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帶你回家
崎嶇泥爛的小路上,一架老舊的牛車吱吱呀呀的前行著,形如枯槁的李爭懷抱著懷中的泥瓮,雙眼有些渙散,雖然身體隨著顛簸左右搖晃,但懷中的泥瓮被雙臂緊緊的固在胸口。
從火化芍藥后,李爭就開始變得渾噩,腦海中只有那幾頁書信的內容環繞:
李大哥,當你見到這封信時,芍藥應該不在你身邊了,但不是芍藥不愛你了,只是芍藥想家了,想要回去看看,希望你能原諒芍藥的任性。
小的時候家裡很窮,九個兄弟姐妹窩在一間小小的屋內,父親每天起早貪黑的去做苦力,母親除了照顧我們幾個孩子外還要趁著空閑做些女紅補貼家用,但對我們這個大家庭來說依舊入不敷出。
芍藥依稀記得芍藥四歲時的那個冬天,當清晨第一朵雪花飄落時,父母那哀愁的面容,那時芍藥雖還小但也知落雪后家裡會更加難過,兄弟姐妹幾個縮在屋內不敢動彈,因為沒有禦寒的衣物,只能靠著平時積攢的柴火小心的度日。
但芍藥不是個好孩子,芍藥喜歡下雪,每當姊妹們睡著時,芍藥總喜歡踮著腳尖推開一絲窗戶歪頭趴在窗棱上看著雪花飄落,雖然寒冷,但那一片片猶如棉絮的雪花真的很漂亮,那時芍藥總是嚮往著能夠無憂的跑在雪地上,接住那一朵朵棉絮,那一定很幸福!
大雪連續下了好幾天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若將那時的芍藥扔出去肯定見不到芍藥,父母不得不待在家裡,從那時起家裡的糧食越來越少,幾天後最小的弟弟最先挨不住飢餓昏倒了,父母那時臉色很難看,芍藥記得那天晚上父母吵了一架,第二天一早父親就推門而出。那天下午,父親領來了一人芍藥記不清他長得樣子了,只記得父親指了指自己的大姐,那人給了父親一帶白面后就扛著大姐走出。
當時大姐無力的掙扎著喊著父母,父母一臉不舍,母親幾次想要阻止但都被父親拉住,我們幾個姊妹也都害怕的不敢動彈。當天晚上,芍藥吃到了白饅頭,雖然很小,但芍藥那時開心極了,開心的都忘了大姐離去時的驚恐。
母親說是大姐出去給大戶人家當丫鬟了,不會再受寒挨餓。
芍藥晚上看雪時就總在想著大姐終於可以無慮的玩雪了,她會很開心的。
有了第一次后,剩下的也就容易了,芍藥幾個姐姐相繼出去當了丫鬟,那時每當一個姐姐出去時,芍藥總能吃到白面饅頭,那是真的很好吃,好吃到芍藥希望姐姐們都被人帶走。芍藥是個很壞的孩子吧?
當芍藥被人帶走時,芍藥很開心,因為母親說頓頓可以吃白面饅頭,可以肆意地玩雪。那時芍藥光顧著開心,沒有看到父母臉上的不舍。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芍藥遇到了很多事,芍藥終於知道父母騙了自己的。不過芍藥也是幸運的,遇見了花娘,花娘將我買了下來,對我很好,所以如果以後有可能李大哥能不能對花娘手下留情?
這次不知為何突然很想家了,想要那時貧窮卻開心看雪的日子,所以芍藥回去尋找父母了,雖然不記得家在何處,但芍藥想要找找看,所以李大哥不要擔心我,也不要尋我,我想一個人回家!
真的很不舍!真的很愛你!但有些路總得自己親自去走!
一顆小小的石子結束了破舊牛車的殘喘,牛車翻到在路邊四分五裂,李爭弓著身子抱緊泥瓮,七竅流出黑血,雙眼模糊的望著懷中的泥瓮,喃喃自語道:「你已是我的人,我在哪你就得跟著,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我帶你回家。」
寒風怒嚎,漫天的大雪積壓著竹樓的屋頂,屋內臉色蒼白,瘦的不成人形的李爭躺在床上,幾層厚厚的棉被截留著一絲暖意。窗邊一張竹桌上趴著一八九歲的小女孩,正百無聊賴的翻看著手中的書籍。
此時,屋外響起一陣輕柔的腳步,女孩立即端正目不斜視。竹門被推開,一位穿著厚重棉衣有些倦態的婦人抬步進入,反身關緊竹門后,婦人放下背簍走到女孩身後看著女孩手中的書籍,有些愛憐的拎著女兒的小耳,嬌嗔著:「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就翻了一頁?」
女孩誇張的扭曲小臉,可憐兮兮。
婦人點著女兒,有些好笑:「收起來,幫娘做飯。」
女孩開心的起身背起背簍,率先出屋跑到竹樓下的一間低矮的竹屋內。婦人扭頭看了床上的李爭后,小心的關上屋門。
不消片刻,竹屋裡飄出陣陣白煙,婦人忙著做飯,女孩則坐在矮凳上幫著洗菜。灶台旁的矮桌上放著幾個小火爐,爐上的藥罐里時不時飄出一陣刺鼻的藥味,不過好在婦人與女孩早已習慣。
「早上的葯餵了嗎?」
「餵了,娘你說大哥哥啥時候醒啊?這都睡了幾個月了?」
「不知道,祭祀也說過活不活得看天意。」
「娘,我想哥哥了。」
婦人翻炒的手腕停頓了一下,笑著看著女兒:「娘也想,不過咱們還要忍些時候,放心吧,你哥不會有事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些善報會保佑咱們的。」
女孩狠狠的點著頭,加快了洗菜的速度。
那晚山崖一戰,雖然幾位當事人沒有傳述,但一些人根據戰場的遺迹以及一些小道消息加上自己天馬行空的臆想,一則驚天動地的故事就此傳出。
李爭自握起『紫蓮』那刻起,滔天的魔意充斥整片山崖,一人獨戰當世整座天下最頂尖的幾人依舊不落下風,重傷『閻羅』與納蘭不讓后,在多聞,落星與黃戚冕的聯手下依舊從容離去,一些不怕死的神秘人士悄悄跟隨但都被李爭反身殺盡,不管距離多遠,不管你藏得怎麼隱秘,都會被李爭所發現,所殺光。久而久之,李爭的去向不為人所知,這幾個月來更是消失於茫茫天地。
納蘭不讓在返回溫劍閣後下令閉門謝客,整個溫劍閣像是與世隔絕。不過這幾個月來,江湖上多了兩個小魔頭,「黑紅阿鼻」袁青與「嗜血無常」虞良,兩人所過之處,場景大同小異,都是一副地獄之相,兩人的來歷也是一場迷。
瘴林內,小紫幽怨的看著忙碌的黃戚冕,眼神凄慘滲人,黃戚冕被看的渾身不舒服,放下手中的活走到小紫身前坐下,求饒著:「姑奶奶,已經幾個月了還不原諒哥哥啊?」
「哼,李大哥現在不見了,芍藥姐姐這麼凄慘也不告訴我,就連李大哥的東西也被人拿走,你說說你還好意說讓我原諒你!」
黃戚冕有些苦笑,那晚李爭與納蘭不讓相鬥許久雖然最終勝了半招重傷納蘭不讓,但李爭的神智也越來渾噩,被妖刀所控,大殺四方,若不是最後芍藥的屍首喚醒了李爭丟下了『紫蓮』,最後的結果不堪想象。
李爭抱起芍藥后,冷冷的環顧在場的所有人,不發一言但眼中的意思十分明確:誰敢跟著就殺了誰。
黃戚冕不放心,偷偷跟著但被發現幾次,李爭來到他的眼前,抱著懷中的泥瓮,泥瓮里放著芍藥的骨灰,語氣有些陰冷:「我只想找一處安靜的地方守著芍藥,你不要再來煩我,生死有命。」
從那后黃戚冕便放棄了跟蹤,回到瘴林與妹妹安心的住在瘴林。
蠱老走到兩人身邊,笑容滿面的望著小紫:「是不是嫌棄與我這個老頭子共住這麼久了,所以不開心?」
「哪有!」小紫撒嬌的挽著蠱老,小臉上滿是討好:「哥哥現在可是一塊香餑餑,肯定有許多人在找他,您讓我們住這那是我們天大的福氣,怎麼可能不開心?」
「真的?」
「當然!」
小紫的歡樂讓蠱老一陣樂呵,扭頭看著蹲在一邊的黃戚冕后,臉色一冷:「你不去幹活,蹲在這幹什麼?!」
黃戚冕習以為常的拍著屁股離開。
遠在荒漠中央的一座氣勢恢宏的寺廟中,一間稍顯陰暗的禪室內,多聞盤膝而坐,膝間橫放著『紫蓮』,滿臉莊重的吟誦著佛經,『紫蓮』好死不死的偶爾輕顫一下。
門前傳來了腳步,來人來來回回走了多次。多聞睜開雙眼,握住『紫蓮』眼中紫黑一閃而逝,多聞將刀放在一旁起身來到門前打開屋門,看著宋亦慕。
宋亦慕一臉不好意思,撓著光頭臉上訕笑著:「叨擾師姐了?」
多聞懶得理會演技拙劣的宋亦慕,反身走回桌邊倒了一杯清水自顧喝著。
宋亦慕挪到桌邊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宋亦慕望著多聞,多聞低頭沉思,一時安靜尷尬。
宋亦慕看了看一旁的『紫蓮』,隨即清了清嗓子,「師姐,那柄刀馴服的咋樣了?」
「還行。」
「師姐,您幫著跟師傅求求情,我想要出去歷練。」
「我沒那麼大的能力,你去求別人吧。」
多聞眼中送客的意思十分明確。
宋亦慕不要臉的嘴角一撇,雙膝跪地,嚎啕大哭:「師姐,最近流傳的故事你也該有所耳聞吧,故事中竟然沒有我,好歹我當時也與李爭打的不相上下......」看到多聞投來的眼神,宋亦慕急忙改口,「雖然惜敗但咱也算是一高手,你瞧瞧故事裡對我屁都沒一個,我不甘心!」
「你應該多讀讀佛經,心氣太浮了。」
宋亦慕猛地站起雙眼緊盯多聞,一臉豪氣:「我要是沒有很大的名氣,以後怎麼配得上你?怎麼帶你回家?」
話剛說完,宋亦慕倒飛而出,咬牙切齒的看著緊閉的屋門,一臉無畏的喊道:「老子,終得把你娶回去給老子暖床,你等著。」
『紫蓮』帶著歡嘯破門而出,宋亦慕嚇得翻牆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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