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公主每天都在炸毛72
再次醒來,眼前仍是一片漆黑。
黑衣:「……」
她不是瞎了吧。
大概是翻身的動作驚醒了旁邊睡著的人,宮氿羽一言不發,起身下床,點亮了殿堂的一盞紅燭。
借著燭光,黑衣模糊地看清楚了他的樣子。
一身白衣,長發披散,一張支離破碎的臉龐宛若惡鬼。
黑衣卻是注意到了他的臉色,極其蒼白,嘴唇乾裂而不自知。
他復走到床邊,溫軟道:「你醒啦。」
黑衣看著她,抿了抿唇,有點想問她昏過去后祭祀大典是怎麼辦的,還有為什麼他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
但到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問出口,只輕輕應了一聲:「嗯。」
她是個野獸,第二次說人話,還是有些不太適應,說完便閉了嘴,不太想開口。
感覺怪怪的。
「想喝水嗎?」宮氿羽問她。
黑衣搖搖頭。
「想吃東西嗎?」
黑衣搖頭。
「那有什麼不舒服嗎?」
黑衣還是搖頭。
確認無事後,宮氿羽這才上了床,未等她同意便將她擁住,疲憊地將腦袋靠在她肩上。
寂靜的夜裡只剩下他恍若自言自語的呢喃:
「你睡了三天三夜了……我差點就以為,你醒不過來了……你不知道,我都有多害怕……」
「那個老道士老糊塗了,居然說你非人非鬼,是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間的殘缺孤魂……笑話,你明明有體溫,也有影子,你是孤的帝后,是孤一心想嫁的人。」
「所以孤把他殺了,屍體掛在城牆上,讓其他人不要亂說話……」
他三天三夜沒闔眼了,黑衣一醒來,一直緊繃的神經得到放鬆,困意便襲來了。
可他還是強撐著睡意,如困獸般惶惶不安地問她:「你沒事的,對吧?你不會再留我一個人的,對吧?」
上一世的經歷猶在眼前。
他一個人真的太冷了。
那是誰都暖不起來的溫度,除了她。
所以,能不能留下來?留在這個不怎麼令人喜歡的人間,多陪陪他?
這個男人終於卸下了故作溫柔的面具,露出了偏執猙獰的面貌。
他性子涼薄,冷淡殘酷,本不是什麼好人。
只是為了黑衣,一點一點把自己收拾的像個人樣。
他裝乖巧裝良善裝作一個正常人,不就是為了讓黑衣喜歡他嗎?
但是喜歡的基礎,是活著。
活著你才能有感情啊,活著你才可以去喜歡別人啊!若是連活著都做不到,他還要她的喜歡有什麼用?
所以他不裝了,他把面具撕下來然後貼在黑衣面頰上要她看清楚這張血肉模糊的臉。
好看難看,都是她的。
她逃不掉。
他是她的。
黑衣感覺到肩頭漸漸地濕潤起來,冰冰涼涼的,水珠順著肩窩一路划至后脖頸。像秋天裡下了場小雨,而她恰好淋濕了左肩。
黑衣不知道說什麼,或者說她什麼話也說不出,只是慢慢的,慢慢的抱住了他,答應道:
「嗯。」
……
……
雖作出了承諾,但是黑衣的身體還是一日不如一日,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虛弱下去。
進來診斷的太醫換了一批又一批,換的葯一副比一副苦,用的藥材也越來越珍貴。
可黑衣的身體依然沒什麼好轉。
詭異的是,她並非中毒或受傷導致的虧損,更像是一株剪去根莖的花,你再怎麼小心翼翼地養著,呵護著,它還是一日比一日乾枯,然後在某一個清晨徹底死去。
天道默默看著,不敢出手,背後的神經病時時刻刻在這裡看著。
實際上就算它出手,也只是延緩一點兒黑衣的壽命罷了。
那老道士先前拿的香,是養魂續神之用,聽著挺牛逼,其實啥用也沒有,頂多就是讓人睡得好些,心神安定些。
當然,這是對活人而言。
黑衣本是一抹殘魂,早已非人鬼之列,那香溫養的是活人的靈魂,所以才會在黑衣觸及的時候熄滅。
至於第二根食魂香……
這東西雖然不常見,但有些小世界里確實會有,因而不足為奇。
這些東西一般用於鬼上身、陰陽師捕人魂等方面,只對殘魂有效。誰家鬧鬼了,家人中邪了,基本上都是地府的某些不甘心轉世重生的殘魂鑽了空子到陽間來的。
對付它們的法子很多,食魂香算是其中一種。
殘缺的靈魂一旦觸及食魂香,基本上只有自焚的份兒。
黑衣的魂魄本就殘破不堪、渾渾噩噩,接觸到食魂香后,魂魄焚燒,灰飛煙滅。
生魂都已經沒了,就算再怎麼用藥,她的死亡早已註定。
不愧是十惡的人啊,真是狠。
天道想起跟在自己身後的人,默默地當一朵不會下雨的烏雲。
……
……
三月後。
下雪了。
朝廷上越發亂了,大肆的屠殺大臣,早已經激起有心人的不滿。
起義起了一波又一波,但每一次起義都被一股來歷不明的勢力鎮壓下去。
這是獨屬於殤帝的、暗中培養的勢力。
一夕之間,全部傾巢而出。
劉公公守在殿外,垂下眸子,果不其然一會兒后看見滿身是血的屍體被拖了出來。
過了一會兒,雪白衣角沾染上血腥的宮氿羽慢吞吞走出來。
他白皙的臉上帶著些許茫然,看上去似乎要去什麼地方,可突然就想不起來了。
又或者,除了她的身邊,他沒有地方可以去。
「為什麼會這樣?」他看著烏雲密布的天空,半晌才茫然地問出這一句。
烏雲之中,天道幾乎剋制不住地抖了一抖,差點就以為他是在問它了。
MD,十大神殿里的人,它特么更惹不起啊。
宮氿羽身邊沒有旁人,劉公公也是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隱隱的,他竟覺得身邊這位帝王此刻像個孩子一樣,茫然且無知。他宮氿羽嘆了口氣,無奈地勸道:「陛下,別找啦,您放手的時間到啦!娘娘的病是好不了,您不如趁著這段時間,好好的陪陪她……陛下,您也該放手啦……」
宮氿羽足足愣了好一會兒,才看向他:「可是,為什麼?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
劉公公垂下眼帘,恭敬地答道:「陛下,這是命啊,從一開始就註定好了的。何況,這條路,也是您選的不是嗎?」
宮氿羽看向他,茫然道:「選的什麼?我不知道。」
「不,您知道。」劉公公斬釘截鐵道:「您知道。」
宮氿羽好一會兒才慢吞吞道:「公公今日說話,好像和以往不太一樣。」
劉公公沉默了一會兒,答道:「大概是因為……奴才老了吧……」
「不,不是。」宮氿羽突然笑了,面容中似乎鑲進了妖異的曼珠沙華。
他最終什麼也沒說,搖搖頭,孤身走入大雪之中。
風雪瀰漫,逐漸吞沒了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