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守住我啊
卓嫣神情一怔，再次蹲下來，循著聲音源頭看去，看不大清楚，伸手四周摸索著。
突然，指尖碰到了一個硬物，她找到了！拿起來一看，不對！這分明是沒有喚醒的蠱，卓嫣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了。
一聲急切洪亮的呼喊聲在附近響起，驚醒了卓嫣，同時多倫衝進正屋，一把抓起卓嫣向外奔去。
然而此時，李有功也發現了兩人留在院外的馬匹，忙過來查看。
千鈞一髮之時，多倫不顧身份，伸手抱住卓嫣的腰際，飛快地翻牆而出。兩人剛一落地，李有功也恰時轉身過來。
對視后，上前一把抓住卓嫣的肩膀，吼道：「你知不知道下大雪還騎馬多危險？！為什麼要偷偷跑出來？要是出了意外怎麼辦？！你聽見沒有？」
滿心失落的卓嫣絲毫沒有心情去應付他，用力掙脫了一下：「城門馬上要關了，我要回去。」
見狀，擔心驚懼的李有功又將怒火對準多倫：「你個狗奴才，敢帶著主子偷偷跑到城外了，看我回去不打斷你的腿！」
而多倫也不辯解，一味低著頭，跟在卓嫣身邊，見卓嫣上馬，他忙上馬跟隨。
猶如一拳打在棉花上，李有功氣呼呼地揮舞了幾下拳頭，終究還是擔心卓嫣，咒罵了一旁的小廝幾句，亦上馬往前追去。
一行人剛在城門關閉前進了城，終於在沒有驚動府內眾人的情況下安穩地回來了。
春怡院中，李有功發了好一通脾氣才離開，而卓嫣自始至終都是獃獃的模樣。玉竹覺得卓嫣不對勁，將其他人都指了出去，親自服侍著換了衣裳，洗了臉，散了髮髻。
直到玉竹要熄了蠟燭時，躺在紅木雕花拔步床上，一直盯著水粉帳頂的卓嫣才出聲道：「留一盞吧。」
玉竹應聲，留下床頭不遠處的長几上一盞，將其餘的都熄滅，放下幔帳時見卓嫣失魂落魄的神情，忍不住道：「小姐，你要是有什麼事情就和奴婢說一說，放在心裡會憋壞的。」
而卓嫣仍是一言不發，久到玉竹覺得她不會回答自己時，聽見卓嫣喃喃著：「說出來真的會好嗎？」
不待玉竹回答，又道：「從今以後，不必守夜了，你下去休息吧，我想一個人呆著。」
聞言，玉竹心疼不已，卓嫣自從醒來后常常做噩夢，那些過往的事情一遍一遍在夢境里重演，每每痛不欲生卻又無能為力，玉竹只能守在西次間里，在她夢魘之時喚醒她。
卓嫣透過十二扇竹葉圖的檀木隔扇見玉竹走出去了，坐起身，來到長几旁，對著蠟燭展開左手，掌心靜靜躺著一枚透明的蠱。
慢慢將掌心湊近臉龐，屏息凝視，隱約可見它身上細小的紋路，突然，面色一震，是與共蠱！
蠱蟲首尾各一道紅色細紋，首尾相連時十分醒目，如今它尚未喚醒，故而紋路極細且為暗色，難以發現。此蠱常常用在情侶身上，意在同生共死。
卓嫣忽然笑了起來，閃爍的燭光下，容貌絢麗又猙獰。從上邊的多寶閣里拿出一把匕首，在纖細無暇的脖子上按了幾下，似乎在找合適的位置，直到摸到跳動明顯的位置，然後將鋒利的匕首輕輕一劃，瞬間一道口子，鮮血流出。
她絲毫不理會傷口，將沾上鮮血的匕首對準掌心的蠱，一滴滴血沿著閃爍著寒光的匕首落在掌心裡，而原本米粒大小的蠱在血滴的滋養下，漸漸舒展開身子，儼然一隻小蟲模樣。
待到蠱蟲完全蘇醒，她將它放到脖子的傷口處，似乎感知到了什麼，蠱蟲扭動肥胖的身軀努力地往傷口深處鑽去。
隨即，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傳來，卓嫣握緊雙手，拚命忍耐著。可是疼痛絲毫沒有減輕，反而越演越烈，蠱蟲已進入體內，迅速四處遊走。她只覺整個身體都快被扯開了，彷彿無數把利刃在體內流竄划割，渾身顫抖的根本無法站住，無助地倒在地上不停的翻滾。
突然，卓嫣按住胸口，緊咬著唇，屏氣凝神地僵直著身子，因為，蠱蟲正在鑽入心口的最後時刻，也是最痛苦難忍的時刻。其實只有一瞬間，但卓嫣卻覺得漫長地痛不欲生。
忽然，一聲尖銳的叫聲劃破夜空。
聲音太過駭人，剛要睡下的玉竹驚得一下子坐起，恍然意識到是卓嫣的聲音，她手腳並用地爬下床，來到正屋，闖了進去，見到西稍間里的情景，腳一軟撲通跌在地上，連聲喚道：「小姐，小姐，您怎麼了？」
玉竹顫抖地伸出手卻又縮了回來，不敢輕易碰觸。
此時癱倒在地的卓嫣眼神空洞，臉上、脖子上、手上、衣襟上滿是血跡，分外駭人。其實蠱蟲已經安穩地呆在了心口，不再亂竄，而且脖子的傷口也不再流血。可是疼痛的感覺彷彿還在身上殘留一般。
春怡院的其他人也被那聲慘叫驚醒，紛紛出來，私下議論。卓嫣早就吩咐過不許隨意靠近正屋，但是玉青和玉丹兩人還是仗著膽子來到正屋門口，問道：「小姐，您沒事吧？要不要奴婢進去伺候？」
玉竹知道絕不能讓她們發現異樣，於是厲聲道：「小姐能有什麼事！不過是做了噩夢。你們一個個小蹄子正經差事辦不好，私自打聽主子的本事倒是不小，三更半夜還敢來驚擾小姐休息，看日後如何收拾你們！」
一聽玉竹發火，廊下的丫鬟瞬間躲回屋子裡，留下玉青、玉丹兩人連聲說著不敢，然後忙往回走，玉青更加氣憤玉丹方才慫恿自己去正屋惹得被斥責，一把甩開玉丹，獨自跑開了。
玉竹趴在窗欞邊上看丫鬟們是否都離開了，忽然，聽見卓嫣沙啞著嗓子道：「扶······扶········我······床······」
她忙俯身攙扶卓嫣，可是剛碰到胳膊，卓嫣就悶哼一聲，之後無論她多小心卓嫣都會感覺到針扎般的疼痛，過了好半天，卓嫣才躺在床上，滿頭的冷汗，每動一下都痛楚徹骨，艱難地開口寬慰玉竹道：「別哭了玉竹，我已經沒事了，休息一下，明日又會活蹦亂跳的，咳咳咳······」
玉竹跪在床邊，泣不成聲，見卓嫣一咳嗽脖子處的傷口又開始流血，忙用手帕一把按住，哭腔道：「小姐，快別說話了，你放心，奴婢會一直守在這裡的，決不讓別人進來，什麼都不要擔心。好好睡一覺······睡一覺，睡醒就不痛了。」
聽著玉竹傻乎乎的話，卓嫣忍不住笑了下，牽扯著傷口一痛，緩了緩道：「好，那你可要守住我啊。」說完，真的就閉上眼睡了過去。
其實她早就筋疲力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