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地獄童年

在不知情的人眼裡，蕭翊辰只是國民影帝，對普通民從來說，他是神話，是偶像，是不可觸及的謫仙，然而對於豪門來說，尤其是底蘊深厚的名門，他不過就是個戲子，名聲再好，也只是個戲子。

夜莫星在H市上流社會圈子裡的位置是很尷尬，大家都知道她是莫家流落在外的女兒，在莫老爺子的壽宴上，莫家也當眾承認了，但是沒有公開辦認親宴，再加上莫家對莫月和夜莫星的態度區別，這就讓她這個莫家真正的千金成為笑話。

然而，再是笑話，她身上依舊流著莫家的血，名門望族的千金小姐和一個戲子高調戀愛，私定終身，這讓H市第一豪族的莫家一時間也成為了笑話，再加上有心人的操作，甚至在短短兩天內就影響到公司的股市。

莫梁鴻放任不管，董事會坐不住了，直接鬧到莫老爺子那裡去。

莫老爺子在深思之後，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震驚的決定，他聯繫了楚家老爺子，也不知道談了什麼，然後就宣布要為夜莫星辦個認親宴，並在宴會上要宣布和楚書祺訂婚的消息。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朵被高高拋起的浪花便是莫月。

老爺子的這個決定，對於莫家其他人來說，其實可以算是一個好消息，他們本就只是在等老爺子鬆口而已，除了季舒。

心情抑鬱的母女倆和神色喜悅的莫家其他人形成鮮明的對比，強烈的危機感時刻揪著莫月的心，她終日強顏歡笑，不止一次地被季舒撞見她在偷偷抹淚，最後母女倆抱著哭成一團。

莫陽看到了，心中的那點雀躍被沉重取代，看著季舒快速消瘦下來的憔悴面容，終是於心不忍，他去找莫梁鴻商量。

莫梁鴻的心情更是複雜，夾在愛妻和關係疏遠的女兒之間，無論做什麼決定，左右都是錯，都會讓他不忍。

看著已經長大成人，在發生了這麼多事後愈漸成熟的兒子，沉默良久，他終是下定了決心。

在莫陽疑惑的眼神下，莫梁鴻遞給他一份資料。

待看清楚資料里的內容，莫陽整個人已經是淚流滿面，一米八的壯小伙渾身顫抖得猶如落葉的秋風，他的手中捏著一張泛黃的照片，手背青筋爆起，明明是用盡的全身的力氣，但那張照片卻是猶如千斤重，任他如何用力也拿不住，飄落在地上。

昏暗雜亂的背景下，一抹小小的人影蹲在地上，衣裳襤褸，骨瘦如柴，滿身傷痕，猶如被遺棄的小狗，小人影的脖子上還綁著鐵鏈子。

「爸……」莫陽雙眼血紅，出口聲間沙啞至極，好似悲痛至極的孤狼。

莫梁鴻眼眶也是通紅，他永遠也忘不了，他第一次看到這張照片，收到這份資料時，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挖心剔骨的痛，第一次那麼直觀地意識到，對那個孩子，身為父母，他們真的虧欠得太多太多了。這也為什麼，他後來多次不顧愛妻的感受而表示想認回孩子的心思。

「那對滅絕人性的夫妻在哪？我要殺了他們。」莫陽雙拳握起，手背青筋突起，渾身散發著暴戾的氣息，毫不懷疑，如果那兩人在他眼前，他真的會把人給殺了。

提起那對夫妻，莫梁鴻陰沉的臉龐也染上了殺意，他咬著牙搖頭道：「找不到。」

「找不到？」莫陽訝然，以莫家的權勢，既然已經查到這裡，怎麼可能連對普通夫妻的行蹤都找不到？

「派去的人查了許久，那對夫妻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毫無一點蹤跡，最後的信息是五年前，他們家那個有暴力傾向的兒子發瘋當眾砍傷了人，被送進了精神病院，開始那對夫妻還時不時去探望，想辦法想把兒子撈出來，後來就突然沒再去過，人也跟著消失了。」

對此，莫梁鴻也很是疑惑，那對夫妻在當地算是富豪人家，家裡開了個公司，住的是豪華別墅，出門開的是豪車，社會交際圈子算得上廣泛，但就是這樣的人家，悄無聲息就消失了，且沒有引起任何波瀾，好似在一夜間就被抹去存在這世間的痕迹。

莫陽這下是真的心驚，五年沒有任何社會痕迹？

「會不會是……死了？」不怪他有這個猜測，這世間意外死得無聲無息的人多的是。

「或許吧，但是……」莫梁鴻沒有繼續說下去，這對夫妻的下落更像是被人為地抹去，若是出了意外，不說其他，警局就該有失蹤記錄，報社也該有報道，畢竟在當地是小有名氣的人。

「那他們的兒子，還在精神病院？」莫陽倒是沒想那麼多，從資料上看，他們這個有暴力傾向的兒子簡直畜生都不如，那些殘忍的虐待，他也是施行者，更甚至是主力。瘋了又如何，該詩的債，同樣要計回來。

莫梁鴻有深意的看了兒子一眼，道：「在瘋人三區。」

「瘋人三區？」那是什麼地方？聽名字就不是什麼好地方。

莫梁鴻沒有解釋，而是帶著鄭重道：「陽兒，你長大了，以後莫家就要靠你了，你姐……星兒也要你來護著。」

莫陽心頭瞬間浮上厚重的責任感，那個在他眼中冷漠無情的夜莫星已經被柔弱可憐的小女孩所取代，從未有一刻，他深刻意識到，自己是個可以為姐姐撐起一片天的男子漢。

他重重地點頭，一字一句鄭重道：「我會守護好夜……姐姐，決不會再讓她受一點苦，一點委屈。」該是她的東西，他也會為她守護好，決不會再因任何人，任何原因而動搖。

「好。」莫梁鴻欣慰地拍了下兒子的肩膀。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被打開了，一臉憔悴的季舒神色帶著慌亂地快步走進來，嘴上還驚恐地叫道：「梁鴻，月兒不見了，家裡找遍了都不見人影，這孩子會不會做傻……」

書房內的父子倆被突然闖入的季舒驚了一下，莫梁鴻還是第一時間就快步上前扶住精神慌亂的妻子，雖然這些日子，妻子一直跟他冷戰，他為了女兒也不再無條件慣著，但是關懷愛護妻子早已成了他的本能，何況這還是這麼多天來妻子主動找他。

「舒兒，別急，月兒或許只是出門散散心。」聽到莫月不見了，莫梁鴻心頭也是下意識一緊，畢竟也是疼愛了多年了女兒，只是他比愛女心切的妻子有理智多，對於莫月的品性，這段時間以來更是又認識了幾分，自是不會認為她是個會做傻事的人，甚至下意識地猜測，她是不是因為老爺子的決定，而準備耍什麼手段。

季舒臉色蒼白，神色憔悴，精神萎靡，早沒有了以前的優雅知性，莫梁鴻的話並沒有安慰到她，反手緊緊抓住莫梁鴻抱住她的手，神情急切地剛想再說什麼，眼角餘光卻瞥到了腳下的照片，那一晃而過的小小人影就像是一柄夾著雷霆的利刃措不及防地刺入她的心臟，狠狠地攪動著。

明明她的精神是那麼恍惚，連房內的兒子都沒去注意，明明只是餘光的一瞥，明明連那小小人影的面容都沒看清，但是她就是知道，那個被如同畜牲一樣被虐待的小人兒就是夜莫星，她的親生女兒，本該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公主，就是因為她，流落在外，受盡苦楚。

這麼多年來，她時時迴避，想都不敢去想，甚至自私地催眠自己來逃避，此刻卻措不及防地直面自己逃避多年的一幕，甚至比曾經想像中更為殘忍絕望的一幕。

「啊……」季舒慘叫了一聲，暈倒在莫梁鴻的懷中。

莫梁鴻一見季舒低頭，看到地上的照片，心中一個咯噔，就知道不好了，但是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妻子就慘叫一聲暈倒在他的懷中。

夜莫星剛到莫家就見莫陽等在大門口，陽光之下，曾經的陽光少年滿臉鬍渣，眼下是厚厚的黑眼圈，渾身散發著頹廢的氣息。

看著夜莫星的瞬間，莫陽眼眶就紅了，快步走上前去，吸了吸鼻子，輕聲叫了一聲：「姐。」

夜莫星微挑了下眉，無視他扭捏的姿態，神情冷淡地站定在他面前，淡淡道：「叫我來做什麼？」

莫陽被她清冷的態度一噎，滿腔情緒瞬間被凍住，沒有如以往般對她的態度感到不滿和生厭，而是心疼，揪心的疼。

「先進去再說吧。」暗嘆一聲，邊引著夜莫星朝里走，莫陽邊大概和夜莫星說起這段日子莫家發生的事。

莫陽一邊說一邊觀察夜莫星的反應，然而讓他失望了，她的表情從頭到尾都沒變過一下，即便他說到那張照片，說到她那隻要想想就讓他痛切心扉的地獄般童年，她始終如局外人一般，彷彿說的並非是她的故事。

童年曾經是她夜夜無法入眠的夢魘，直至今日都未曾從她心裡真正拔除，怎麼可能不起絲毫波瀾，只是她早已習慣用冷漠的面具掩蓋情緒，莫陽怎麼可能看得出來。

對於莫梁鴻查到她被領養的事，她並不意外，有些痕迹她可以抹掉，但是有些痕迹，她並不想抹，不是為了讓別人可憐她，而是越是恥辱的傷口，越要攤在陽光下，一味捂著，當你以為自己已經好的時候，它卻早有發膿潰爛，當有一日，措不及防下它被揭開了，就會像是被放出來的惡魔，傾刻就能將你吞噬掉。

她，夜莫星，敢直面任何魑魅魍魎，見之，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