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〇、感謝強搶之恩

電光火花的一瞬間，厲復行終於把腦海中散落的珠子，用梁啟峰這根絲線，串成了串。

他還記得，他剛回到陳國時，梁啟峰向朱允鳴打聽過他過去三年的去向。

朱允鳴是怎麼解釋的呢？

朱允鳴說，他們那三年，是流落到了西夷國，他被西夷王奉為上賓，在西夷國待了足足三年，才趁著西夷國中內亂，一行人出了西夷谷，返回陳國境內。

也就是說，可以斷定，梁啟峰是以為，他和西夷國有聯繫的。

那麼，以梁啟峰對沈啟禎的看護之情，若是沈啟禎向梁啟峰打聽過他的事情，梁啟峰是不是，也會將他流落西夷國的事情，向沈啟禎合盤托出呢？

那他是不是就可以斷定，沈啟禎，也是認為他和西夷國有聯繫的。

再加上後來，他為庄藝周請封祁王妃時，和沈啟禎鬧得那些小矛盾。他雖然沒有明說，卻也看得出來，沈啟禎並不想為把祁王妃的封號給庄藝周，或者說，沈啟禎並不希望有人佔據了祁王妃這個封號。

以如今沈啟禎的隱忍和算計，難道她會……

沈啟禎她，該不會誤會他娶得是西夷國的公主，因為嫉恨西夷公主得到了祁王妃的封號，就起了殺心，派她的心腹秀梅，偷偷潛入西夷谷里，伺機殺害了西夷公主，也就是西夷人的大祭司吧？

這，可能嗎？

厲復行手心一片涼意。

若事情的真相當真如此，他都要為沈啟禎的這份心機感到發憷了。

西夷公主遇害是在一個多月前，那時，他和沈啟禎的關係還沒有徹底僵化，沈啟禎竟可以一面對著他頻頻示好，一面暗地裡派心腹，去刺殺她以為的祁王妃，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那個女人如此可怕，真的是他從小認識，一併長大，還曾經有過婚約的前未婚妻嗎？

厲復行眼中閃過一抹難得的茫然之色。

他有點不太確定，在這件事上，他是不是應該感謝他那個倒霉催的皇兄昭明帝？感謝昭明帝強娶了沈啟禎，把那個可怕的女人從他身邊奪走，既讓他不會娶到那樣一個口蜜腹劍的妻子，又讓他遇到了此生的摯愛？

他是不是也該，給昭明帝的靈位，添上三炷香，感謝昭明帝的強搶之恩？

然而，這都不過是他的一番猜測，西夷公主到底是不是沈啟禎殺的，這一番推測是否正確，關鍵還著落在那個大宮女，秀梅的身上。

必須抓住那個秀梅，而且速度要快，要迅雷不及掩耳，免得讓沈啟禎聽到了風聲，把秀梅滅了口，那就再無從查起了。

厲復行思忖著

他來西疆大半個月了。他動身之前，沈啟禎大概是不敢動手的，因為她並不確定，他到底在後宮布了多少耳目，若是她輕舉妄動，無故殺了秀梅滅口，她不確定消息會不會立刻傳到他的耳朵里，反而讓他生疑。

那麼，沈啟禎若是存了滅口的心思，動手只會在他出發來西疆之後，並且，也不會太快。否則他前腳剛走，後腳就收到消息，說翊坤宮裡一位大宮女無故暴斃，也是會讓他生疑的。

以沈啟禎的那份忍勁，大約會再等一等，大約要等他到西疆日子稍久一點，再等到尋到了秀梅一個可輕可重的錯處，這才會趁機殺了秀梅。

要是那秀梅是個機敏的人，能夠猜到，她幫她主子做了這間辛秘，不可為外人知曉的事情，九成九是逃不開被滅口的下場了，那她就會近來老老實實的，提心弔膽的做事，爭取不讓她主子抓到她的錯處，借故發作才對。

只要秀梅能把沈啟禎處置她的日子往後拖得久一點，他現在派人回去，大約還來得及。

想及此，厲復行不再猶豫，沖著帳外喊：「來人，叫廖二過來。」

多思無益，他必須賭一把了。純運氣的賭，沒有任何取勝的技巧。

廖二很快就來了。大約傳令官喊他來的時候，他還在跟李老三兩人搶盆子里的大肉片子吃，嘴巴里塞得太多，來不及咽下，就火急火燎的一路跑過來，進來的時候，腮幫子還鼓鼓的，上下牙關一張一合，脖子伸的老長，拚命往下咽嘴巴里的東西，差點沒把他噎死。

看他那副德行，厲復行忍不住樂了。

推了桌上的茶水給他：「茶能解膩，這杯溫茶就賞你了。」

廖二強忍著胸口噎噎的難受勁，沖厲復行笑了，露出兩排白牙：「謝主子恩賞。」

說完，捧過茶水，牛飲似的一股腦灌了下去。

果然舒服多了。

「主子的茶，真好喝。」廖二不好意思地把茶杯放回桌上，討好地看著厲復行，「主子，您叫屬下過來，有什麼差事儘管吩咐，屬下保管把事情辦得讓您滿意。」

厲復行瞥一眼他見了底的茶杯，發現廖二竟然連杯底的茶葉也一併吞到了肚子里。心底不免生出一股暴殄天物的惋惜感。

在吃喝上頭，他向來挑剔的很。喝的茶，自然也是難得的臻品。就這樣被個牛一樣的廖二豬八戒吃人蔘果似的吞到了肚子里，怕是連茶香茶臭都沒品出來。

可惜了他的茶葉！

厲復行忍不住彎了下嘴角，開始說正事：「現在有一件十萬火急又至關重要的事情，本王思來想去，也只有你可以去辦了。」

難得被委以如此重任，廖二驚得眼睛都直了，「啪」一下，打著千蹲下去，效忠似的宣言道：「主子儘管差遣就是，赴湯蹈火，屬下也一定為主子把事情辦好。」

「倒不必你赴湯蹈火。」厲復行抬抬手，示意他起來說話，「本王要你即刻回都城，一刻也不行耽擱。到了都城之後，直接拿本王的令牌進內城，直入翊坤宮，捉拿翊坤宮大宮女秀梅，將她送到西疆，送到本王面前，本王要親自審問她。」

廖二愣了愣，不確定地問道：「主子，您剛才說的是……翊，翊坤宮？」

「沒錯。」

「可那是……太後娘娘的……」

「本王知道。正是因為那個秀梅是沈啟禎的宮女，本王才要讓你回去拿人。你為人看似不拘小節，實則心思細膩，考慮周到，辦事向來很穩妥，又是本王的隨從，關鍵時候，本王許你仗本王的勢。就算是沈啟禎要阻撓你拿人，你也不必理會她，只管告訴她，有什麼話，等本王回去了，讓她來跟本王說。廖二，你記住，這個秀梅很關鍵，無論如何，你一定要把她護送到本王面前。」

頓了頓，又補充道：「生要見人，死，也要讓本王見到她的屍體。」

廖二嚇了一跳，忙問厲復行：「主子，您的意思是，還有人，要，要殺秀梅？」

「沒錯。」

「可能告知屬下，是誰要殺秀梅？」

「沈啟禎。」

「太後娘娘？秀梅不是太後娘娘的宮女嗎？」

「是。多問無益，你把秀梅帶出翊坤宮，路上，自然可以細細問她。」

廖二立刻躬身：「是，屬下遵命，屬下一定竭盡全力，把人活著帶到主子面前。」

廖二出去后，厲復行又喊了傳令官進來。

「去給西夷人送封信，言辭客氣點。告訴他們，本王要見西夷王，告訴她醫治西夷人頑疾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