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面試的時候各種條件都非常誘人，衛曉最開始還以為這裡是一個什麼規模特別大的公司。沒想到實際加上自己一共也就兩人，相對來說看起來比較靠譜和正經的，不過也就余洪禮一人，可他還不能算是公司的一員。

算上時間，滿打滿算也一個多月了，衛曉不知道其他公司是什麼時候發工資的，為此還特地去採訪了下於玲玲。在對方的強烈建議之下，找准一個只有兩人的恰當時機，直接問出來就好。

結果……

衛曉小心翼翼地打量了秦照現在鐵青的臉色，心裡默默地嘆了口長氣：果然不論行業如何，天底下的老闆們都是差不多的特性。說到工作和加班的時候，非常熱切熱情，但一提到發工資的事情，就或長吁短嘆或面如菜色。反正幾乎就沒一個是興高采烈的。

她正這般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猛然聽到秦照叫了一聲她的名字，這才連忙回過神來，愣愣地啊了一聲。

「……」秦照有些無語，說；「你剛沒聽我說話？」

「走神了，走神了。」衛曉覷了一眼對方的表情，嘿嘿地笑了兩下開始解釋：「畢竟經常這麼熬夜，有些吃不消。」

聽到她這麼說，秦照面上的臉色這才終於好轉了不少，說：「我說，加班這些零零散散的一下子算不出來，明天再算詳細的，現在先轉個三萬給你，多退少補。」

秦照的話音剛落，衛曉便聽到自己手機的鈴聲響起，對話框里秦照的消息跳了出來，顯示對方給自己轉賬了三萬。

「三萬？」衛曉抬眼看了看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的秦照，又再次數了遍轉賬信息上面的零，只覺得自己原本還殘存著的些許困意，在這瞬間就徹底煙消雲散了。

「嗯。」秦照依舊還是那副不怎麼高興的樣子，轉身上了車，不耐煩地開口：「上車，還愣住捨不得走嗎？」

「捨得捨得，哪有什麼捨不得的。」衛曉連忙喊住了對方，三蹦兩跳地上了副駕駛的位置，興奮雀躍的心情溢於言表。

「你還真是……」秦照把車停在對街稍微有些遠的位置，看著她欲言又止了一下，最後也還是沒有繼續說下去。

衛曉現在懷揣著巨款，看秦照就像是看什麼再造恩人一般，難得地沒和秦照對著杠，而是順著對方說道：「還真是什麼？」

「算了，沒什麼。」

「那行，你開車小心。」

「嗯。」

「對了。」秦照把車開出去一點之後，又退了回來，搖下車窗說道：「這幾天忙完之後，可以多休息幾天。」

「握草，老闆你真好！」衛曉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跑過去狠狠抱了下對方探出車窗的上半身，笑容燦爛得彷彿像是中了五百萬。

秦照被她突然爆發的熱情弄得有些茫然，難得地手足無措了起來。在衛曉放開自己之後，才清了清嗓子，說：「那你好好玩，這幾天好好放鬆下。」

「謝謝老闆！」衛曉覺得如果不是現在時間和地點都不怎麼合適，她一定扯著嗓子響亮地這麼讚美一通。

原本覺得這公司的種種不好，如今在金錢的濾鏡之下，直接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秦照也好，還是開荒者這個工作，所接觸到的這些奇奇怪怪的人也罷，這時候都變得有趣了不少。

衛曉嘴角情不自禁地往上揚，走進爬窗戶的巷道時，餘光不小心瞥到街邊的位置。驀地就想起了幾個小時之前，衛明也不知道在做什麼，把車停在那裡停了不知道多久。

這樣想著，鬼使神差的，衛曉便往記憶中對方停車的位置走了過去。

衛明停車的地方剛好是在一個垃圾桶附近，路邊還散落著一兩個沒扔進去的煙頭。衛曉看了一會兒，便轉身朝巷道走去。

爬上去的繩子仍然還在原來的位置，沒有發生絲毫的變化。

衛曉弄好之後，用力地扯了扯確認不會中途發生事故，隨即，便聽到一聲類似關門的聲音。

這個時間，趙大姐的早餐店都還沒有開門，並且關門的聲音也和早餐店的門絲毫不像。衛曉仰頭看了下自己窗戶的位置，略微地猶豫了下，手上微微用力，便直接拽住繩子開始飛速往上。

腳步聲從旁邊傳來，在如今這安靜無比的凌晨顯得分外明顯，而且這人速度並不算慢，估計長得比較高邁動的步子也分外大，每往前走一次，聲音都更近一分。

過了這個轉角，對方就會看到自己了！

這樣的念頭彷彿一道驚雷一般，在自己腦海中猛地閃現，衛曉頓時警鈴大作。

凌晨爬窗戶，如果是被不熟的人給發現，直接派出所就安排上了。但如果是熟悉的人，只怕麻煩就更多了。

衛曉仰頭看了一眼還有幾步距離的窗戶，沒多猶豫，足尖抵著牆壁微微用力，猛地向上一躍。

「什麼聲響？」衛明走到巷道入口那兒，往樓上的窗戶看了一眼，吐出一串長長的煙圈。

抬眼望去，四處都是安靜一片，只有忘記關窗的那個窗檯，窗帘飄出來在微風中輕輕擺動。

啪——

衛明按了下打火機，又重新點燃了根煙，轉身面對著馬路那邊。

足足過了好一會兒，隔壁傳來趙大姐開門拉動捲簾門的聲音，緊接著便聽到對方和衛明的寒暄：「誒呦，這不是衛明嗎？怎麼這個點站在這兒，你是剛從工廠回來啊，還是現在又要去工廠了？」

「又要去工廠了。」衛明客套地朝對方扯了扯嘴角，寒暄道：「今天開門這麼早啊？」

「嗨，是啊，習慣養成了之後，在床上躺著不管怎麼都睡不著，索性就起床來開門了。」趙大姐笑起來的時候聲音有些大，爽朗得不行：「做生意嘛，都辛苦的。就像你也是，從你爸爸手裡接過棒當起了大老闆，但是應該也不容易吧。聽你媽媽說，今年打從開了年起，你就沒按時吃過飯睡過覺，不容易啊。」

衛明笑了笑沒接話，把煙熄滅之後扔進垃圾桶里，又在路邊站了好一會兒，這才往前走上了馬路。過了好一會兒，便看到對方那輛白色的車從巷道視角這邊一閃而過。

衛曉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放下自己因為緊張而牢牢拽住的窗帘角，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手心裡出了一層細密無比的汗水。原本緊繃著的神經，猛地一下鬆懈下來，她坐在窗上徹底癱軟了下來，心裡逐漸升上來一些后怕。

剛才原本還差一點才能爬上來的，最後算是強行用力蹭上來，腳踝處不小心拐了一下，手上也因為痛感的衝擊，差點沒能夠成功地拽住繩索直接摔下去。

還好還好，估計衛明只是聽到這邊的動靜，閑得蛋疼地過來查看下。但如果長此以往下去，他在這邊住的時間長了，再加上這麼變幻莫測的作息和超強的警覺性，說不定還真的就會被撞上。

衛曉扶著牆壁從窗台上小心翼翼地跳了下來，盡量不讓自己發出太大的聲響，但由於剛才在窗台上蜷縮太久了，雙腿酸軟不行，只能扶著點什麼東西慢慢往前挪動。並且當前的這個時間點實在是有些太早了，去洗漱就會驚動林靜嫻他們。無法，最後猶豫了下，老老實實地又躺回了床上。

秦照已經說了，後面估計晚上加班的次數只會多並不會少，同時也會發生更多的意外情況，就像上次萊茵河畔的大雨夜一樣。

這樣下去的話，真的能利用現在的模式，並且完全不會被衛建國他們發現嗎？

衛曉不知道，或者說，知道他們一定會發現，只不過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罷了。

直接搬家嗎？

衛曉仰頭，頭上是看了二十幾年的天花板，除了有的邊角處出現了些許的牆皮脫落，其他地方仍然完全，這麼多年都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按照現在秦照這大方的樣子下去，別說租房了不成問題了，就是買房說不定都可以想一想。

只是不管平時對這裡有多麼厭惡，真當要勸說自己離開的時候，好像又覺得有哪裡不對了。

並且……

衛曉再次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向藍，等了這麼久的人，現在就不等了嗎？

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想法不斷洶湧而來，在腦海中交錯環繞，讓衛曉覺得混亂得不行。最後這樣想著想著，竟然在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

估計是需要思考的事情太多，順便就把要早起應付林靜嫻他們的這件事給扔在了腦後，無比放鬆地睡了過去。等到衛曉醒來的時候，便被從大開的窗戶處湧現過來的陽光晃花了眼。

竟然一覺直接睡到了中午！

憑藉著印象，在枕頭裡摸索了一陣之後，衛曉找到了自己的手機，上面顯示微信上收到了不少消息。點開之後才發現，幾十條消息竟然都是來自一個人，秦照。

還全部都是凌晨四點發過來的，估計那時候對方剛到家。

秦照：你現在還在嗎？我給你算工資。

秦照：眾創的三角梅是你的，那就只有萊茵河畔的才需要算提成。

……

林林總總，一共二十三條消息，全都是算工資的詳情。

秦照：核對下，這個數目有沒有錯，如果確定沒錯我就轉你剩下的錢了。

秦照：你是不是睡著了？

秦照：那就按照這個數先給你吧，醒來之後你也可以再核對一遍，有疑問及時找我。

秦照轉賬13350給您。

衛曉這時候才算徹底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