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鳳心難測
樓閣輝煌,金磚黛瓦,以花椒樹花粉粉末刷過的椒房殿中儘是一股清香,但是,呆的久了,也難免有些不適。
椒房殿一處宮室之中,陳鳳顏躺在榻上,芊芊十指輕撫額頭,呼吸有些急促,輕聲嘆息道:
「唉,這椒房殿即便再好,也只是個假冒的,白白耗費國庫的銀兩仿照漢朝的椒房殿來建造,還耗費了四萬勞工之力。」
身旁二十四個宮娥,十二個太監隨時候著,即便如此,她還是感覺傷神。宮娥們不敢上前,也不敢大意,即刻去請太醫院請太醫前來診脈。
當太醫提著藥箱匆匆趕來之時,陳尚宮已經在殿外等候多時了,她運氣算是好的,這幾日恐怕快要入冬了,太陽不是太烈。
陳尚宮與那太醫交匯瞬間,只是相互點頭,眼神交錯,而後一笑而過,並無其他。
前來的太醫一身常服,可見是被急匆匆帶來的,連衣服也沒有來得及更換。這太醫不是第一次給皇后看病了,但是每一次怎麼看,皇后的身體都沒有大恙,卻總是強令他說有恙,還要給開一些方子。
入了「椒房殿」,一排屏風後面,陳鳳顏便慵懶的躺在那裡,太醫不能見其真容,只能讓她將手伸出來,讓這太醫診脈。
「太醫,本宮的身體怎麼樣了?最近不知怎的,時時感到頭疼欲裂,且身體乏力。」
陳鳳顏的身體根本沒事,但是,太醫不能說沒事,沒事也要找到有事的地方。
閉眼,裝模作樣診脈,再用自己的左手輕撫下巴上的鬍鬚,裝作碰到疑難雜症的樣子,這太醫道:
「娘娘夙興夜寐,日夜操勞,加之這椒房殿乃是新建,陽氣不足,而娘娘乃是千金鳳體,以至陰陽不調和,血脈不暢,因此頭疼。」
這太醫早已學得精了,倒是省了陳鳳顏不少脾氣,就順著她的話,唉聲嘆氣的說到:
「如此嚴重?本宮怕是時日不多了?唉,這後宮之事,還得靠我去管理著,我若是走了,可怎麼好啊?」
「娘娘不必擔心,臣為娘娘開一些方子,娘娘去太醫院抓藥,好好療養幾天,也許就好了。」
「如此甚好,那便請太醫開一張方子吧,」
又對身邊宮娥吩咐道:「來人,去取了本宮的盒子,賞太醫一些好東西。」
「謝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這太醫即刻跪地磕頭謝到。
既然是做戲,陳鳳顏自然要做足了,即刻吩咐其他侍女去太醫院抓藥去了。
待這太醫離去,身邊貼身侍女有些不解,隔著屏風問道:
「娘娘,陳尚宮來了,你為何不見她?這恐怕不妥,畢竟她是太后的人啊。」
「唉,你呀。」
屏風後面,陳鳳顏搖頭嘆息道:
「跟了我這麼久,還不明白嗎?太后讓這陳尚宮過來,是想將禍水東移,自己樂的清閑。」
此時,卻聽殿外值守的太監高聲喊到:
「皇上駕到。」
太監的聲音托得很長很長,長到聲音好似餘音繞梁,三日而不絕。躺在榻上的陳鳳顏秀梅微蹙,有些不快,嬌嗔道:
「他怎麼來了?無奈啊,準備,接駕。」
還未起身,屋外便已經闖進一男子,龍袍加身,頭戴衝天冠,劍眉高張,龍唇朱紅,一臉冷漠,不怒自威。
他便是大涼國的皇帝「李江心」,年紀不過二十八,卻是喜怒無常,無人敢靠近他半分。
看到這「椒房殿」的樣子,確實與文獻中的相差無幾,然而還是少了些東西,少了些什麼?他在心裡仔細想著,久久才想到。還缺一個竇漪房,一個能為自己撐起後宮的人,一個真正心愛的人。陳鳳顏不是,她是老了之後的竇漪房,只有對權利的愛慕與掌控,沒有對他的衷心與真情。
他真的很想找到那樣一個人,與他共享這個天下,這個椒房殿,他費勁心機仿照大漢的椒房殿重新建起的另一個椒房殿。
但是,他還是要做做樣子,演給外人看,讓外人知道,他很愛這個皇后。
「朕聽聞皇后病了,特來探望探望。」
他的語句雖然是關切,卻聽不出任何關切的意思。
陳鳳顏不敢怠慢,在貼身丫鬟的攙扶下,自屏風后慢慢走出。一身淡雅黃色衣裙,一雙丹鳳三角眼,柳葉眉,不知怎的,她的臉色有些煞白,好似是真的病了。
看到她的容顏,李江心不由皺眉,上前想要仔細查看,陳鳳顏卻突然跪下,請安道: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臣妾接駕來遲,恕罪。」
「皇后無罪,皇后何罪之有?」
再進一步,李江心想要去拉住她的手,但陳鳳顏卻是退了一步,將丫鬟拉到身前阻攔著,道:
「皇上,臣妾身染重病,還是不要挨近我好些,若是想要寵信,這宮女送給你,或者,去寵信新來的秀女們吧。」
「你!」
李江心有些怒了,但又將她無可奈何,只得揮揮袖,罷手而去。
「既然病了,便好好休息,朕這便將陳尚宮打發了。」
他頭也不回的走了,陳鳳顏沒有挽留,連最基本的恭送的禮節也沒有。
確認李江心終於離去了,她才慢慢將那宮女鬆開。
「皇……皇後娘娘!」
被她拉住擋在身前的宮女惶恐不已,這宮女跟在她身邊很久了,卻一直摸不清楚她的脾性,更摸不清楚她與皇帝李江心之間有何恩怨糾葛。
別的妃子都是祈求李江心能夠寵信,而她,卻是不許皇帝碰她一下,哪怕是挨近也不行。但是,即使如此。她還是皇后,無論哪個妃子得寵,也撼動不了她的后位。
「小玉,你不必緊張,將你獻給皇上,是對你的恩賜。」
這小宮女還算是有些姿色,但與她相比,卻是天差地別,聽到她的話,這宮女連忙跪地求饒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娘娘借十個膽子,奴婢也不敢。」
看著跪地求饒的宮女,陳鳳顏低下頭去,抬手,輕輕將她的臉捏住,笑到:
「沒什麼敢不敢的,你做好準備,下次他再敢挨近我,我就將你送給他,懂了嗎?」
她說的話看不出真與假,只是,在那宮女看來,她說的就是真話。
「奴婢懂,」奴婢回答道。
但是,只是剎那,她又猛地搖頭:
「不不不,奴婢不敢,求娘娘饒了奴婢吧。」
看著她不斷求饒,陳鳳顏只是搖頭嘆息,慢慢挪步回到榻上。
「唉!你們真是無用,連這點小事也不敢替我分憂嗎?」
「起來吧,」
小玉仍然不肯起身,一直磕頭。
「我讓你起身。」陳鳳顏怒吼一聲。
「是,娘娘。」
小玉被她的聲音嚇到了,這個皇后不僅脾氣怪,且力氣奇大,別的宮女嬪妃真的是手無縛雞之力,只有她有,且,不知是雞,怕是連牛也不讓她的對手,有人曾這樣議論到。
也許是太過無趣的宮中生活使她沒有了往日的生機,現在,她躺在榻上枕著自己的手臂睡下,眼中看不出任何開心,只有無盡的落寞。
此時此刻,陳尚宮該還在殿外等候,望著她焦急的等待的樣子,陳鳳顏終於露出一絲笑容。只是,她不能大聲笑出來,那樣太過無禮,即便她只是個尚宮,所以,陳鳳顏只能掩面而笑。
「罷了,這椒房殿畢竟是假的,真的椒房殿在三國時已經毀了,擺駕回我的鳳儀宮吧,還是那裡舒服些。」
「是,」
鸞轎已經備好,隨時可以起駕,名喚小玉的宮娥提醒到:
「娘娘,陳尚宮還在外面等著呢。」
「什麼,李江心沒有將她打發走?」
後宮之中,也就只有她敢這樣直呼皇帝的名諱了。
「不,陳尚宮已經離開了,但是,皇上離開之後,她又回來了。」
小玉回答道。
「哦?真是陰魂不散啊,罷了,起駕去福壽宮吧,我要親自面見太后。」
「是」
一眾宮女太監起駕,抬著鑾架往福壽宮而去。
陳尚宮就等在椒房殿之外,看到她鳳鸞轎,即刻上前請安:
「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鸞轎之上,陳鳳顏低下頭去,眼眸低垂,眼角餘光瞥向陳尚宮,彷彿將她看了個透。
「陳尚宮,本宮身體不適,許多事無法親自處理,你卻偏偏要來勞煩我,你可知罪?」
陳尚宮跪在地上,低頭回到:
「是,奴婢之罪,但是,後宮之事唯有娘娘能夠掌管,即便皇上也不能隨意參與,奴婢也是無奈。」
「好了,本宮知曉了,現在本宮要去福壽宮,你也一起吧,此事我實在是有心無力,只好勞煩太后了。」陳鳳顏低聲細細說到,帶著無盡的不情願與倦意。
「是,」陳尚宮起身,跟隨在宮女身後,一行人走向福壽宮。
聽她語氣,她是想要掌控一下,但是,為何還要去見太后?莫非是想拖太摻與這攤渾水?
陳尚宮不停思索著,而陳鳳顏也在鸞轎上數落著她。
「陳尚宮,你也是老了,這些小事都要讓本宮出手,平常時,不過是一場比試便能解決的事
就如那慕沉香,林傑,王菲之類的,雖然是官員之女,但身世背景一片虛無,隨意一場比試將她們貶為宮女就行了。」
「比試?」陳尚宮忽然明了。
一路上,她都是陪著笑臉,不敢反駁半句,反正各種規矩是她與太后暗中定下的,一切就交於她們,自己也好清閑些,且不受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