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八十一御妻

這一日，采人院里，儲秀宮裡飄揚著一股血腥味，所有人都明白了自己接下來的命運，也明了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

那便是活著，活的比別人更好，活的比別人更長，享受更多的恩寵，享受更多的權利。

但是，慕沉香沒有，除了活著，她更想逃離這裡，她也知道，現在想要離開這裡，要麼成為九嬪之一，要麼死。死了之後，屍體就會被拉到城外的亂葬崗，離母親的墳墓最近的地方。

聽著外面的怒罵聲，求饒聲，怒吼聲慕沉香心裡不知為何一陣噁心，她想出去看看，想出去確認情況。但是，這想法被她壓下去了，她知道，這是好奇心在作怪，她不能出去，好奇心會害死貓。

當下只能靜靜趴在床頭上，等待著這股風雨過去，她從來沒有這樣清醒過，即便她兩腿不停打顫。

忽然，自己所在院子前傳來一聲尖叫，隨後是一陣騷動。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爹是」陸遜，你們不能殺我。

片刻之後，又是一道聲音傳來，是那個女官陳尚宮的聲音，只聽她怒聲吼道：

「大膽陸采人，宮中正在捉拿叛黨，你竟敢隨意出來？想死不成？還不快回去呆著？」

「是是是，我這就回去，再也不出來了，再也不出來了。」

「原來是那個陸家大小姐陸金丹？不知道她是否有事？」

慕沉香不是擔心她，而是記住她，記住她做了什麼，在心裡告誡自己，千萬不能像她一樣莽撞。

采人院中，儲秀宮中，陳尚宮一臉嚴肅，指揮著宮中禁衛軍將所有有疑點的秀女全部拉出去斬了。或是將資質較差的秀女貶為宮女，在她手中的名單上，漸漸的少了許多人，有些名字上畫著一個紅圈，而這些被畫了紅圈的名字，就是被斬首的人。

當最後一個身份可疑的秀女拖出去斬首之後，她再仔細數數名單上的人數。

「一百個？糟了，太後娘娘交代的事沒有辦好，怎麼辦呢？」

見已經沒有其它可疑的人，手持陌刀的鐵甲禁衛軍什長上前請示道：

「尚宮大人，已經沒有任何可疑的人了，接下來我們該做什麼？還請吩咐。」

這些禁衛軍各個都是身穿鐵甲，走起路來，身上鎧甲泠泠作響，平常人還未走近，便已被其中金戈之聲嚇退三分膽氣。

而這幾個禁衛軍更是一臉冷漠，眉頭高聳，只是看一眼，便知道他們是身經百戰，殺人不眨眼的。當他們將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秀女們斬殺的時候，他們連眼睛也沒有眨一下。

陳尚宮看著名單發獃，愁眉緊鎖，沒有在意那幾個禁衛軍，此次選秀，太后曾經吩咐過，要將人數控制在八十一個左右，然而，現在名單上還有一百個人。

《禮記》有言，天子后立六宮、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御妻，以聽天下之內治。將人數控制在八十一個人，這是皇后陳鳳顏的意思，也是太后的意思。

每一次選秀，每一個進入宮中的秀女們，哪一個不是妄想著一人專寵，寵冠後宮？哪一個不是想著一朝飛上枝頭變鳳凰？但是，她們又怎麼會想到？自打入宮開始，她們的命運早已被她人註定了。

她們費勁心機的與她人鬥智，鬥狠，下毒殺人，甚至是暗殺等等的陰謀詭計，不過是掙扎而已。

看著名單上沒有剩下的名字，皆是皇城中官員們的子女，具體該如何，陳尚宮也犯了難，只能將名單收起，命令到：

「你們在此等候，我要去福壽宮請示太后，記住，不可讓一隻蚊子飛出采人院與儲秀宮。」

「是，明白了。」幾個禁衛軍什長點頭，隨後目送她離去。

她是太後身邊的紅人，知道太后的脾氣與規矩，在回福壽宮之前，她將所有自秀女們身上搜刮到的好處全部帶上，以孝敬太后。

太后深居後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會缺這麼些個物件？不過是她們主僕之間的玩樂罷了。

儲秀宮離福壽宮說遠不遠，但也不近，太監們抬著轎子送她來來回回，也需要一個時辰。

皇太后何許人也？曾有宮中宮女傳言，她乃是陳國亡國之君陳哀第的寵妃，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乃是千年難得一見的美人。大涼軍隊攻入陳國皇宮之後，維度她一人還活著，陳哀帝沒有讓她殉國，武帝更捨不得殺她，將她帶回大涼皇宮，且恩寵有加。

大臣們自然是極力反對，但是，梁武帝卻說到：

「陳哀帝者，亡國之君也，自古以來，若有亡國之禍，皆是女流之輩來承擔，封以禍國妖妃之名，豈不知，此乃是無能之輩推卸之言

朕乃一代明君，豈效哀帝之能，步陳國亡國之禍？」

就這樣，這個太后不僅榮寵兩朝，更寵慣後宮，成為陳國皇后，封號賢正。

此事已不知真假，那幾個宮女後來無故失蹤了，再見時，她們的屍體乃是在護城河之中被發現的，已然被水泡腫了。

自此之後，再無人敢隨意妄論後宮之事，更不要說是有關於太后的。

新帝李江心登基以後，奉她為皇太后，居福壽宮，以頤養天年。頤享天年算是一個笑話，太后雖然已經是不惑之年，卻還是二十幾歲模樣。

福壽宮中，太后一身鎏金黑色長袍，倚靠睡在榻上，享受著宮女們送入口中的糕點，極盡奢華，好不享受。

殿下，是近日梨園新招來的舞女，先讓她過過目，畢竟，這些都是要在國宴之上為他國使臣獻藝的。

陳尚宮進入福壽宮，先是請了安，而後靜靜站在一旁守候著，等她注意到自己。

等了良久，太后才注意到她的到來，伸手，示意宮娥將自己扶起來。

宮娥們將她扶起，陳尚宮這才看到她的面容，雖然臉上有些倦意，但是卻白皙如十八少女，更有一抹腮紅自生，哪像是個不惑之年的人！

「榮姐回來了！」

陳尚宮原名為陳榮，一聲榮姐，是太后對她的愛稱，畢竟，陳尚宮也是陪了自己三十幾年的人。

「是，太后，秀女們出了一點小事，我不敢擅自做主，特來勞煩您？」陳尚宮畢恭畢敬道。

「嗨，有什麼不敢做主的？我說了，只要陳鳳顏那裡無話，你只管放手去做，出了事，我擔著。」

她看看陳尚宮，顯得極為不耐煩。

「唉，出了什麼事？說罷。」

陳尚宮沒有明說，只是將那一分名單呈給她。宮娥們接過名單，轉呈太后。

太后打開這名單，看了兩眼，眉頭一皺，怒意爬上心頭，也寫在了臉上。

隨即揮手，將所有宮女屏退，而後帶著倦意責怪道：

「榮姐，我吩咐過了，要將人數控制在八十一個，怎麼會多了十九個呢？既然多了，多餘的通通貶為宮女，或者就地找個理由斬殺了，不用問我。」

「是，但是，奴婢已經將所有能找到些疑點的都殺了，能貶為宮女的，也貶了，剩下的，都是皇城中，六品以上官員的子女，不好動手啊。」陳尚宮也恭恭敬敬回到。

「六品以上官員？」聽到這個消息，太后也不禁有些犯難了。

這其中的意味，她是知道的，每次選秀，皇城中六品以上官員的女兒都是重點，不管其容貌如何，皆要著重對待，以昭示皇帝恩德。也難怪陳尚宮會有些犯難，此刻，連太后也有限犯難了，但是，只沉思片刻，太后便計上心頭，唇角微微上揚，將名單交給陳尚宮，笑笑道：

「榮姐，此事你可先去告知陳鳳顏了？」

陳尚宮搖搖頭，恭敬回到：

「還未曾去告知過皇後娘娘，現在，需要我去告知她一聲嗎？」

「呵呵呵，要，很需要，畢竟，此事也是她該管的，榮姐，你快去吧，不要耽誤了大事。」

此事有些麻煩，太后的意思，是要將這件麻煩事交給皇后，自己樂的清閑，也樂的看戲。但是，皇后也不是簡單人物，豈是易與之輩？

陳尚宮雖然接了名單，但是卻在犯難，此事即便是太后的意思，她也要想著法的保全自己，且不能將禍事轉到自己身上。

但陳尚宮又豈是個糊塗人？只是片刻，她便想到了一套說辭了，即刻向太后告辭，吩咐太監們：

「走，去正宮，求見皇后。」

皇后居住在正宮之中，所謂正宮即為椒房殿，位在東方，因此有人將皇后居所稱為東宮。但是，真正的東宮乃是太子殿下所居住的地方，並非是皇后。

太監們熟悉路途，不用她說什麼，抬著轎子便去了。

皇后居所與福壽宮不遠，約莫半個時辰便到了。

殊不知，那位皇后早已知曉了陳尚宮所遇到的難處，故意稱病，不見任何人。

這可難倒了陳尚宮，她只能守候在皇后居所外，進不得，也退不得，只能在原地踱步，不知如何是好。

正宮之中，卻見皇后一身淡雅長衫，宛如水仙綻放，隔著屏風看著來回踱步的陳尚宮，掩面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