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番外篇—法明

「哈哈哈，弟兄們，好酒好肉好娘們在等著我們呢！殺啊！」

「殺啊！」

「全都是老子的，你們誰都別和老子搶！」

「去你的！誰搶到就是誰的！」

「殺！」

···

漫天的火光籠罩了這個往日平靜的小山村，一夥強盜高聲叫囂著的沖入了村莊。

一時間，雞叫聲，犬吠聲，女人的哭喊聲響徹了漆黑的夜空。

沒人知道這場惡行持續了多久，也沒人知道這滔天的大火燒了多久，人們知道又有一個小山村就這麼從世間被抹去了，近千村民無一生還。

可，這和人們又有什麼關係呢？死去的人中又沒有自己的親人，最多不過是飯後提起的時候唏噓兩聲罷了。

就算偶而有幾個一腔熱血的年輕人站出來打抱不平也被各自的長輩連拉帶拽的勸了回去。

酒館外，一個臉上全無生氣的小男孩木然的看著身邊一臉慈祥的老和尚。

「你，真的會幫我報仇嗎？」

老和尚微微一笑：「走吧。」

小男孩深深的看了一眼酒館中那些將那慘烈的屠村當作談資的人們，這才轉身跟上前方緩緩行走的老和尚。

一老一少就這麼緩緩的走出了這個小鎮，年老的慈祥，年少的滿臉死氣和怨毒。

···

一處到處燃燒著烈火的山寨前，小男孩獃獃的看著面前依舊滿臉慈悲可是卻以一人之力屠戮了整個山寨的山賊的老和尚說不出一句話。

他猶記得當時這老和尚殺起人來時的瘋狂，沾滿人血的臉像極了從地獄深處來到的修羅。

只是，不管殺了多少人，老和尚的臉上始終掛著那淡淡的慈祥的笑容。

一開始，少年沉浸在大仇得報的快感和瘋狂中，甚至好幾次撿起地上死去的強盜掉落的短刀想要上前殺上幾個。

但，每次都被老和尚給攔了下來，老和尚讓他就這麼在這裡待著，說不想讓他的雙手染上罪孽。

可是，那為什麼要為了他這個素未平生的小男孩髒了他的手？

少年看著不斷廝殺的老和尚心中閃過這個疑問。

後來，老和尚殺的人越來越多，少年也從一開始的興奮和快感中冷靜了下來，看著血流成河的場面不知道為什麼他感到了害怕。

他開始試圖讓老和尚停下，他說已經夠了，不要再殺了。

只是，老和尚這次沒有給他回答，手中禪杖揮舞快速的收走一條條的人命，直到···最後一人，他們的頭子睜著一雙大眼死不瞑目的倒在地上，老和尚才收起了禪杖雙手合十喧了一句佛號。

「你···你···你殺人了！殺了好多人···」

青年指著渾身染血的老和尚，說話有些顫抖。

「嗯。」

老和尚淡淡的應了一聲，絲毫沒有對與男孩表現出來的對自己的畏懼而露出什麼情緒。

「你···你不是和尚嗎？和尚···和尚怎麼可以殺人？」

男孩不理解自己為什麼要去害怕一個幫自己報了血海深仇的人，可是腿就是不由自主的在顫抖。

「因為他們當死，所以我就殺了，殺一人可以救更多的人為何不為？」

老和尚坦然自若，似乎這就是他心中的佛道一般。

「可是···可是···」

少年可是了半天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倒是老和尚嘆了口氣。

「若我一人成魔，可渡世人成佛，亦是值的。」

「哪怕所謂的世人只是一人？」

「哪怕只是一人！」

···

分不清是夕陽還是烈火染紅了一老一少的面容，年老的面臉鮮血卻仍是一臉的慈祥，年少的身上的衣服依舊乾淨沒有沾上哪怕一點血液，臉色卻是有些複雜，有些沉思···

···

清靈寺

寺門外，老態龍鐘的住持一臉憤怒的指著老和尚的鼻子，再也沒有半點出家人的模樣破口大罵，身後站著一群臉色異樣的和尚。

老和尚只是淡淡的聽著並沒有開口為自己辯解什麼，臉上慈祥的笑容依舊淡淡的掛著。

倒是旁邊的青年似乎有些聽不下去了，滿臉憤怒的就要站出來為老和尚說話，卻是被老和尚給死死的攔住了。

看上去枯瘦的大手卻彷彿有千斤之力一般，不管少年如何的掙扎都始終無法掙脫哪怕分毫。

終於，住持似乎是罵的累了，氣喘吁吁的停止了喝罵開始喘著粗氣，老和尚這才緩緩開口。

「師兄。」

「不要叫我師兄！你看看你都幹了什麼？一個出家人去學別人懲凶除惡？好快活！好自在！好氣魄啊！」

住持聽老和尚開口，頓時如同炸了毛一般，打斷了老和尚的話。

「是！你殺的是強盜！外面的人是在稱讚你！可是，你知不知道，這麼一來意味著什麼？你這數十年的···」

「師兄！」

老和尚稍微加重了語氣，頭次打斷了住持的話。

「哼！」

住持看了一眼老和尚身旁的小男孩一眼沒有繼續說下去。

「我這次回來就是希望寺里將我從寺里除名的。」

老和尚對著住持深深一禮。

「你！你！你···」

住持似乎被氣到了，指著老和尚的鼻子一連說了好幾個你字。

「休想！」

留下兩個字，一甩袈裟，住持似乎打算就此離開，老和尚似乎早就料到了住持的反應，只是淡淡的搖了搖頭，開口叫住住持。

「還有一事，望師兄成全。」

「哼！現在想起來我這個師兄了？」

住持似乎還在生著氣，連頭都不願轉過來，只是離去的腳步倒是停了下來。

老和尚這才轉身面向小男孩，認真的注視小男孩的雙眼。

「你可願意遁入空門？」

「做了和尚之後可以一直和你在一起嗎？」

小男孩歪著頭反問了老和尚一句，倒是把老和尚問的一愣，隨即釋然。

「你若願意隨我一同也沒什麼不可以，只是你留在寺中跟隨我師兄修佛對你更好。」

少年堅定的搖了搖頭。

「我的父母，親人都死了，是你為我報了仇，在這世上我也只認識你，不管怎麼樣還請讓我跟在你身邊。」

看著少年堅定的神色，老和尚久久無言，半晌這才轉過身子面向住持。

「阿彌陀佛，還望師兄成全。」

「哼，給他備齊剃度所用。」

說完住持就想離開。

「還請師兄將物品都送出寺門，這寺我就不回去了。」

住持離開的身子一僵。

「給他！」

幾乎是吼出來的兩個字，然後就在年輕和尚的攙扶下離開，再也沒有回過頭···

「恭送師兄。」

老和尚看著住持離去的背影深深的一禮。

看著頭髮一束束的落下，少年心中五味雜陳，換成以前，只怕他死也不會想到自己會有做和尚的一天。

等青絲落盡，他摸了摸自己光禿禿的腦袋傻傻一笑，這時候旁邊的小和尚送上一把香。

老和尚愛憐的撫摸了一下少年的光頭。

「你願意燙幾個戒疤？」

「戒疤？」

少年有些不明所以，只是一臉認真的看著老和尚。

「你燙了幾個我就燙幾個！」

老和尚一愣，隨即輕搖著頭笑了笑。

「也好，也好，忍著點。」

還沒等反應過來為什麼要說忍著，少年就感覺腦袋上傳來一陣熾痛感。

心中的傲氣讓少年連忙死死的咬住牙齒不讓自己發出慘叫。

一個，兩個，三個···

直到十二個戒疤盡數成型，少年手心依舊被指甲死死的掐進了肉里，血不斷的順著手滑落，嘴角也滲出了絲絲鮮血，似乎是牙齒咬的用力過猛導致的。

四周一眾僧人的目光也從一開始的戲謔變成了後來的尊敬和凝重。

拒絕了寺里送上來的袈裟，老和尚從隨身的行李中找出一件袈裟，給小和尚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