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儒的白痴兒子
剛剛醒來,劉峰便沒臉見人了,尷尬得想立刻去死。
他竟然被一條繩子套著脖子,掛在一個房間的橫樑上,貌似舌頭還伸得老長。
最主要的是,他竟然一絲不掛,赤身露體,被人圍觀……這到底是什麼鬼?
我操!殺人了,救命啊!
劉峰很快就顧不上臉面問題了,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處於生死一線之間。
顧不上思考和幾個孫子喝酒斷片之後,為什麼醒來就成這樣了,劉峰驚恐的抬起雙手抓向繩子,光溜溜的身體開始劇烈的扭動起來。
他這是在垂死掙扎。
正如很多上吊自殺的人在踢開凳子時後悔了,但卻已經遲了一樣,這種狀態下的人全身都使不上力,而且越是掙扎,脖子上繩子便勒得越緊。
這死得太莫名其妙,太污、太丟人了。
劉峰的掙扎越來越弱,意識越來越迷糊。
就在劉峰視線也快要模糊時,圍觀的人群中,一名身形壯碩如牛,眼神有些呆傻的青年突然回過神來,一聲大吼:「公子,我來救你。」
伴隨著這聲大吼,青年身體已經躍起,向劉峰撲了過來。
下一刻,劉峰便感覺自己脖子好似要被勒斷了,因為這青年精準的撲在了自己身上,重量瞬間增加近兩倍,受重力影響,脖子上繩子的反作用力也增加近兩倍。
他不是救我,是想讓我快些死。
劉峰感覺自己脖子都快要勒斷了,呼吸更是直接被阻斷了。
壯碩青年看見了劉峰快要死的表情,愣了一下,一聲急叫,猛的拔出了腰間的長刀,閃電般向繩子砍去。
啪!
長刀很鋒利,繩子瞬間斷裂,但這身手不錯的青年好像缺心眼,就這樣壓著劉峰砸在了地面上。
而且……劉峰的臉著地……鼻子流血了。
壯碩青年聽到劉峰凄厲的慘叫聲,又愣了一下,趕緊從劉峰身上爬起來,粗壯有力的胳膊抓著劉峰的肩膀使勁的搖晃起來,一臉擔憂和著急的喊道:「公子,公子,你沒事吧!」
隨著腦袋被劇烈晃動,劉峰明顯感覺鼻子中的熱流變多了,更多的鼻血四處飛濺。
「你快給我鬆手,虎頭。」劉峰用盡全力吼了一嗓子,只是這一吼之後,他便愣了。
他的聲音……他的口音……他明明不認識這個身穿古裝的壯碩青年,但卻喊出了對方的名字,而且感覺非常的熟悉。
「是!公子。」名叫虎頭的壯碩青年好似非常怕劉峰,而且非常聽話,立刻就將上半身被扶起的劉峰鬆開了,只是他再次證明了自己缺心眼。
劉峰此時渾身無力,虎頭一鬆開手,「砰」的一聲,劉峰腦袋砸在地板上。
「你傻叉啊!」
劉峰說了一句口頭禪,便昏了過去。
……
……
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
西北邊關軍寨永遠是那麼的孤獨和厚實。
大宋熙寧三年,西北直面西夏國最重要的軍寨大順城。
劉峰站在自家院落門前,負手看著街道上行色匆匆的行人,神色中滿是荒謬和落寞之色。
行人躲躲閃閃的打量著他,畏懼的神色中有著掩飾不住的鄙視。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行人貌似壓低的議論聲傳進了劉峰的耳朵中。
「父親是大儒又怎麼樣,還不是白痴一個。」
「可不是嗎?為了一個女人,竟然上吊自殺,自殺也就算了,還不穿衣服,真是白痴啊!」
「多虧虎頭對這白痴忠心耿耿,拚死救了下來。」
「你們知道張公子為什麼自殺嗎?」
「為什麼?」
「聽說不舉,被紅月樓頭牌月奴給譏諷了,一時想不開,所以自殺了。」
「哦……不止是白痴,還是個廢物。」
「……」
「……」
劉峰很無語。
無語的意思就是他也不知道用什麼話來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
今天已經是他稀里糊塗來這個時代第七天了。
七天時間足以讓他將這具身體的記憶和腦海中存儲的信息消化吸收。
足以讓他認清現實,接受穿越的事實。
特別是接受成為一個白痴的事實。
……
如今的大宋經歷了太祖、太宗、真宗、仁宗、英宗五位皇帝,當今皇帝便是一度支持王安石變法的宋神宗趙頊。
對歷史比較精通的劉峰與這具身體記憶一一對照之後,除王安石和神宗趙頊之外,腦海中又浮現司馬光、蘇軾、歐陽修、程頤、程顥這些名傳千古的名字。
但記憶中最深刻和最熟悉的卻是被尊稱為橫渠先生,甚至『張子』,死後封先賢,奉祀孔廟西廡第三十八位的理學創始人之一的張載。
劉峰這般熟悉張載,不是因為張載留下的名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一直掛在中學教室的牆上,自己初高中整整看了六年,而是因為張載是他這具身體的老爹,而他叫張斌。
「以後我就是張斌了。」劉峰神色複雜的深吸一口氣,喃喃自語。
「嗚嗚嗚嗚……公子,公子,你不要傷心,那個女人有什麼好的……」
張斌的思緒被一個少女哭聲打斷了,轉頭看去,十三四歲的少女緊緊抓著他胳膊,仰著頭看著他抽抽噎噎的哭個不停,臉上的擔憂讓張斌心暖和感動。
「嗚嗚嗚……公子,你沒事吧!你站在這裡一動不動兩個時辰了,千萬別再想不開……嗚嗚嗚嗚……」
「竹娘放心,我絕不會想不開的。」張斌很想說七天前不是上吊自殺,而是被人謀殺和陷害,但看少女冰泉一般的純凈眼神,他還能說什麼呢!
張斌的話語落在少女耳中,彷彿仙樂一般,小臉上瞬間轉陰為睛,那一瞬間驚喜的笑容是如此的賞心悅目,讓張斌禁不住眼前一亮。
他這才仔細打量眼前的少女,發現少女的容貌雖然稱不上是驚艷,卻是個美人胚子。
應該是擔憂他的緣故,少女看起來很憔悴,象徵身份的雙丫髻都有些凌亂,卻不影響稚氣未脫的小臉姿容。
櫻桃般紅潤小嘴,小巧略微挺直的鼻樑,如月雙眉,鵝蛋臉有些嬰兒肥,卻有兩個明顯的小酒窩,顯得異常可愛甜美。
此時驚喜過後的少女又哭了起來,一顆顆晶瑩的淚珠從少女雙頰落下——喜極而泣的樣子著實惹人憐愛。
張斌知道,這個叫竹娘的少女是他的丫鬟,從其九歲起就照顧他的起居,與他的關係真比親兄妹還要親,腦海中浮現過往的一些事情,張斌有些心疼的伸出手,想擦去竹娘臉上的淚水。
「公子,老爺的家書,是送糧草的孫指揮使帶來的。」
叫虎頭的壯碩青年突然說話,瓮聲瓮氣的,眼神總是獃獃的。
即使過了七天,張斌依然還記得虎頭救自己的過程,鼻樑骨到現在還疼,但看著虎頭那獃滯、憨厚的臉,他實在是生不出半點氣來,
張斌瞪了一眼虎頭,順手接過虎頭遞過來的一封家書。
虎頭今年十九歲,和張斌年齡相仿,同樣是在五年前成為張斌伴當的,充當著隨從、護衛、書童和玩伴這四重身份,對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來說,也是親人一般的存在,就是缺心眼……
「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亂,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
家書上就這樣一句話,張斌輕聲念了出來,自然而然的就想起這句話出自《易經·繫辭下》,也明白老爹是在提醒自己,不可為了自保而怯戰。
突然,張斌腦海中浮現一段後世史書上關於張載的信息,其中提到張載臨終只有一個外甥在身邊,其子有二,長子少年病逝,次子死於宋夏前線大順城。
張斌臉色數變,自己如今所在不就是大順城,心想莫不是按照原本歷史,這一次自己就要死在這裡……不對,若沒有我……張斌已經死了。
張斌苦笑一聲,心想史書記載也許會有錯誤,有意問道:「我爹有幾個兒子?」
竹娘和虎頭愣了一下,前者擔心的看著張斌,一副公子是不是傻了的表情,回答道:「公子,大公子八年前就病逝了,如今老爺就公子這一個血脈。」
張斌無語道:「那為何爹一個勁的讓我去拚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