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麻煩的孩子

醫療支部，教學區，標準化實驗室——

現在是晚上九點半，晚自習實驗課已經結束了，大部分的學員都急急忙忙地收拾著實驗台上的物品準備回宿舍休息了，好友之間互相交流著，一時間實驗室里有些吵吵嚷嚷的。

少數幾個人沒有多餘的動作，依舊有條不紊地使用標準化的材料做著自己的實驗，對於這種吵鬧他們已經習慣了，不會影響到他們。

之後實驗室又安靜下來，只剩器材使用時發出的聲音。因為他們的研究方向不同，所以彼此之間倒是沒什麼可以交流的地方。

過了一會，逐漸有些人停下了手中的實驗，安靜地收拾完自己的實驗台離開了。又過了一會，巡查隊的工作人員來催促剩下的學員趕緊回宿舍休息了，幾個學員才開始收拾實驗台。

不過有一個人從頭到尾都專註於自己的實驗，而且巡查隊員也沒有刻意催促她，只叫她注意身體，儘早休息。

「奈芽今天也要肝到很晚啊。」一名正要離開的女學員一邊收拾一邊與被稱作奈芽的非人類女孩搭話。

「明天沒課。」奈芽很隨意地回復了她，繼續著手上的實驗。

「誒——」女孩拖著長音，聽上去有些無奈，「奈芽可要注意身體啊，畢竟有那種病，太勞累了不好的。」

「我知道，你早點休息吧。」

「唉，奈芽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沒陪我一起睡覺了呢，人家好懷戀你的軟軟大尾巴啊……唉，有尾巴真好，大尾巴真是太棒了。」

「……」奈芽眼角抽搐了一下，幽幽地看向那人，「星野~我應該說過有這麼一條尾巴很不方便的。」

「嘿嘿，可愛就行。誒，你說莫里斯老師什麼時候會收第二個學生啊？」

「突然問這個做什麼？」

「因為你跟了『龍教』的話，我就是年級第一了，獎學金都要翻兩三倍來著……」名叫星野的女孩手指打著圈圈，眼神飄忽，若有所指地說：「我最近手頭還蠻緊張的……」

「出什麼事了？」奈芽挑眉，她印象里星野應該有不少存款才對。

「也沒什麼，就是前天往家裡寄錢的時候……多打了一個零，二十萬存款全寄回去了，還扣了一點點信用金……」她有些臉紅，「總不好意思拿回來吧？還解釋了半天，說是被我治好的一個大款為了感謝我寄來的錢，所以……」

「借錢么？」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奈芽當然明白她的意思。

「嗯，可以嘛？」她紅著臉又期待又害羞地看著奈芽，「支援一下我這個靠著信用金維持生活的單身剩女唄？」

「……說得好像誰不是單身一樣。」說著她停下手裡的實驗，打開自己PDA里的好友界面，很容易就從那個孤零零的好友列表裡選中了星野，給她轉過去兩千，「暫時就這麼多，我沒什麼存款，還要買葯。」

「嘿嘿，奈芽最好了！謝啦，我明天就去醫院兼職，錢會儘快還你的。」星野收到轉賬后一蹦一蹦地出了實驗室的門，隨後又探頭扒在門沿上，「一定要早點休息哦，你的身體不能熬夜太久的。」

「……做完這點就走。」

「那我走咯。」

「嗯。」

「最遲不能超過一點哦！」

「……嗯。」

「絕對不能偷偷熬夜哦！」

「知-道-啦。」

「我一點會偷偷溜出來檢查的！」

「你好煩，讓我早點做完就早點走啊。」

「唔……那我真走了啊。」

「你是我奶奶嗎？」

「嘿嘿，明天見~」說完，星野哼著歡快的小曲離開了。

實驗室的自動門緩緩關上，實驗室里又沉靜下來，奈芽也能專心於手頭的實驗上了。

……

奈芽是一位擁有一身灰白色長絨毛的龍血狼獸人，這個有些土味的名字是她已逝的父母起的，而她所在的部落有個習俗就是「已逝之人所賜之名一生不得更改」，所以就是不太喜歡這個名字也只能接受了。

她有著龍血種特有的暗金色豎紋獸瞳，因為身患一種叫做「沸血症」的龍血種特有疾病的緣故，今年已經二十六歲的奈芽身高僅有153cm，甚至連她的雙隱性性狀決定的粗長尾都將近她身高的80%——這個對於她來說大的有些過分的尾巴足足有112cm，而且因為龍血的影響，這大尾巴並不是蓬鬆的狼尾，而是厚實的絨毛龍尾，加上龍血種天生骨骼與肌肉密度較高，讓她的體重成功突破了八十公斤的大關，足足有87kg。

而且這嬌小的毛茸茸身體和厚實的大尾巴讓她總是遭到一些變態的獸控尾控的騷擾，比如星野——說來悲哀，這個一直想著讓自己當她的寵物的獸控兼尾控的宅物控女孩居然是自己唯一的朋友。

雖然是被自己的外貌吸引來的，但是真的很關心自己。

在奈芽剛入學那會兒因為外貌原因被一群像盯上獵物的餓狼一樣的學長學姐們圍起來的時候，星野直接衝進來把八十多公斤的奈芽抱起來拔腿就跑，衝到新生部給她辦了入學登記，看到奈芽的班級是所謂的「特招班級」，又「護送」她到了班級，當著全班的面說什麼——

「聽好了！這隻小獸我星野悠悠子罩啦！你們誰要是敢欺負她，就等著感受被高年級支配的恐懼吧！」

很中二，但是很有震懾力，當時所有人都被整懵了——任誰看到一個突然跳出來大聲說著莫名其妙的話的人都會覺得一臉懵逼。

當然之後星野知道奈芽比她還大一歲的時候那懵掉表情很有意思就是了。

總之，奈芽毫無意外地在入學第一天被欺負了——一群和她一樣從邊遠地區或者某些落後的部落里特招入學的雄性生物毫無顧忌地揉弄她罕見的大尾巴，這讓她覺得有點疼，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奇怪的感覺，他們不是一味地玩弄她的尾巴，還有點挑逗的意味。

她受不了，想逃走，但是被抓住了尾巴，她有點想哭，但沒有那麼做——她的爺爺教導過她，眼淚是廉價的東西，流的再多也沒用。

後來實在忍不住了，就動手了，仗著龍血種強悍的體能和爺爺傳授的一些體術，她成功打趴了所有玩弄她尾巴的雄性們。

並且第二天她沒有收到處分，而那些欺負她的雄性都收到了一次警告。

並且不久之後就全員進了醫院——因為「不注意衛生」的「食物中毒」，並且在當時「恰好」在醫院兼職的星野的「無微不至」的「細心」照料下，足足十天後，他們才能下床。

從那之後奈芽的生活便一直很平靜，沒人會來欺負她，但也沒人來和她做朋友。

星野每次有空就會來找她，一般是粘著她一通亂蹭，又是揉揉又是捏捏，尤其喜歡捏她的尾巴，因為感覺很舒服所以奈芽也沒有阻止她。

就這麼平靜地經歷了一年的常規教育，到了院系選擇的時間，奈芽在星野的強烈建議下選擇了醫療支部，成為了星野的學妹。

之後幾年奈芽以優異的成績與出色的實力保持著學一級跳一級的節奏，最後居然是與星野在同一年進入了同一個畢業班。

因為學院先進的醫療技術，她的病情在這幾年裡完全沒有發作過，如果一直這樣控制下去即使不能痊癒也不會危及生命，不過既然有機會痊癒她當然是想試試的。

所有事情都很順利，再過不久等實力提升到S級就可以申請畢業了，到時候她就有機會加入機密研究院，得到接受治療的機會——就目前而言，只有莫科洛特學院掌握的機密技術可以完全治癒沸血症，如果成為機密研究員的話則可以享有許多補助，其中就有免費的治療，這是她後來了解到的。

她需要這個，因為她沒有辦法負擔昂貴的治療費用，為此她在時間寬裕的畢業班裡更加努力地學習著專業知識，也花了更多的時間來提升自己的能量強度，每一天都安排地滿滿的。

時間一天天過去，奈芽離申請畢業的標準也越來越近，不出意外的話，她可能會成為建院以來，從入學到畢業用時最短的學員。

但是幾乎是在意料之中的，她還是出了意外——因為長期勞累加上休息不足導致的免疫力下降和壓力過大，她的病情變得有些難以控制，在一次不聽勸告的熬夜過後，她感到全身發燙，意識不清，呼吸困難，帶有較強的窒息感。

她知道這是沸血症發作了，但和以往發病不同，這一次就像是要奪走她的生命一樣，沉寂了數年的病毒爆發般地活躍著，讓她痛苦不堪。

好在是她強撐著服用了隨身攜帶的緊急葯，雖然失去了意識但好歹暫時脫離了危險。

再次醒來是在重症監護室，身體被固定著，各種各樣的管道爬滿全身，靠著它們奈芽才能維持基本的生理循環。

接受了將近一個月的治療，她的病情才勉強被穩定下來。

之後她毫無意外地收到了來自醫師的警告，然後又被強制軟禁調養了兩個月，才終於被放出來。

之後的日子裡，她每個星期都必須注射一次抑製劑，否則她血液中的病毒就會再次活躍，只要病情再次發作，基本上就沒有再搶救回來的可能了。

她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抑製劑的濃度一次比一次高，副作用也越來越強，這使得她幾乎隨時都昏昏欲睡，毫無精神，身體也愈發虛弱。

但即便是這樣她也能在畢業級中保持年級第一，不得不說天賦是驚人的。

不幸的是她的天賦雖然驚人，但不想被打擾又一向反感龍血種的莫里斯並沒有因此多收一個學員，她也就沒有機會提前加入機密研究院享受學院的補助了。

之後就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了，時間回到現在。

……

在完成一種成分超過二十種的治療類藥物的簡化實驗后，奈芽手腕上的PDA發出了短促的「滴滴滴」的提示音，這是她定的鬧鐘，已經十二點了。她必須在一點之前休息，這是她現在的身體能承受的最晚的休息時間，否則第二天會很難受。

將實驗用的所有器具消毒，熟練地歸位，奈芽揉著有些暈沉沉的腦袋離開了實驗室，回到了自己單獨的宿舍。

倒不是因為她年級第一的身份讓她得到了學院里少見的單人間宿舍，而是晚期的沸血症傳染性很強，雖然只能通過體液傳播，但還是免不了被隔離的命運。

這也是為什麼奈芽這段時間不讓星野太過親密地接觸她的原因，沸血症雖然只會在龍血種身上自然產生，但通過體液傳播卻可以傳播到幾乎所有非純血龍族的生物身上。

簡單地清理了一下身體，洗漱一番，烘乾濕漉漉的毛髮后，奈芽疲憊地倒在床上，放空思想，準備睡覺。

就在她快要睡著的時候，她的PDA又響了，皺了皺眉，她有些不耐地打開PDA查看信件，隨後她猛地從坐起來，死死地盯著信件仔細閱讀，然後又一臉失望地重新倒下去。

什麼嘛……自己被分配給新來的龍教是挺好的，不過這個龍教沒有在機密研究院工作，自己還是不能提前成為機密研究員，白高興一場。

嘛，不管怎麼說這是好事。

阿蘿婭老師么……明天再聯繫她好了。

奈芽閉上眼睛，呼吸逐漸緩慢，睡著了。

……

「……」阿蘿婭看著大半夜突然發來的學員資料，陷入沉思。

【入學六年，跳級三次，學習能力驚人，但除此之外的表現平平無奇，尤其在社交方面十分糟糕，似乎只與一人有來往。】

好像……是個麻煩的孩子……

往後翻一頁。

【病歷：沸血症（晚期）】

各種意義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