,可也叫鄭氏紅了臉,一旁的蔣茉更有些難安。
廚房已經將鄭氏預先交代酒席送了過來,鄭氏因便留蔣苓蔣茉用飯。
在蔣茉,她生性靦腆,因鄭氏在岑氏面前說錯了話,累得她叫岑氏禁足,丟了顏面,所以心上多少有些遷怒,今日會來也是瞧在要與蔣存禮送行的份上。這時看著蔣存禮往岑氏那裡去了,便不想留,可看著蔣苓一副饒有興緻的模樣,倒也不好開口,只得與蔣苓一起坐到桌前。
鄭氏看著蔣茉留下了,臉上翻做喜色,親自與蔣苓蔣茉姐妹兩個把箸,看著兩人吃飯。
因岑氏為人和善,從不曾捏著嫡室的身份叫鄭氏與趙氏立規矩,蔣苓和蔣茉再是家裡的小娘子,也不好叫鄭氏這樣服侍,所以蔣苓也就笑說:「鄭阿姨只勸我們吃,你家一口未動哩。」
鄭氏拿著牙箸笑:「三娘有心了。」這才在一邊坐下,又一眼向蔣茉瞧過去。
蔣茉心裡即是委屈又是無奈,更怪著鄭氏又叫她在蔣苓面前丟了臉面,可蔣苓都叫鄭氏坐下了,她還能說甚呢?便也與鄭氏笑:「阿姨吃飯。」
這一餐飯,因有女兒做陪,鄭氏吃得歡喜,連著蔣存禮不能來的遺憾也少了許多。
待得飯畢,鄭氏看著兩個女孩子漱了口,再使丫鬟上蜜水來與她們喝。蔣茉喝了半盞,再坐不住,推著還要溫習功課,就要回去。
鄭氏雖愛哭些,可聽著蔣茉要回去做功課,再不敢把委屈神色露出來,反勸著兩人快走,又說是:「我也知道新先生有名呢,難得國公能請了來,小娘子們也要用心,方不辜負了國公。」又殷殷將兩人送出了怡情堂。
又說蔣苓蔣茉離了西院,回在芝園,兩人行禮而別各自回房。
蔣苓一進抱竹軒,就有丫鬟接上來,行禮之後回道:「三娘,二郎君在書房等您。」蔣苓聞言抬頭,果然見書房內燈光大亮,因與丫鬟點頭道是:「知道了。」
邁步進得書房,蔣苓果然看著自家二哥大馬金刀地坐在椅上,手上拿著她習的字看,便笑吟吟地開口喚一聲:「二兄。」
蔣存智一抬頭,臉上也有笑容,口中卻說:「好壞丫頭,知道我要走了,也不來與我告別,倒有空與不相干的人吃飯去。」
蔣苓和蔣存智兄妹兩個素來要好,聽蔣存智語出責怪,一點子也不怕,嘟了嘴道:「二兄這話可是胡說,四娘與我也是自家姐妹,怎麼成了不相干的人,叫阿娘聽見又要訓你。」
蔣存智卻是哼一聲,拿手指在她頭上敲了瞧:「笨丫頭,四娘接近你,不過是想著你得阿爹阿娘喜歡,她與你要好,自然也有她的好處,你還當是同你要好嗎?可是白長了副聰明面孔。」
蔣苓靠在蔣存智身邊彎了眼笑:「那有甚,阿娘是我的阿娘,還能喜歡我勝過四娘么?」卻是把蔣璋拋在一邊不提。
蔣存智不意從自家妹妹口中聽到這幾句,先是一楞,轉而哈哈哈大笑,伸手在蔣苓頭上揉了揉。蔣苓退後兩步:「阿兄!頭髮亂了呀。」
蔣存智又笑幾聲,就收了笑容,將蔣苓招呼到他面前去,叮囑道:「阿兄這會子和阿爹出去,少則年余,多了兩三年也是有的,阿娘在家辛苦,你不許淘氣,不許往演武場去,更不許騎馬。」
蔣苓剛要說話,叫蔣存智拿手指一指,又看他臉上都是肅容,不復往日笑容,只好嘟了嘟嘴,點頭答應。
蔣存智又說:「你若是乖乖的,看好了五郎,阿兄替你帶好東西回來,只給你一個,若是你不乖,哼哼。」
蔣苓聽說,伸手去扯蔣存智袖子:「送馬兒我么?高高兒的,同踏雲一樣?阿兄,我也要白的。」
踏雲這樣的神駿良駒哪裡是說要就能有的,實在是孩子話。蔣存智險些又要笑出來,可也知道這當口要一笑,這頑皮孩子再沒懼怕,可不要由著性子胡鬧。可他與阿爹都出去了,阿娘又是個溫和性子,定然鎮不住她,家裡倒是有大郎在,嘿嘿,不是一個娘生的,哪個知道他到底什麼心思呢?故而又端正了態度道:「那也得你聽話,我可是會問阿娘的。」
蔣苓聽說,就伸出手掌來要與蔣存智擊掌為誓,蔣存智也由得她,與她擊了三掌。
而後蔣存智又說有些話要蔣苓轉告蔣芳,道是如今外頭時局亂,若是阿娘帶著她們姊妹往到人家家中做客,讓蔣芳看著蔣茜些,免得她胡亂說話,不要叫她得罪人云雲。
蔣存智又說:「你同大娘多照看些四郎五郎,也好為阿娘分憂。」他口中的存義存信正是家裡的四郎五郎,都是岑氏所出。
四郎蔣存義比蔣苓還要大上兩歲,生得一把好力氣,不過八歲已經開得一石的弓,能使兩套槍法,偏是拿不得筆,一支狼毫在他手上重如千鈞,一拿著書本就要瞌睡,從前沒少叫蔣璋罰過。
五郎蔣存信今年才四歲,是家中孩子最小的那個,天生的體弱,性子卻是要強的得,蔣存智也不能放心。
所以蔣存智想親自與蔣芳交代,因蔣芳偶感風寒,他過去時已吃了葯早早安歇了,不好將人叫起,只得叮囑幼妹蔣苓轉告。好在蔣苓雖有些頑皮任性,卻最是知道輕重緩急的,把話說給她,大可放心。
一時兄妹們將話說完,再看外頭天色已晚,蔣存智心中再捨不得也站起了身,臨去前又摸了摸蔣苓頭頂:「阿兄隨阿爹建功立業去了,叫我大梁人都知道魏國公府都是忠臣良將,國之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