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鹿賢山遇衛銜
後來杜蘭真回憶起剛住到宜中島的日子,總覺得時光快的叫人猝不及防。溫海藍仍是那副冷寂的模樣,卻在一日復一日里顯出她一顆柔軟的心。
杜蘭真每日上午跟著溫海藍學陣法,下午就學法術,晚上自己一個人在思鹿館靜室里修鍊,日子平和又安寧,就是偶爾有一點無聊,但很快又沉浸到修鍊中去了。幾個月下來,她在宜中島上窩著,除了去請教須晨真君,一步也沒踏出去過。溫海藍也不是只顧著叫她修鍊的,讓她修鍊之餘出去玩一玩。
「我們這種名門大派的親傳弟子,何須一口氣就悶在那裡修鍊?修仙也注重財地法侶,你時常出去玩玩,修養心性,認識些朋友,修為不會耽擱,反而於以後有益。」溫海藍說。
杜蘭真聽了,卻有些話不好意思開口的,她還想著二十歲之前築基呢。不過人溫師姐單靈根修為也只是二十二歲築基的,她總覺得自己有點痴心妄想的,不好意思告訴溫海藍。
「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溫海藍也不瞎啊,便開口問了出來。
「哎呀。」杜蘭真扭捏了一下,安慰自己心懷大志沒什麼好丟人的,「我還盼著,自己能二十歲前築基呢。」她說出口來,又覺得實在沒什麼大不了的了。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誰不希望二十歲前築基?」溫海藍果然沒什麼反應,「聽我的,一心悶頭修鍊不可能二十歲之前築基,修鍊講究張弛有度,不是死工夫就行的。」
溫師姐都這樣說了,杜蘭真還能不捧場?況且,杜蘭真也不是真的就不想出去玩了。她到底年紀還小,極塵宗又這樣大、這樣有趣,她怎麼會不好奇呢?能夠抑制自己的本能而堅持修鍊,已經是她向道之心堅定之極了。
杜蘭真尚未築基,不能飛行,也沒有趁手的飛行法器,只能乘坐雜役弟子往來的渡船,借來一艘,悠悠的漂蕩在海面上,輸入靈氣,渡船就加速向前駛去。杜蘭真站在船頭,感受著微風徐來,只覺自己彷彿過上了神仙一般逍遙的日子。
她不知道去哪裡,想到魯化跟她說的鹿賢山風光秀麗,便起意去看一看。鹿賢山距離宜中島算是最近的了,杜蘭真卻走走停停,幾度沒靈力駕駛渡船,可算是知道什麼叫望山跑死馬了。
杜蘭真恢復了好幾次靈力,終於摸到鹿賢山腳下,將渡船停在山邊,徒步上了山。
鹿賢山上很幽靜,儘是草木蔥蘢,不見人影來去,魯化當時曾說人們閑來會來鹿賢山看看風景,若果真不是假話,便可見修士得閑該有多難了。
就連杜蘭真本人,不也是偶爾才得閑出門玩耍么?
杜蘭真順著苔痕緩緩的往上爬,要是她還是未修仙的杜三丫,此時早已倦了,唯她現在修鍊小有所成,才能這樣自由自在,泰然爬過沒有修過山道的鹿賢山。
杜蘭真出門玩,穿了件茜色曲裾,難免為枝椏勾扯,她只好提起裙擺,扶著松木,慢慢往上走,其實也不是一定要到頂,但她鮮少出來玩,一時間沒有什麼目的,也就無可無不可的往上走,竟在不知不覺間登了頂。
「誰?」杜蘭真推開眼前的樹枝,刮過地面,帶起一陣輕響,耳邊便響起一聲問來。她循聲走去,終於在又推開重重枝椏后看見天光,正對上一雙含著光彩的眼睛。
青影落在白皙的臉龐上,漾開無限清光,提著裙擺的少女忽然看來,即使狼狽仍遮不去的美貌,落在少年眼裡,彷彿有一陣和風,輕輕在他心上拂了一把,但這感覺很快褪去了,彷彿從來沒出現過。
那一瞬間,衛銜以為自己真的遇見了傳言中風華無二、年紀尚小的鹿女。
「這位師兄,在下杜蘭真,打攪師兄賞景,實在對不住。」杜蘭真賠禮道,她給衛銜弄得一驚,很快便反應過來對方也是前來賞景的弟子,年紀不大,修為比她稍深些,想是快要突破鍊氣八層了。
「師妹你好。」衛銜回過神來,朝她笑道,「我叫衛銜。這地方也不是我開的,沒有說打攪的。」
杜蘭真聞言就是一笑,走上前幾步,放眼看去,滿目都是碧水青天,遙遙地彷彿有個宜中島的影子,也不知到底是不是。
「之前彷彿沒見過師妹?」衛銜與她並肩,看了她兩眼。
「難道極塵宗子弟千千萬,師兄哪個都認識不成?」杜蘭真也不回答,只是反問他。
「別的不敢說,極塵宗築基期下的親傳弟子,我是個個都認得的,包括大部分內門弟子,卻並沒有師妹。」衛銜頗為自豪的說道。
「師兄的人緣這麼好?」杜蘭真聽了有些驚詫。
「資質好修為高背靠元嬰身家富裕相貌堂堂誰不人緣好?」衛銜有點得意的笑道,「看來師妹是今年剛來本宗的了,你的師尊是須晨真君,是不是?」
杜蘭真承認他說的有道理,但總覺得有點怪怪的,「師兄說對了。」
「哈。」衛銜輕輕笑了一聲,「在下衛銜,比師妹早三年入門,現在忝為雲石真君門下。「
雲石真君是極塵宗的老牌元中真君了,年紀比杜蘭真的師尊須晨要大上一輪。
「那以後有賴師兄多多關照了。」杜蘭真半開玩笑的說道。
「好說。」衛銜爽快的答道,「我看師妹修為不凡,下次若是有任務可以一起行動。」
「任務?我聽說親傳弟子築基前不必做門內任務?」杜蘭真問道。
「老是悶在門內,不嫌無聊么?」衛銜說道,「修鍊也不是一味埋頭打坐,出去適當的歷練也是一種途徑,況且,門內也是又秘境的啊。」
「秘境?」杜蘭真覺得自己彷彿什麼都不知道,「不是要比試之後才能拿到名額嗎?」
「你說的那是林城秘境,在林城,是修真界共有的秘境,不歸宗門所有。」衛銜解釋道,「一般來說,宗門的親傳弟子都不會去林城秘境,倘若別派惡意獵殺就不好了。」
「惡意獵殺?」杜蘭真雖沒開口,實際上帶著點不以為然。倘若親傳弟子這麼容易就給人打死了,那親傳弟子也沒什麼本事吧。
「你別以為我說的是在秘境里被殺,我說的是在秘境外面,有的金丹都會出手。」衛銜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不以為然。
「金丹?」杜蘭真有點驚了,「這樣沒規矩?」
「規矩肯定是有的,但未必誰都守規矩,往往越是名門大派越守規矩,那些破落戶的才不要臉面吶!」衛銜說道,「師妹看上去對修仙界很不了解啊。」他帶著點壞笑,「欸,我猜,你是不是一直埋頭修鍊,到現在為止還第一次在宗門逛啊?」
明明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見了他這模樣,平白叫人覺得有點丟人的,杜蘭真想著,臉上難免帶了點惱羞成怒,衛銜看了,「哈」的一聲笑了出來,「看來我是說著了。」
「這有什麼好笑的!」杜蘭真還沒見過這樣剛見面就能笑話人的人,偏偏他這麼一出沒來由的叫人覺得跟他好像要好起來了一樣。
「我只是沒想到。」衛銜又笑了,朝她擺擺手,「沒想到這世上還真有埋頭苦修不知玩樂的獃子。」
「什麼獃子!」杜蘭真老大不高興,「刻苦修鍊怎麼了?」
「沒沒沒,我就是佩服師妹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清靜,原來師尊讓我不要分心他物我還道只是忽悠,誰想到世上真有師妹這樣一心一意的,佩服佩服。」衛銜見她真有點不高興了,連連拱手,只是他笑意不減的,一聽就是打趣了。
杜蘭真雖見他遞過來台階給她下,心裡還是挺不得勁的,但再糾纏下去倒是有點沒臉了,默念著「得饒人處且饒人」,便一笑了之,「算了吧,我知道自家沒見識,以後就多賴師兄為我解惑啦!」
衛銜雖還笑著,其實也冷眼看杜蘭真的反應。他生性跳脫不羈,心眼卻是實打實的明白,雖與門內弟子多為友善,卻也並不是每個都能給他看得上做朋友的。倘或杜蘭真不能接受他的行為處事,兩人日後也不過就是點頭之交罷了。他看著杜蘭真還算大方,言語也還算對胃口,便把她歸類為可以進一步接觸的朋友里去。「小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