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季舒瘋了

進入大廳，莫家人所有人都在，包括莫老爺子，他坐在主位沙發上，神情威嚴依舊，但眼底是掩飾不住的疲憊。

夜莫星淡漠地對莫家人點了個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後看向正從二樓走下來的莫梁鴻，向來儒雅的人邋遢地都看不出本來面目，而且看著衣領上猶沾著的水漬，顯然是剛剛才稍微打理了一下，不然狀態更糟。

「星兒，你來了。」莫梁鴻的聲音粗啞得像是被沙子磨過一般，老爺子看著這樣的兒子，拐杖往地面杵了一下，眉宇隱現怒色，卻被旁邊的女兒扯了下衣袖，最終什麼話都沒有，只是坐在沙發上，兀自沉默，周身氣息低沉，相比壽宴那會，整個人好似一下子老了十歲。

莫家的其他人也是神色憔悴，夜莫星掃了一圈，心緒毫無波動，只是目光在莫池和宋思思的身上多停留了一會，眉宇有些輕蹙。

「莫池姐，叫我來，有什麼事？」夜莫星將目光停在莫池的身上，問道。

單獨面對的時候還不覺得，但是對比對莫池姐的態度，莫陽嘴裡就發苦，都怪自己以前混帳。

「星兒，是二嬸，她……」莫池支吾著將目光移向莫梁鴻，其實她也不是很清楚二嬸到底是怎麼了，二叔和爺爺對二嬸的病情諱如莫深，自己的爸媽以前一直在外晃蕩，對家裡的事知道的比她還少，更不用說才回歸家族沒多久的姑姑一家三口了。

倒是這兩天，二嬸房裡時不時傳出尖叫和來來往往的權威精神科醫生，讓她模糊地憶起幼年時似也發生過類似的事，只是當時她年紀太小了，記得不清楚。

莫梁鴻輕嘆一聲，掃視了所有人一圈，最後將目光落在莫陽和夜莫星身上，眉目儘是疲憊和澀然，緩緩地開口道：「星兒，別怪你媽媽對你無情，她其實一直都有病，很嚴重的抑鬱症，這些年來，我以為她已經好了，沒想到……」

莫梁鴻開始講述了一些不為人知的往事，眾人這才知道，原來夜莫星之所以會流落在外，是因為季舒。

季舒和莫梁鴻是自由戀愛，兩人感情深厚，又是門當戶對，婚後幸福美滿，可謂人生贏家，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兩人婚後三年都無子，去醫院檢查又沒查出問題。

莫梁鴻認為只要身體健康，兩人又還年輕，孩子的事不急，但此事卻成了季舒的心病，既然醫院檢查不出什麼，她就去看中醫，去寺廟拜佛求子。

或許是被她誠心感動，或許是子女緣到了，婚後第四年，她終於懷上了，全家都非常高興，莫老爺子在二兒媳有孕時，正好夢到金龍入宅，篤定這一胎必是人中龍鳳，所以對這一胎也非常看重，非常期待，所以夜莫星還未出世，幾乎已經被當成莫家未來繼承人期待著。

在全家的期待下，十月懷胎后，莫家二小姐，莫星降生了，小小的人兒是整個莫家的掌中寶，說是集萬千寵愛也不為過，季舒更是恨不得整天抱著女兒不撒手，餵奶，換尿布全部親力親為，不假手他人，連老爺子都搶不過她，更遑論是莫梁鴻。

在小莫星六個月大的時候，季舒帶著她出門和閨蜜小聚，聚會地點是一家她們常去的高級會所，清靜也安全，便有些放鬆警惕，只是沒想到，就一小會沒注意，放在嬰兒車裡的小莫星就不見了。

小莫星失蹤了，莫老爺子和莫梁鴻也差點要瘋了，她可是莫家的小寶貝啊，幾乎是傾盡了所有的人力物力，差點把整個H市都翻了過來，可是仍然一點蹤跡也沒有，會所的所有員工也被多次盤問，但就是沒有一點線索。

小莫星就這樣，人間蒸發了，莫家大動干戈地找了幾個月後漸漸放棄了，實在是因為動作太大了，像他們這樣的家族，牽一髮而動全身，不說其他，就是集團的股票也因為此事大面積下跌，身為莫家現任掌權者，莫梁鴻在老爺子的嚴令下，只能回公司收拾殘局，然而，私下裡，他從未放棄過找尋孩子。

那段時間，莫家一團糟，莫梁鴻更是心力交瘁，因而對妻子有些忽略，等他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季舒的病已經很嚴重了。

「你被偷走後，你媽就瘋了，先是瘋狂地到處找你，還發生過多次搶奪別人的孩子而進了警局，我雖然覺得她精神似乎有點問題，但也只以為她一時接受不了失去女兒的痛苦，那段時間公司正好也出了問題，以至於忽略了她，直到有一天……」

莫梁鴻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他帶著一身疲憊從公司回家，距離小莫星被偷走，已經過去半年了，即便不甘，他也打從心底里接受女兒再也找不回來的事實，派出去的人也陸續叫了回來。

那天他在公司總是心緒不寧，放下一大堆工作，提前回家，打開卧室的門卻沒有看到妻子，以為她又趁家裡下人不注意跑出去，正焦急地準備找下人來問，浴室隱隱傳來了水聲。

他鬆了口氣，笑著推開浴室的門，下一刻，臉上的笑僵住，滿眼的紅色刺得他雙眼生痛。

季舒，自殺了！

莫陽雖然大概聽父親講過，但是，卻是第一次聽說他媽還自殺過，其他人也是第一次聽，神情皆是震了震，唯有夜莫星只是眸光輕盪了下，莫家人其實都有在暗中觀察她的表情，見此，有黯然，有不滿，有嘆息，也有複雜。

孩子的冷漠能怪得了誰呢？

當年若非是他們疏忽大意，讓賊人有機可趁，孩子不會自小流落在外，如今，若非莫家先對她無情，她又怎會待他們如陌生人。

猶記得她剛回到莫家時，雖然也是眉眼冷漠，但眼底還是有絲溫情的。

莫老爺子念及此，向來挺直的背脊頹然傴僂了下去，握著手杖的手微不可覺地顫抖起來，眼底深處閃過從未有過的堅定。

「老二，帶孩子去見你媳婦。」

莫梁鴻眉間一顫，緩緩點頭，這本來就是他把人叫過來的原因，只是事到臨頭，他還是有些退縮，他怕了，真怕，怕當年的事再次重演，甚至更糟糕。

但是……

莫梁鴻抹了把臉，深吸了口氣，對夜莫星道：「星兒，跟我上來吧，見見……你媽。」

夜莫星沒問原因，也沒追問當年季舒自殺后的事，她跟在莫梁鴻的身後上了樓，像是一個最乖巧聽話的孩子，然而其他人看著她的背景，表情一言難盡。

「這孩子……怎麼這樣！」莫梁斌撫了撫鼻樑上的眼鏡，嘆息著不滿道，他性情溫和，從來不指責別人什麼，但是對於夜莫星如此冷漠無情，還是覺得心冷，雖然沒有相處過，但畢竟是血脈相連的親母女，怎麼能在聽了那些往事後沒有一絲動容呢。

就是把夜莫星當偶像的宋思思也無法為她說話，她也是從小就不在莫家長大，與那位二舅媽也是沒怎麼相處過，更談不上感情，但是在聽到曾為女瘋狂到自殺的瞬間，心裡也是難受得緊，可身為親身女兒的她，怎麼可以冷漠至斯。

一直低垂著頭的莫陽抬起頭，眼眶通紅，聲音沙啞，只說了一句：「姐姐，很苦。」

短短四個字，壓抑著的情感讓莫家人心上皆是巨震，一雙雙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想開口問些什麼，但喉間卻仿若塞著一團綿花，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看著那無聲落淚的少年沉默，莫池和宋思思莫名也跟著落下了淚。

這邊，莫梁鴻帶著夜莫星來到卧室門口，當門被推開的時候，那種她想像中畫面並沒有出現。

卧室很乾凈很整潔，可以看得出主人雅緻溫柔的性格品性，很溫馨的感覺，並沒有瘋子摔打砸東西的混亂，大床上也沒有被捆綁著的瘋子。

淡而銳利的眸光一掃而過，夜莫星很快就將目光定在了飄窗邊上，一個身穿寬鬆睡衣的女子坐上那裡，她垂著頭，鬢間飄落一縷秀髮，柔和的陽光灑落在她身上，猶如一幅歲月靜好的唯美畫卷，如果你忽略她手上抱著的一個洋娃娃的話。

季舒對於莫梁鴻和夜莫星毫無所覺，她溫柔地抱著洋娃娃，臉上帶著慈母般幸福的笑容，嘴裡哼著輕柔的曲調：「小星兒，媽媽的寶貝兒……」

踏進去的腳一頓，夜莫星平靜的心湖泛起了絲波瀾，耳朵里飄著撥動心弦的小曲兒，似是能感受到媽媽溫暖柔和的氣息包圍著小嬰兒的那種美妙與迷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