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驚魂

很久以前，當人類學會使用火焰，居住到了平原上，搬進了舒適的房子，人類就對於夜晚以及森林有了本能的反感。

當黑夜降臨，人類更多是會選擇進入燈火通明的房屋，而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森林。此外兇殘的野獸，未知的危險，也是阻止人們在夜晚踏入森林的理由。

不過總有些人，或主動，或被動的，被拉入自己不想去的黑暗。

正值深秋的特班達，夜晚的風格外寒冷，剛衝進森林的貝克和賴特，就已經在不自覺的打著寒顫。

「該死的，米切爾瘋了嗎？等我找到他，一定要他好看。」性格暴躁的賴特對於拖累自己受冷的好朋友此時只想上去給他一拳。至於說現在就返回村子，丟下米切爾不管這種想法，從沒在腦子裡閃現過。

深入沒有多遠，兩人很快就失去了米切爾的蹤跡，濃密的枝葉將今晚僅有的一絲月光遮擋的嚴嚴實實，由於追出的匆忙，賴特除了武器什麼也沒帶，倒是貝克隨身還攜帶著一塊火石和些許點火物。

為了避免迷失方向，兩人停留了一會，製造了兩個簡易火把，好歹讓周圍亮了起來。

「奇怪，完全沒有米切爾的腳印了。」貝克拿著火把在周圍轉了轉，除了他和賴特留下的印記，居然沒有看到最應該出現的米切爾的腳印。

「大概是我們追過了，要不回頭看看。」賴特大大咧咧地提議道。

貝克將信將疑，和賴特一前一後向著來時的路走回去。

對於賴特的猜測，貝克還是持懷疑態度，他們在一發現失去米切爾蹤跡后，就立刻停了下來製作火把。此時周圍轉一圈，不應該看不到的米切爾的足跡。作為三人中最身強力壯的人，米切爾武器裝備的負重也可謂是最大的，專門定做的足有半人高的長刃斧，隨身還背著一面基本上用不到的圓盾，再加上他新買的鋼底皮靴和鐵護腿，這一身幾乎花光了米切爾所有積蓄的裝備重量，足以讓這位強壯的青年在泥土鬆軟的密林中留下清晰的腳印。

僅僅數十步過後，貝克的臉色變的凝重起來。

貝克的記性一向很好，即使有光線陰暗，看不清痕迹的影響，但是大樹樹皮被武器剮蹭，這麼明顯的痕迹還是看到並且記得的。

可是現在，大樹在原本應該出現被米切爾的長刃斧柄剮蹭的位置，變成了光滑的樹榦，外邊的一圈老樹皮沒了！

角色鐵青的貝克再次掉頭，向著最開始追蹤的方向奔去，後面跟著不明所以，卻不敢問的賴特。

從製作火把位置再向前不過幾十碼的距離，又一顆粗壯的樹榦上，有著明顯的一圈被剝了樹皮的光滑樹榦，地上還有一排深印泥土中的人類鞋印。

賴特急忙從上去仔細辨認，「鞋底痕迹跟米切爾的相同，泥土沒幹是剛踩下來不久！」

將武器拿在手中，兩人順著腳印向前追蹤，密林深處少有人跡，自然也沒有什麼路徑，七繞八繞之後，兩人已經失去了方向感，這時候，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驚悚的狼嚎。

就在兩人停下腳步戒備的時候，賴特突然說道：「該死，米切爾不會和狼撞上了吧？」

米切爾的武器長刃斧非常沉重，用來攻擊欠缺靈活的敵人非常有效，但是面對靈敏且動作迅捷的野狼，絕對要吃大虧。作為平民出身的傭兵，可沒有多少錢去置辦昂貴的金屬甲具，僅靠著一套皮甲，還擋不住鋒利的狼爪。

「就在前面不遠。」賴特大喊道。

借著火把的光亮，兩人的視線穿過茂密的枝葉，看見前方似乎有一片開闊的空地，還有一幢林間小屋。

「米切爾就在那裡吧？」

「別衝動！」貝克拉住了想要衝出去的賴特。

自從剛才那一身讓人心中發寒，後背冷汗的狼嚎之後，森林中就一直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也沒有再傳來第二聲嚎叫。

兩人小心翼翼穿過枝葉的阻礙，來到空地的邊緣。

這是一片人為清理出的空地，方圓數十碼內遍布著十多個樹樁，地上雜草叢生，一幢破舊的林間小屋豎立在空地的最中心，看似堅固粗壯的木料已經到處遍布腐朽的痕迹，低矮的木門虛掩著，門上裂縫大到可以將手指伸進去，長時間處於森林深處，讓整座小木屋充滿著濕氣。

貝克輕輕的推開門，一股淡淡腥臊伴隨著腐臭撲面而來，果然這是一座廢棄很久的獵戶小屋。獵人在森林或者山中打獵，有時候數天不回，為了在夜裡保護自己的安全，往往會在一處經常路過的地方建造一座小屋，用作歇息，同時在夜晚防備覓食的野獸。

這座小屋似乎廢棄很久，甚至被一些食肉的野獸當做巢穴，零零碎碎各式野獸的骨骼鋪了一地，血肉殘渣長久的染紅了地面，暗紅色的土壤本身就在散發著人類不能適應的臭氣。

「貝克！」賴特的聲音帶著顫抖。

借著火把的光亮，一把折斷的長刃斧被丟棄在破損木門的後面，從斷口處可以判斷是被巨力直接打擊折斷。

「是米切爾的斧子，天哪他在哪？他遇到了什麼？」

急躁的賴特陷入了驚慌。

就在貝克心裡一驚，想要上前看仔細的時候，門外一道黑影瞬息閃過，巨大的陰影甚至在一眨眼間擋住了透過門框照進來的月光。

「誰在那裡？」貝克大喊，希望讓剛才的影子主動現身。

賴特顫抖著雙腿，幾乎握不住手上的武器。

「剛才那個是米切爾嗎？」

「也可能是襲擊米切爾的傢伙。」

借著賴特移動讓出的視角，貝克可以確定門后斷掉的長刃斧正是屬於他們的同伴的。零散在一邊的甲片和濃厚的血腥味，不免讓貝克心中在恐懼之餘哀傷不已，他們自小長大的朋友恐怕凶多吉少了。

一股恐怖的壓力不知什麼時候蔓延上兩人的心頭，感覺喘不過氣來，似乎有什麼恐怖的存在正在注視著他們。

咬緊牙關的貝克一把拉住幾乎癱軟的賴特，將他拽起來。

「趕快走，我們被什麼東西盯上了。」相比已經六神無主的賴特，貝克尚可以保持著一絲冷靜，但其實也沒有什麼差別，在恐怖未知存在的威脅下，從夜晚的森林裡穿行，不比困守在破爛的木屋裡好多少，被驚慌充斥心頭的兩位年輕傭兵，拿出了從小到大從未有過的拼勁，向著來時的方向狂奔，火把早已熄滅，被隨意丟棄，就連樹枝在臉上掛出道道血痕也顧不上了。

或許是想要捉弄，或許有別的原因，貝克能夠感覺到確實有東西在跟著自己兩人，不遠處樹木里不正的大片晃動，現在有個大傢伙在不疾不徐的跟著。

終於不知道過了多久，已經能夠看到森林的邊緣，在越過一條小溪的時候，貝克趁著跳躍落地的瞬間，試圖回頭看清楚一直跟著他們的到底是什麼，卻見到了讓他目瞪口呆的答案。

從不遠的一座大灌木叢中，伸出了一張狼的臉，之所以說是臉，只有狼鼻子和一雙血紅的眼睛在向這邊看，其他的都隱藏在茂密的灌木中。真正讓貝克驚呆的是，借著暗淡的月光，即使只露出了一小部分，貝克也能確定，那隻狼的大小遠超他所知道的狼的大小，僅僅是兩隻血紅眼睛間的距離，就足有一支箭那麼長。

貝克發誓，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巨大的狼，尤其是血紅的雙眼，帶著殘忍和瘋狂的目光，彷彿一個高高在上的惡魔……對就像幼時母親用嚇唬不聽話的自己時，所講述的惡魔，以及讓貝克瑟瑟發抖蒙著頭鑽進被窩的恐懼感。心中再也承受不了如此壓力，貝克腳下一軟，重心失衡，向後仰到，直接摔到在地上，順著溪邊的斜坡滾進水中。

「不，貝克。」

落後兩步的賴特眼睜睜的看著貝克跌進溪水，本就被恐懼佔據的心靈好似一根緊繃的繩索，終於斷開了。

賴特瘋狂的將手上的短劍向後方不知名的地方扔去，閉著眼睛瘋狂的叫著，腳下一空也一頭撲進了水裡。

當回復冷靜的貝克站在堪堪及腰的水中，將嗆水的賴特推上岸邊時，那股恐怖的壓力似乎已經消散，恐怖的狼臉已不見了蹤影。體力耗盡的兩人癱在小溪邊，狂跳的心臟慢慢恢復平靜，這時候兩人才發現，之前的森林是如此寂靜，現在的鳥叫蟲鳴，讓兩個小夥子感覺重新回到人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