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美酒與第納爾（下）

已經半醉的兩個傭兵，沒有去理睬坐在面前的班克，反而把注意集中在了陶罐上。

隨手拿過一個杯子，將葡萄酒倒進去，芬芳的葡萄香味帶著清新的酸甜味，讓本已雙眼帶著朦朧的兩人瞬間眼放精光。

輕笑一下，班克什麼也沒說，也為他們空掉的杯子里倒滿了葡萄酒。

儘管對套話來說，烈性麥芽酒或許更合適，但已經喝了大半天的兩人能不能撐住烈酒的侵襲也是個大問題，萬一還沒說什麼就醉倒了，那才是不小的麻煩。當然烈性麥芽的昂貴的價格也是班克負擔不起的。

見班克沒有說什麼，只是倒酒，兩個傭兵也樂得品嘗美酒，維魯加的葡萄酒，雖說能夠經常見到，但是對於第納爾的殺傷力也是非常巨大的，不是這幾個年輕傭兵能夠經常喝的起的。

經過幾輪倒酒，由班克先打開話題，幾人就像認識許久的朋友一樣，開始在一些不重要的事情上東扯西扯起來。

就像老巴德說的，兩個傭兵一個叫貝克(Baker)，另一個賴特(Wright)，都是二十來歲，布拉德利領內土生土長的居民。雖然不住在鎮上，但也是離鎮不遠的一個規模比較大的村莊。正如他們的名字，貝克家裡是烘烤麵包售賣的小商人，賴特的父親是一個小有名氣建築工匠。也正因為家裡面小有積蓄，還算富裕，所以他們從小就有想要闖出大名氣的夢想，想要出人頭地，受人尊敬。

據他們自己拍著胸講，憑著一股倔強的拼勁，貝克和賴特，還有一個叫米切爾的同伴從小一塊找了村莊里一名退役的高手老兵，學習了了不得的劍術。

雖然老兵瘸了一條腿，但是據說當年在那場和庫吉特人的戰場上也曾宰過好幾個兇悍的敵人。經常和人吹噓，要不是被編為步兵，追不上全員騎馬的庫吉特人，說不定還能多力點功勛，混個小軍官噹噹。

貝克三人，跟著老兵學了幾年劍術。年輕人往往沒有耐心，經常偷個懶什麼的，到現在身手就一般，遠夠不著領主精銳重甲衛隊的標準。然而去當普通巡邏衛兵，三人也吃不了天天巡邏站崗的苦，所以乾脆就留在鎮上做起了傭兵。

憑藉著家裡的人脈關係，和幾手跟老兵學來的標準帝國軍用劍術，在鎮上闖出不小的名氣。其他當地的傭兵都是憑力氣找活兒做，既不懂什麼劍術，也沒有他們油滑，而來往的外地傭兵行蹤不固定，同時也沒有他們三個那樣得到當地人的信任。於是漸漸的，貝克三人成為了特班達鎮，甚至整個布拉德利領的有名人物。連男爵偶爾都聽過他們的一些「英勇」事迹，當然大多時候是一笑了之。

無關緊要的話套的差不多了，班克漸漸引入了正題。

米切爾，貝克三人組中的最後一個，並沒有出現在這裡，先前每當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兩人都會哽咽兩聲，灌一大口酒，顯然他就是失蹤的那一個人。

面對班克的打聽，賴特暈乎乎的還沒有回過神，倒是貝克的眼神中恢復了一點清醒，略帶警惕的問道。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打聽這件事情？」

班克攤開手。

「喔喔，年輕人，不要緊張，我無意挑起爭端，只是想向你們打聽點事兒。你看，我也是個傭兵。我跟你一樣被領主大人的人找上門，讓我去調查一些事情，報酬十分豐厚，讓我非常動心，不過我畢竟不是這裡的人，總要跟你們了解些情況，尤其是似乎有過這個任務的經驗的人……啊，我沒有針對你們的意思啊。」班克又舉起就被，示意自己沒有敵意。

「哈哈，不愧是老傢伙，狐狸的狡猾和兔子的謹慎，我們之前要是有你一半小心就好了。」

貝克用僅有的理智自嘲了一句。

「能告訴我當時發生了什麼嗎？」

班克將兩枚10第納爾的銀幣放在貝克和賴特的面前。

「告訴你也沒什麼，反正我再也不敢去那個地方了。」

貝克滿意的拿起面前的銀幣，用袖口擦了擦，並將其中一枚塞進賴特的口袋裡。

在很久以前，卡拉迪亞大陸的貨幣體系原本全部以銀幣為主，名稱就叫第納爾。但是隨著航海造船技術的發展，和諸多大陸通商往來愈加頻繁，貿易的過程中，第納爾銀幣出現了很多局限性。

在許多不產銀的大陸，銀幣並不能作為貨幣來使用。而在盛產銀的一些大陸和地區，對於銀的價值看的很低，自然對於銀質的錢幣也不熱情，這讓正常的貿易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相反，黃金在目前所有已發現的大陸上，都是被公認的貴重金屬，屬於價值極高的物品。

於是經過古代帝國的經濟學者研究，漸漸把原本在卡拉迪亞大陸上只作為貴重裝飾物的黃金，也納入了貨幣體系，並賦予了比銀幣更高價值的衡量標準。一般情況下，1金幣可以交換20銀幣，所以專門用來進行大型的交易，例如購買土地，或者是整船的貨物。

在有些經濟學者的劃分下，賦予了金幣「蘇勒德斯」的名稱，作為區分，銀幣則改名叫「迪拉姆」，對於錢幣的統稱，才是「第納爾」。

只不過，不論是皇室、貴族，還是商人、農夫，總之幾乎所有人都覺得，這樣的改名是經濟學者在給大家找麻煩，因此這樣的取名，雖然得到了那一代皇帝的認可，但卻沒有流傳開來，大家還是習慣稱呼銀幣為「第納爾」，而叫金幣為「金第納爾」，簡單好記。

總之，20第納爾雖然只夠買兩麻袋小麥，或者夠幾餐用的麵包乳酪，幾桶麥芽酒什麼的，但對於打聽消息來說，絕對稱得上出手闊綽。

將分給自己的一枚第納爾攥在手裡，貝克沉默了好一會兒沒有說話，班克也很有耐心的品嘗著維魯加的佳釀。

「昨天中午，領主大人的護衛隊長，倫納德騎士大人，突然派人找到我們，把我們帶到了布拉德利領最西邊的一個我叫不出名字的小村子里，說希望我們能夠幫忙在那一帶搜尋他們在巡邏中失蹤的幾名衛兵的下落。」

「嗯……倫納德大人當時就給了我們一小袋第納爾做定金，讓我們熬夜也要找到線索，一有發現馬上去鎮上告訴他。」

酒精的麻痹開始慢慢影響到貝克，放鬆警惕后兩眼已然朦朧。

「我們一開始在樹林外圍的小溪邊找，沒有什麼發現，除了倫納德大人指給我們看的一灘已經幹掉的血跡。」

「然後呢？」

班克平靜的問道。

「然後……然後沿著小溪往上遊走，越來越深入森林，可是即便走到盡頭，還是沒有什麼發現。」

「於是，我們決定掉頭，然後……」

貝克的思緒開始有一點紊亂。

「然後，米切爾提議去村子里看看，我們就去了村子里。」

之前還暈乎乎的賴特似乎緩過來了，接著貝克的話說了下去。

「說起來，你們談這個幹什麼？」

最開始的對話，顯然賴特沒有聽到。

貝克指指賴特的口袋，賴特才發現了剛才分給他的10第納爾。

班克耐心的繼續問道。

「小夥子們，我想知道，你們在那裡有什麼發現，還有你們的另一位同伴聽說是失蹤了，你們遇到了什麼？」

「我來說吧。」

緩過酒勁的賴特口齒要比貝克清晰伶俐一些。

「米切爾以前跟我們吹噓過，他在那個小村子里有一個相好，名字好像叫…『愛莉』，是一個年輕的寡婦，長得很漂亮，所以他沒事就喜歡往那邊跑。」

「不過，我們都知道，他從來沒在那過過夜，不是他不想，而是人家根本不理他，他只是在追求罷了。因為糾纏寡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我們除了偶爾路過外，從來不去那裡。」

「昨天在返回的時候，米切爾就提議去村子里看看，我們都知道他其實又想去看那個寡婦了。但正好森林裡也沒有什麼發現，就打算先去村子問問。」

一直在提到好友，即便被酒精刺激，賴特的情緒仍不免有些低落。

「要是我們沒有去村子就好了。等我們到了那裡，才知道，那個叫愛莉的漂亮寡婦前一天晚上死了，因為他被三個路過的士兵拖進了她自己的屋子裡，哼。」

賴特冷哼一聲，繼續說道

「可笑的是，那三個士兵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米切爾當場就氣瘋了，一邊叫著要把那三個人找出來殺掉，一邊衝出村子。」

「我們怕米切爾一個人出事，趕忙跟了上去，可惜那時候天已經黑了，我們沒有追上他。」

「夜裡的森林很難分清道路，你們追不上一個氣瘋亂跑的人，這很正常，他就是這樣失蹤的嗎？」

班克問道。

「不。」這時貝克突然出聲。

「我們沒有跟上，只是後來又遇到了他。」

瞳孔放大，貝克眼神中充滿對回憶內容的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