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怎麼了？」秦照順著衛曉的視線看過去，紅毛和綠毛兩人恰好走進了陰影裡面，看不到人。

「沒，沒什麼。」衛曉下意識地就想要否認，面上神色不顯，卻不由自主地走到秦照右後方的位置，盡量躲避著那兩人。心裡同時忍不住哀嚎，這差事果然不好做。

那天余洪禮雖然沒有說出水浮蓮的碎片是誰拿過去的，但同時出現在這裡，女開荒者少之又少，對方很容易就會把她和那天的人聯繫在一起。正面對上……

這會兒時間已經不早了，走出影院站在大馬路上，四周都沒有幾個行人，車輛也是大幅減少。偶爾傳來兩聲醉漢的高喝，也很快就被吹散在夜風之中。

「真沒什麼？」秦照看了她一眼，又重新確認。

「真沒什麼。」

「行，那我走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這話從善如流得彷彿像是害怕衛曉中途反悔似的。

「……」衛曉就這樣看著秦照的背影很快消失，徹底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不過也沒猶豫太久，在馬路上站了一會兒，隨即也往小區角落光線最為昏暗的地方走過去。

萊茵河畔這邊的綠化做得相當不錯，其中以柳樹最多，尤其是在當前這種春夏之交的季節，更是枝繁葉茂得不行。長長的柳條垂落下來，輕易地就把衛曉的身形給掩蓋住。

月上中天，小區里行走的人越來越少，逐漸一個人都沒有。居民樓裡面的燈光次第明滅，漸漸地只剩下各種馬路過道上的路燈。在一片黑暗之中，卻沒有起到驅逐黑暗的作用，反而襯得那些沒光的地方更黑了。

整個萊茵河畔都陷入了黑暗，只有偶爾幾戶人家還倔強地亮著燈，似乎是想要和黑夜萬強地抵抗到底。

衛曉半趴在草地上，握著唐直刀的手微微收緊，一動也不動地盯著前面。

正前方，是一個人工湖，周圍全是柳樹。乍一眼看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麼不同，而且十分常見很容易就讓人忽略。

衛曉看了一眼時間，凌晨一點過，月靈石的氣息也越來越強。估計很快就到生長的時候了，只要出現一點變化，那她就可以直接扔出晶石開始收割。

幾乎是在這種念頭剛下去的一瞬間，前面就悄無聲息地開始發生著異動。

衛曉趴著的位置有些高，正好能居高臨下地看到人工湖。

原本平如鏡的湖面，時不時的會吸引一些飛蛾蚊蠅飛過來，或者裡面觀賞用的鯉魚偶爾也會跳出來。湖面的平靜被打破，開始產生些許的動蕩，卻也不是那麼引人注意。

視線里彷彿飄散過去什麼東西，衛曉連忙凝神靜氣，讓自己平靜下來之後死死地盯著湖面。

這時候，她發現有些東西已經開始發生了變化。

人工湖四周的柳樹仍舊是一動不動，但它們倒映在湖水中的黑色影子，竟然開始不斷地膨脹變大，最後甚至隱隱有要融合在一起的趨勢。

很快，整個湖面都變成了一片黑色的陰影！

剛才還在飛舞的飛額蚊蠅，這時候已經消失的一乾二淨了。湖裡的原本時不時跳動出來的鯉魚，也徹底失去了蹤影。

湖面，竟然像是靜止了一樣。

衛曉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隨即，她便看到湖裡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竟像是要翻飛衝破出來一樣！

月色正濃，借著從上面飄散下來的月光，能看到湖裡的黑影，竟然像是長長的柳葉柳條。

是從湖中長出來的東西！

衛曉把晶石從背包里拿出來，正準備繼續動作，便聽到前面湖邊傳來了有人說話的聲音，於是又連忙退了回去。

湖邊很快就出現了兩個人影，借著依稀的月光，還可以隱約看到，那兩人的頭髮還帶著異樣的顏色。

衛曉：……這個場景還真的是似曾相識啊！

以前自己行動的時候，還沒什麼特別明顯的感覺，總以為發現月靈石這些東西的人，除了自己好像也就一個余洪禮了。可自從水浮蓮的事情之後，衛曉才猛然意識到，好像知道的人越來越多。

秦照，余洪禮，前面的紅毛和綠毛兩人，甚至還有之前的吳桐，這些人彷彿都擠在了同一段時間裡出現。

「我說你，能不能不要跟著我了？」紅毛嘖了一聲，語氣儼然十分不耐煩。

「大路朝天，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跟著你了？」綠毛把一根木棒扛在自己肩上，梗著脖子反駁，只不過在氣勢上還是沒紅毛那般理直氣壯，倒像是強撐著回答出來。

「行，」紅毛懶得和他多做爭辯，無所謂地擺了擺手：「不想和你繼續爭這些有的沒的。上次的事情還不就是因你突然跳出來和我爭，然後才弄得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給撿了便宜。」

「哼，你當時都快睡著了，如果不是我，你說不定連水浮蓮的影子都見不到。也不知道你從哪兒來的勇氣和立場，竟然先來指責我。」

「也不知道是誰，天一黑就不敢一個人待著了。」

「你……」綠毛似乎是被戳中了痛處，氣得不行，揮舞著手上的木棒就要往紅毛頭上砸過去。

也就是在這時候，原本平靜無波的水面，裡面彷彿有著什麼東西，不斷地往外凸顯，竟然像是要直接衝破湖面！

冰裂開的聲音噼里啪啦地想成了一片，從那些冰面縫隙之中，逐漸有著不少細小的東西伸出來。

綠毛和紅毛也在這時候反應了過來，放棄和對方那無用的爭執，迅速地退到身後，握著各自的武器嚴陣以待。同時，手上的月白色光芒開始閃現，顯然是已經拿出了晶石。

只要等待湖裡的柳條徹底衝破湖面，他們便可以扔出晶石進行短暫的封印，同時用武器收割。

不能夠讓他們捷足先登。

這個想法在腦海中飛快地一閃而過，衛曉毫不猶豫地也拿出了晶石，只不過還不待她有著更進一步的動作，便聽到背後又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衛曉下意識地往後看了一眼，神情卻逐漸凝固了。

不僅僅是人工湖裡面有東西要出來，就連外面的普通土地，都開始不斷地往外凸顯膨脹，明明溫潤濕軟的泥土，這會兒卻像是大旱之後的一樣。

不少地方都出現了龜裂，因為泥土的陷落而發出陣陣奇怪的聲音。其中還夾雜著窸窸窣窣的，彷彿有什麼東西穿梭在其中的窸窣聲。

原本應該是萬籟俱寂的時刻，整個住宅區竟然像是逐漸蘇醒過來了一樣，在衛曉的耳邊不斷發出低吟。

而和地下的激烈震顫相反的是，地上的所有植物尤其是很容易隨風飄揚的柳樹，卻還是紋絲不動，宛若時間靜止。

「為什麼地上也有？」綠毛率先嚎叫出聲：「月靈石的氣息不是從湖裡傳出來的嗎？！」因為情緒實在是太過激動，說話的時候甚至還出現了輕微的破音。

「叫什麼叫？」紅毛毫不客氣地沉聲喝道，聲音相比之下冷峻嚴肅了不少：「樹木的根系都比較發達，被湖邊的感染到也是正常情況，不要自亂陣腳，先找突破口！」

「可是……」綠毛剛想說什麼，卻也沒有說出來，最後不情不願地嗯了一聲。

衛曉飛快地掃視了一眼周圍的環境，以及幾乎在同一時間轟然爆發出來的轟轟聲音，神經徹底緊繃了起來。

不僅僅是被感染到了的問題。

這裡柳樹的根或者說還有其他植物，已經在地底連成了一片，所有植物在這時候都開始顫動了起來。和之前在眾創看到的三角梅情況非常類似，只不過……

眾創的三角梅面積大，月靈石的氣息也非常非常的微弱不容易被人察覺。這裡的月靈石氣息，卻前所未有的強烈，而且似乎像是被人的刻意聚集在了一起。月靈石氣息只在這一片區域裡面進行流轉，並不會流竄出去，也就造成了這裡的氣息更加濃郁。

這樣一來，如果全部突破桎梏，那後果不堪想象！

同時也是因為這樣，整個萊茵河畔的植株全部連成了一片，要想找到突破口額根本不是那麼容易。

不管了！

衛曉緊緊地攢著晶石，猛然翻身躍起，視線遊走，很快便鎖定了一處。

電光火石之間，三塊閃耀著溫潤的月白色光芒的晶石，從三個不同的方向砸出來，狠狠地落在了發生冰裂的湖面上。

但出乎意料的是，卻沒有石頭落地時發出的哐啷聲響。

三塊晶石撞在一起，落在湖面上的一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隨即，湖面上的空氣像是水波一般被緩緩震蕩開來，裡面顯現出一株全是柳葉的世界。

衛曉四周原本還在瘋狂龜裂的土地，也幾乎在同一時間靜止了下來。

遠處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咖啡廳里，最角落桌上，原本正在打瞌睡的人猛然驚醒，抬頭往這邊看了一眼。隨即，調整了下姿勢，又再次陷入了沉睡。

啪地一聲輕響，萊茵河畔住宅區的最後一盞燈，徹底地熄滅了。

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一片無邊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