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 宜中島
杜蘭真把寧酒送回執事堂,攏共花了三個呼吸時間,寧酒來時有了經驗,去時雖仍覺震驚,但想到杜蘭真是有志於真傳之位,甚至可能是有志於在十幾年內登上真傳之位、打破極塵宗立時的人物,又有點見怪不怪了。
自從有了應地無疆這門神通,杜蘭真頗有一種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去的豪情。
雖說以她現在的實力,瞬息之間只能平地挪移千里,放在極塵宗這六大洞天里都不太夠看,可比起金丹修士的正常遁速來說,已經勝過三倍之多了。
況且,應地無疆勝在奇詭、近道,速度倒只是細枝末節了。即使不說鬥法,就算是她平時也有妙用。
比如說,她若在宗門內直接急速飛遁,難免過於招搖,運轉起應地無疆來,就無聲無息、格外低調了。
她從執事堂離開,一路前往右清洞天,經過鹿賢山時,稍稍停了片刻,望著遠處幾不可見的宜中島,感慨片刻,便落在了自家門口。
看門的小童低著頭玩靈珠,心不在焉地說著,「本處主人在外遊歷,思鹿館不接待訪客,請客人……」
「是嗎?」杜蘭真挑了挑眉,靈氣一動,將那小童手裡的靈珠攝了過來,「那可巧了,我不是客人。」
小童靈珠被人奪了去,當即就要抬頭看這人到底是誰。雖說靈珠被奪走這個過程太過突兀,顯然奪靈珠者實力遠遠勝過他,不過他只有鍊氣二層,宗門比他強的人有一大堆,根本不稀奇。
即使這個搶他靈珠的人實力很強,這小童也根本不怕——這是在極塵宗,不是那等動輒生殺予奪的左道旁門破落戶,一言不合就殺人那絕對是不佔理的。
更何況,這小童底氣足得很!
他自家雖然實力不高,可主人不在,那他就是這思鹿館的門面之一!打殺了他,就是打殺了思鹿館的臉面,自然也是打了此間主人的臉面!
若這思鹿館是哪個破落戶的洞府,那也就罷了,可它不是!他們可是背靠著須晨真君的親傳弟子、非鶴樓頭名、群芳譜榜上有名的杜蘭真杜師叔!誰敢隨意打思鹿館的臉面?
這小童滿懷信心地抬起頭,就要義正言辭地討回自家的靈珠,目光與那搶了他靈珠的人一對上——
愣住。
「杜,杜……」這小童憋紅了臉,好不容易擠出一句,「杜師叔,您,您回來了。」
杜蘭真從未見過這小童,估計是她去滄溟界之後新來的。若是尋常人離了洞府多年,之前在此幫忙打理的弟子或是放棄仙途回鄉、或是外處鬥法身死,那洞府便空了。
杜蘭真離開了二十多年,思鹿館一直有人在,大概是溫海藍偶爾過問幾句,替她找了人來代替之前的弟子。
如果換了旁人遇上這種情況,這小童見了,還真不一定能認出來,但杜蘭真不同。
杜蘭真既是群芳譜上有名、更是非鶴樓頭名,名聲大得離譜,在二十多年前幾乎是極塵宗上下共同崇拜的對象,她的洞府要招雜役弟子,那一個個都是奔著她這個人去的。
這小童,自然也是。
「你是新來的弟子吧?」杜蘭真不過逗他一下,怎麼可能真的稀罕他兩個破靈珠,翻手彈回去,朝他笑道,「我可沒見過你。」
「回師叔,弟子剛來思鹿館兩年。」小童低下頭,一副格外乖巧的模樣。他修為太低,只覺杜蘭真氣息深沉,如淵如海,卻辨不出她到底是個什麼層次,只憑著印象里杜蘭真二十幾年前還是築基修士,便叫一聲「師叔」。
杜蘭真點點頭,神識往思鹿館里一掃,發現一個認識的都沒有,不由一愣。
「這些年來,思鹿館來來去去得很頻繁嗎?」她朝小童問道。
「聽劉師姐說,咱們思鹿館好多年一直沒有主人坐鎮,好些弟子都是奔著您的名聲來,希望能等到您回來,被您帶挈的,結果他們耐不住性子……等了兩三年又覺得沒意思,就謀了出路,另尋他所了。」小童一五一十地把自家知道的事情告訴她。
「原來如此。」杜蘭真若有所思。
她雖然總以為二十來年很長,可又不自覺認為這二十年非常短暫。覺得漫長只是因為她迫不及待地回來,覺得短暫卻是因為她覺得這二十年裡變化會很小。
她以為短短二十七年,改變來不及發生。
但事實不是這樣的。
二十七年,足夠築基後期修士結丹,足夠中年女子垂垂老矣,足夠這思鹿館里人來了又去……
二十七年,其實很長。
而可以想見的是,這樣的認知差異隨著她修為日益提高會越來越多、越來越明顯。
「我知道了。」杜蘭真點點頭,神識一動,對這思鹿館里所有人齊齊傳音,將陵谷之事提了提,若是願意隨她去的,且繼續留在思鹿館,等陵谷建成,她再來把人接走,若是有人不願意去寒豐洞天那麼偏遠的地方,那就趕緊去找下家吧。
她特意來思鹿館接這些人,算是感謝這些人在她不在時為她搭理洞府,獨守寂寞時他們在,沒道理繁花似錦的時候反倒被她拋下了。然而若是這些人不願意去陵谷,那就與她無關了。
杜蘭真把話往這一放,轉瞬便離開了思鹿館,立在松絡閣里,正對上坐在躺椅上任由靈草給她按摩的蒲藝瓊,把後者嚇了一跳,差點把躺椅帶個后翻。
「師叔,你這也太嚇人了些!」蒲藝瓊好歹是個築基修士,當然不至於帶著躺椅栽個仰倒,不過一瞬便穩住,正坐了起來,隨手揮開那靈草,朝杜蘭真抱怨道。
「師姐呢?」杜蘭真見她悠哉游哉,不由好笑,往旁邊躺椅上有樣學樣——說起來,這還是蒲藝瓊佔了她的便宜。
當年杜蘭真由溫海藍教導時,搗騰出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其中就有這靈木躺椅,可以隨著人的姿勢變換形狀。杜蘭真想,溫海藍做,一共只做了兩把,全放在松絡閣里,你一把,我一把,得閑時一坐,無比愜意。
「師尊外出遊歷了。」蒲藝瓊答道,「給我留了信,說起碼七八年不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