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晶石礦的事情很快被放到了腦後，衛曉最近快被衛建國他們給煩死了。

「不是我說啊衛曉，也不是對你真的有什麼意見，」林靜嫻撩了下頭髮，神情倨傲：「主要是吧，就算你們那公司是個知名企業，但天天加班到半夜，你知不知道周圍鄰居是怎麼說的？」

衛曉斜了她一眼，毫不客氣地反問：「議論的是我還是你？」

「哪有你這麼說話的呢？」林靜嫻不贊成地看了她一眼，說：「我們是一家人，旁人對你指指點點的，難不成就不會影響我們了？別的不說，就是你哥……」

「誰是我哥？」

林靜嫻被突然噎了一下，神情態度當即就不怎麼好了，小心翼翼地打量了旁邊默不作聲的衛建國，最後也還是沒發作：「就是眾創那邊，都有人湊上來問，說看到過你大晚上的和一個男的過去。這些事情，你讓我們怎麼去回？」

「很簡單的事情，直接說你們和我不認識不就行了？」衛曉翹了翹嘴角，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這樣也就一勞永逸了不是？」

「混賬！」衛建國猛地一拍桌子，顯然是被衛曉這番話給激怒了：「眾所周知，你是我的女兒，還能說不認識？」

衛曉沒吭聲，她最討厭衛建國的其中一點就是這個，如果說不過或者一生氣，就總喜歡大聲吼，彷彿像是聲音越大，就越有道理似的。

「我去廠里了。」衛明臉上的表情依舊淡淡的，起身去沙發上拿自己的手機和包。

看到他要走，林靜嫻當即也顧不得衛曉，馬上熱切地跟著起身：「不多在家休息會兒啦？去廠里的路上開車小心，聽說最近路上都不太平。」

「嗯，我心裡有數的。」

「晚上還回來嗎？給你做夜宵，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菜，做你做喜歡的糖醋排骨怎麼樣？好久沒做了，也沒聽你最近念叨有什麼特別想吃的。」

「都行，」衛明開門的時候略微猶豫了下，才點了點頭，說：「晚上再看吧，應該會回來。」

林靜嫻臉上頓時就浮現出了燦爛的笑容，連連應了好幾聲好。

衛明自從前兩年買房搬出去之後，平時就很少回來了，今年也不知道怎麼了，隔三差五的回來。像現在，回來吃了晚飯去廠里，半夜再回來的情況放以前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只不過很多事情真的都不能夠細細深究，衛明在工廠里忙完，衛建國會覺得欣慰感動，林靜嫻會無比關切地早早做好夜宵等著。但是放到衛曉身上，加班晚回來幾次，就被冠上各種各樣的碎碎念。

衛曉冷眼看著他們母慈子孝的互動，轉身便往自己房間走去，剛走了幾步，便聽到衛建國沉著聲音開口：「你那工作，天天加班到半夜回來，都在做些什麼。」

「看資料，審核，檢查小區。」衛曉盯著自己房間門上的把手，開始背書。

「看起來也不是什麼特別有前途的工作，還能天天半夜不回家？」

「工作需要。」

「呵，什麼狗屁的工作需要，半夜不回家，還以為你是做什麼的。」

衛曉仍舊沒有什麼要多做解釋的想法，客廳里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只剩下林靜嫻收拾桌子的時候，碗筷之間互相觸碰發出的些許聲響，反而把當前的氣氛襯得更加尷尬。

良久，在衛曉在猶豫要不要直接回自己房間的時候，衛建國終於開口了：「如果實在不想在這個家待，也沒人勉強你，你自己好好想吧。」

這次衛建國難得地沒有拍桌子也沒有大吼大叫，林靜嫻同樣也沒有在旁邊煽風點火，甚至連最喜歡的陰陽怪氣的笑也沒出現。

窗外已經是漆黑一片，夏天的晚上不再像前段時間那般安靜，各種蟬鳴鳥叫即使到了這個點仍然也沒有任何想要停下來的意思。聽上去熱鬧得不行，衛曉以前有總喜歡在夏天的晚上出去，也不會過於害怕，但現在卻只覺得這一切都聒噪得不行。

「知道了。」衛曉聽到自己這麼回答了一聲，徑直走到自己房間門前，開門，關門，和平時也沒什麼兩樣。

如果是在不想待在這個家，也沒人勉強你。

另一個意思就是，根本就沒有人想留住你。

衛曉無力地躺在床上，趴了一會兒之後，又騙過頭愣愣地看著掛在牆上的超大背包。因為最近天天都需要背著刀出門，她索性就直接買了一個合適的背包來替換了網球包，雖然有時候看起來還是有些奇怪突兀，但好歹也沒那麼顯眼了。唐直刀放在裡面，也不用每天回來之後再特意拿出來掛著。

「在家裡乖乖等著我回來啊。」

「等著我回來。」

衛曉閉上了雙眼，讓自己不再去看，但相關的畫面仍然還在腦海中反覆循環縈繞。

向藍離開時候的片段，被分解成了一幀一幀的片段，只不實在是太過久遠了。對方的一顰一笑甚至是具體的面容，都逐漸變得模糊了起來，到現在也不過只剩下一個大概的不怎麼具體的樣子。

說不定，再過段時間或者幾年，就真的只剩下一個模糊得不行的剪影和反覆強調的那兩句話了。直到最後徹底忘記，就像衛建國一樣，彷彿都已經徹底忘記向藍這個人的存在了。

就在衛曉昏昏欲睡的時候，從壓著手機的枕頭那裡傳來了輕微的震動，嗡嗡嗡的，響了一會兒又繼續開始。如此循環往複了好一會兒之後，衛曉憑藉著微弱的記憶伸手在枕頭附近扒拉了幾下，拿過手機微眯著眼睛看了一下。

是秦照打過來的電話。

衛曉頓時就徹底清醒了，連忙翻身坐起，還沒來得及把發過來的消息過一遍了解下發生了什麼事，對方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還醒著呢？我還以為你已經睡著了。」秦照那欠打的聲音從聽筒裡面傳了出來。

衛曉無語，看了一眼時間，有些無語：「你這話有些矛盾啊，深夜十二點給我打了無數個電話，就算是睡著的也被你給鬧清醒了。」

「這不是十一點四十五分？哪裡來的十二點？」

「……還嚴謹上了，」衛曉翻了個身，困意已經消散得無影無蹤了，語氣也跟著無奈了不少：「行吧，那老闆你在深夜十一點四十五分給我打電話，是有什麼事嗎？」

「去合江門走一趟，感覺那邊不對。」秦照說完，估計也覺得現在這個點讓她出來臨時加班有些說不通，沉默了下才勉強改口：「能找到理由出來嗎？」

連續打了無數個電話，現在也沒說可以不去，顯然這次的事情不算小，衛曉一邊起身一邊對著電話笑了笑：「怎麼？秦總還能幫我想理由不成。」

「也不是不可以，」秦照也跟著笑了起來，說：「我不是你相親對象嗎，就說你晚上出來約會，看星星看月亮，合情合理。」只不過語氣聽起來沒有往常那麼輕鬆就是。

衛曉失笑：「倒也不必這樣，等下我出來吧，去哪兒找你？」

「你地址發我，我直接來接你。」

「嗯，行。」衛曉掛掉電話之後，把定位發了過去，也沒開燈，走到門邊側著聽客廳裡面的聲音。

這房子不算新，隔音效果也非常一般。衛曉沒聽到外面有什麼動靜，小心翼翼地拉開門往外面看。

果不其然，客廳漆黑一片。林靜嫻和衛建國因為上了年紀的緣故，都睡得比較早，通常也不會守著等衛明回來。衛曉返回房間，借著手機電筒的燈光，找出自己放在柜子深處的繩子和工具。

秦照的消息已經回了過來，說二十分鐘分鐘後到。衛曉簡單地洗漱收拾了下，換了身衣服，在窗邊小心翼翼地探頭張望。

爬窗出去的這條路她已經是駕輕就熟了，只不過以前都是凌晨兩三點，周圍人確定已經熟睡了不會被人所發現。現在這個點出門還真是頭一次，如果落到一半被晚睡的鄰居什麼的給撞見，那事情可就好玩兒了。

那樣的話，說不定還可以藉機直接搬出去。但其實想想，搬出去還真的不用這麼找理由。

想到這個事情，衛曉好不容易揚起來的心情又跌落了下去不少。

很快，秦照的消息再次發了過來，說他已經在樓下了。衛曉探出頭去，往大路上掃了一眼，果然看到路邊停著一輛車，車裡的人朝自己揮了揮手。

衛曉回了消息過去，隨即就把繩子從窗戶里扔了下去，輕輕一躍便翻身上了窗檯。扯了扯繩子，輕車熟路地開始往下挪動。

沒有經過專業訓練，第一次這樣下去的時候，衛曉還覺得有些心驚膽戰的。爬下去之後的那種手都在微微發抖的心驚膽戰，直到現在想起來也還是記憶猶新。

只不過現在也不會再有這樣的情況了，從樓上下來全程都沒超過一分鐘，簡直能用「行雲流水」來形容。

秦照的車停在街對面，衛曉走出巷道正準備過馬路的時候，眼角餘光卻瞥到前面不遠處的十字路口處還停著一輛白色車。車窗被搖了下來，一個紅點在那裡閃爍。

借著月色和旁邊的路燈，依稀能分辨出上面車牌的數字。

竟然是衛明的車。

大晚上的，不上樓，把車停在樓下抽煙算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