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鼠尾草
如今的大宋呈平百年,經濟和文化已經非常繁榮昌盛,但在與北方遼國和西北夏國軍事鬥爭中卻一直處於下風,甚至戰敗之後被迫簽訂條約,每年向遼國、西夏國獻上歲幣,用錢來買一個安穩。
而張斌現在之所以在邊關軍寨大順城,且按照原本歷史要死在這裡,也是大宋軍力不振,屢受西夏相欺的結果。
張斌從小熟讀儒家十三經,禮、樂、射、御、書、數這儒家六藝更是從小勤學苦練,特別是箭術頗為精通,但科舉未中,便只能算是平庸,自謀出路。
事實上,張斌的努力和天賦雖然算不上出類拔萃,但絕不能說是平庸。
在張載親自嚴格要求和教導下,張斌夏練三伏,冬練三九,沒有一日輟筆。
但北宋一朝就算苦讀十年,要想金榜題名考中進士,也猶如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比後世高考進北大、清華還要艱辛困難很多。
在張斌的記憶中,大宋如今有兩千多萬戶,子民更是史無前例的超過了一億,如此多的人口,每三年才錄取三百餘名進士,平均一年只有一百,如此小的比例,讓現在的張斌想想都感覺絕望。
更別說考中進士的一直是南多北少,福建、兩浙、川蜀幾路之地,每州一科出十幾個進士都不稀奇,甚至某些儒學大族,一科出了六七個進士也時有發生。
而在西北諸路,五十多個軍州,每次中的進士自大宋立國以來從未超過五個。甚至在西北的一些軍州,連續十年都不出一個進士也是常有的事情。
總之,如此小的比例,張斌沒有中進士實在不算什麼,但因為他老爹是大名鼎鼎的關學張載,相映之下,便被世人感覺他平庸了。
而張斌自己也不爭氣,科舉未中之後性情大變,由一個乖乖好學生,變成了一個紈絝廢物公子。
好在張斌還有舉人功名,張載想辦法將他送到鄜延路經略安撫副使種諤身邊充當參議,妄圖讓其在軍中磨礪,走上正道,但現在看來也沒有多大的效果。
張斌來到這大順城已經有一年多了,種諤安排的軍務雖然也沒有拉下,但算不上勤勉,更不說出彩,反倒是成為了大順城有名的紈絝公子,一有時間便去紅月樓鬼混。
本來這年頭,官宦子弟去青樓也不算什麼,可為了一個青樓女子爭風吃醋,還脫光了衣服上吊自殺,用丟人現眼和辱沒家風都已不足以形容張斌乾的事情,而且因為此事他有了「白痴」這個頭銜。
「不管了,既來之,則安之,上天給了我如此奇特的際遇,若不改變一些東西,真妄為穿越人士,最起碼也要讓弱宋變成強宋,再之後」
張斌接受現實后,便暗自憧憬開掛人生,但突然想起眼前還有一個大麻煩需要立刻解決。
「這個時代名聲太重要了,這件事情足以毀了我的前程。」
「更不用說什麼開掛人生。」
張斌眸中閃過一抹寒光,他在後世並非是什麼善男信女,豐富的人生閱歷,讓他輕易從記憶中看出很多蹊蹺。
此時他腦海裡面浮現出了一個女人和一名青年男子的身影。
女人無疑是豐腴、艷麗和迷人的,讓原來的張斌轉碾難眠,愛得死去活來。
而青年男子卻是一度弔死張斌,然後又扒光他的衣服,讓他身敗名裂的罪魁禍首。
腦海裡面念頭閃爍,張斌轉身回了院子,寫了一封請柬,遞給虎頭,道「去一趟監軍府,將這封請柬交給吳府公子吳成傑。」
「好的,公子。」一直站在門口發獃的虎頭答應一聲,走過來接過請柬,大步離去。
張斌沉思半響,離開書房,一路穿堂過院,來到後院的小花園,憑著記憶在花園一角,找到了五株相同的花草。
張斌在大順城的宅子不大,花園長寬十來步,有哪些花卉,即使原來的張斌未曾關注過,但也是有印象的。
找到的這種植物莖直立,植株呈叢生狀,莖為四角柱狀,頂生總狀花序,花序長達成人中指長,苞片較小,藍紫色,頗為好看,有一定觀賞性。
張斌不知道這種花草在宋朝叫什麼,但卻知道這種植物在後世一些領域內可謂是赫赫有名。
鼠尾草,張斌沒想到在自家院子竟然有這種好東西,一想到鼠尾草的特性,他對今晚上的計劃信心更足。
鼠尾草是為數不多可以讓人心神失控,乃至於產生幻覺的神奇植物之一。
吩咐竹娘將五株鼠尾草小心的挖出來,張斌將自己一個人關在廚房裡面,將鼠尾草輕輕的折斷,撕成小塊,然後用浸水的布巾仔細塞滿了自己的鼻子,緊緊閉起嘴唇,將鼠尾草放在火盆上面開始焙烤。
待鼠尾草烤得焦黃,張斌又小心的研磨成粉,找了一個有塞口的小瓷瓶裝了進去。
夜晚。
一身華麗錦衣,頭戴冠帽的張斌帶著虎頭走進紅月樓,嬉皮笑臉的對老鴇道「十娘,準備一個雅間,本公子今晚約了吳公子。」
這十娘看著他,眼睛深處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譏諷,道「喲原來是張公子,您裡面請,我就這給您安排。」
隨著兩人的對話,紅月樓門廳內外陡然一靜,在場所有人都看了過來,然後便又轉過頭,只是時不時還會往這邊看幾眼。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在這一刻,張斌依然被或明或暗鄙視的眼神和一些指指點點的譏諷議論聲弄得面紅耳赤,惱火之極,切身體會到了人言可畏的殺傷力。
面無表情的上了樓,進了老鴇準備的雅間,張斌便立刻對虎頭吩咐道「去門口看著,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虎頭答應一聲,去了門口。
張斌拿出兩片非常小的布巾,用茶水浸濕后塞到自己的鼻孔裡面,確保外人看不見。
然後才拿出小瓷瓶,將裡面鼠尾草粉末小心的倒進油燈裡面。
張斌剛剛做完這些,便聽到門口的腳步聲,趕緊將小瓷瓶收起來,隨口道「虎頭,讓吳公子進來。」
「子玉,身體恢復如何,哥哥我正準備明日去府上看望你。」一名身形單薄,臉色略顯蒼白的貴公子走了進來,笑著向張斌抱拳打招呼,稱呼張斌的表字,可見兩人平時關係很不錯。
「吳兄先請坐。」張斌一臉苦澀的笑著抱拳,又轉頭吩咐道「虎頭,你在外面看著,我和吳公子有要事要說,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進來。」
吳成傑眼睛微眯,揮手讓自己的隨從也退下了。
兩人落座之後,張斌唉聲嘆氣道「吳兄,小弟今日請你過來,就是想問一下七日前到底是怎麼回事,當時小弟好像喝多了,很多事情都記不清了。」
吳成傑心想當日你被我灌了三壇酒,喝得跟死豬一樣,當然記不清楚了,只是可惜了,這個白痴竟然沒死,雖然已經身敗名裂,但還是必須要死。
腦海中念頭閃動,吳成傑卻一臉歉意道「子玉,不是為兄說你,一個青樓女子,你用不著這般痴情,當然這與你當時酒喝得太多,一時難以自控有關。只是當時為兄也喝多了,否則定會阻攔你的。」
張斌一邊聽著吳成傑胡說八道,一邊暗自觀察對方眼睛,見對方眼睛深處已經有了一些紅血絲,瞳孔也有了渙散跡象,不由心中大喜。
「吳兄,你如實回答我,你是不是也喜歡月奴。」張斌故作氣憤的問道。
吳成傑本來打死都不承認的,但心底深處突然湧現出一種莫名的張狂之意,對一直壓在心底的秘密有一種不吐不快的衝動,冷笑道「張斌,我也不隱瞞你,月奴是本公子的老相好,你只不過是一個被利用的可憐蟲而已。」
「這鼠尾草效果恐怖如斯,吳成傑此時的神色舉止和所說的話才是他最真實的一面。」張斌心底暗驚,但卻一臉怒色,道「吳成傑,你別信口開河,我被你們利用什麼了」
吳成傑冷笑一聲,看著張斌一臉的厭惡和鄙視「你個白痴恐怕還不知道,我和月奴誘騙你將大順城防守部署都說了,如今這大順城防守部署西賊那邊已經知道了。」
張斌臉色一變,咬牙道「你和月奴都是西賊密諜」
吳成傑罵道「白痴,月奴是西賊的密諜,我只不過是有把柄在月奴手上,不得不幫她做事而已。」
張斌看著吳成傑雙眼已經布滿血絲,瞳孔渙散,知道此時不管問什麼,對方都絕不會有半絲說謊,但隨著時間推移,對方眼前就會出現幻覺,可能會變成瘋子。
張斌的主要目標是證明自己的清白,吳成傑若是變成瘋子,反而適得其反,所以他立刻冷哼道「吳成傑,月奴現在何處」
吳成傑輕視道「告訴你這個白痴也無妨,月奴接到上面任務,去了橫山中的黑羅部。」
張斌突然喝道「吳成傑,你就是個懦夫。」
說完,張斌立刻站起,推開門走了出去。
吳成傑神色扭曲,緊跟在後面,吼道「張斌你給我站住。」
虎頭愣了一下,緊緊跟在張斌後面。
而吳成傑的隨從看著自家公子,皺著眉頭也跟了上去。
張斌和吳成傑一前一後來到了紅月樓人最多的大廳,張斌目光如電,掃過全場,甚至還看見了幾個同僚。
兩人先後到來,吳成傑又大吼大叫的,早已驚動了所有人,無不向他們看了過來,議論紛紛,當然張斌免不了又被各種鄙視和譏諷。
走到大廳中間,張斌突然停步,轉身對追上來的吳成傑大聲問道「吳成傑,我問你,七日前我被扒光了衣服上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是不是你想謀害我,還誣陷我的清白」
「哈哈哈」吳成傑一聲狂笑,大聲道「張斌,你說對了,七日前是我灌醉你,然後將你衣服扒光,又將你吊起來,想弄死你,還讓你身敗名裂,但沒想到你沒死,真是遺憾」
全場早已嘩然一片,炸開了鍋,有不少人恍然大悟,看向張斌時神色已經大為不同,而看向吳成傑時神色更是精彩之極。
吳成傑的隨從跑過來將吳成傑嘴死死捂住,大聲道「諸位不要當真,我們公子喝多了,剛才都是酒後之言,胡說八道。」
說完,這名很精幹的隨從便強行將吳成傑帶離紅月樓。
張斌今晚上的計劃很順利,證明了自己的清白,還知道了月奴竟然是西夏國密諜,可謂是收穫極大,但此時他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那個叫月奴的女人擔心張斌反應過來,主動向宋軍主將種諤認罪,導致城防部署重新調整,所以才讓吳成傑殺張斌滅口。」
「闖大禍了。」張斌和兩名在場的同僚隨便說了幾句話,便匆匆告辭,神色陰沉的上了馬車,額頭的汗珠子潺潺而下,幾乎傾刻間汗水就浸濕了薄裳。
「如今我沒死,那個叫月奴的女人恐怕還會派人來殺我。」
「但即使這樣,消息泄露之後,我必定身敗名裂,歷史上關於張載次子之死語焉不詳,死得蹊蹺,事後種諤與張載交惡,多半是事情敗露了」
想清楚眼前自己的危局,張斌大汗淋漓,但一時間卻苦思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