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半路攔者(二)
「它……它……」
佛槿並沒有回答妙法,她略帶不滿地看向龍霜,「別沒事兒亂說話!被人知道怎麼辦?」
龍霜懶懶地回道,「反正她就要死了,我說兩句怎麼了?」
佛槿以為龍霜要滅口,剛想教訓。忽然從妙法懷中竄出一個狸般大小的昏黃色幼獸,大叫著抓向龍霜,「不准你咒我娘!傻大個兒!」
龍霜饒有興趣地給了幼獸一蹄子,「我說句實話怎麼了?又沒說錯!」
幼獸並不經打,只一蹄子便被打翻在地,猛咳了兩聲。妙法趕忙上前抱起來,帶著哭腔叫嚷著,「元兒!元兒你怎麼樣?」
然後頭也不回的大罵,「妙音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我兒子這麼小,它怎麼就能下得去手?以大欺小,你們都不是好東西……
先咒我死,然後又要打死我兒子……你們都去死……哇……老天不公啊!不公!」
佛槿面不改色,只瞟了龍霜一眼,意思是你自己看著處理。
龍霜龐大的馬臉上顯現出難得一見的僵硬——它只是想和這小傢伙玩一玩,異獸一出生便有著不輸於化神期修士的肉體,怎麼這小傢伙如此脆弱?
但想要龍霜去道歉,它又拉不下臉,只能傲嬌地「哼」了一聲,「我可沒咒你!異獸繁殖本就艱難,母異獸誕下麟兒尚且還會減壽三四成,更何況你只是個修為不高的凡人!」
實話到確實是實話。
但妙法怎麼會聽?她完全舍下了平素溫柔賢惠的外表,雙眼充血如鬥牛一般,死死地瞪著龍霜,彷彿隨時就能咬下它身上一塊肉似的。
龍霜被嚇地後退了一小步,但嘴巴還是那麼欠收拾,「你……別亂動手啊!不過區區築基期修士,統共就兩百壽!看你臉上皮膚大概有個百歲,被你懷裡的小東西吸走了七十載,方才又中了毒!你若再送上門來找打,可就馬上要葬身於此了!」
見妙法忽然愣住,龍霜以為威脅有效,又追加了幾句,「你死了倒是不要緊,可千萬別連累了我們異獸的後代……」
佛槿就算再缺根筋,也知道龍霜捅了馬蜂窩,於是趕忙岔開話題,
「妙法師姐中毒了?可曾服下解毒丹?」
妙法根本不知道她自己中了毒,混雜著各種情緒的雙眼改看向了佛槿,「我……沒有解毒丹……可我什麼時候中了毒?」
「嘿嘿……」龍霜癟了眼四耳尖尖豎起的於濛元,「那就要問你懷裡的小崽子了!讙族體型不大,攻擊力不足。因此四爪獠牙,包括舌倒刺可都含有劇毒的。你方才受傷的時候……該不會這小子舔過你傷口吧?」
妙法忽然張開右手掌心——一道橫斷整個掌面的傷口潺潺地向外滲著血。
「娘……我不知道……我只覺得可以幫忙止血……我才……」不止妙法懵了,於濛元也嚇傻了。他趕忙收起尖爪獠牙,雙眼濕漉漉的趴到妙法肩膀上。
「哼……你們這當父母的到底怎麼教養孩子的?是,讓小傢伙舔舔確實可以止血,可那也僅限於不怕毒素的母異獸啊!你說你個凡人去湊什麼熱鬧?」
妙法此時非常想要反駁龍霜的謬論,她想告訴這個趾高氣揚的臭馬,自己的孩子並沒有接受過任何來自異獸的教養。
可……妙法緊緊地閉著嘴不敢張開。
她生怕自己張開嘴的一瞬間,那些流竄在口中,隨時準備噴發的毒血會濺自己的元兒一臉。
「娘……你沒事兒吧?」於濛元緊握著小拳頭,不敢再觸碰自己的母親。
妙法見兒子如此小心,心中五味雜陳。
她挪步上前,將於濛元緊抱入懷中,看向龍霜,終於張開了滿口黑血的嘴,含糊問道,「您……也是上古異獸?」
龍霜高傲的表情言明了一切。
妙法苦笑著抬頭看向佛槿,「我見你如此著急趕路……是遇到什麼重要事情嗎?」
佛槿自然不會講,但妙的是人在將死前,腦子總會比平時更加清醒——妙法想起同於和霖最後一次見面時,終於從他口中得知了那個仇家的名字,而三年過去了……和郎從前便制定好的計劃難道實施了?
「該不會是你那……養父出事了吧!」
「你知道什麼?」
妙法又猛地吐了口黑血,「……我其實並不信任你!但……無法了……我們還是一命換一命實在,你說對么?」
「我養父在哪裡?」
佛槿並沒有答應妙法的話,但妙法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再爭辯下去了,只能先提出要求來,「你要答應我!幫我兒子……讓這位異獸前輩,幫我兒子打通阻塞筋脈!」
佛槿並不答話,只靜靜地盯著妙法,看著她殷紅鮮血中夾雜著濃稠的毒液,從下唇流下,一大片一大片地落到自己兒子瘦弱的脊背上,然後同毛髮一起慢慢凝固。
半晌。
「好。」
聽到回應的妙法大喜,她剛想要直起身來開口說話,忽然被壓制的毒素隨著氣血逆行,將卡在喉嚨處的最後一口精血頂了出去——滿地的血液紅中透黑,竟然比方才的追殺現場還要兇殘。
看著漸漸被自己毒素侵蝕,變得屍骨無存的母親,於濛元霎那間覺得無數的怨氣從心底最深處湧出,漸漸侵佔了自己的整個心神。
「不好!」
龍霜見狀,趕忙上前壓制,「上古異獸若論天賦技能,的確各有其長。但始終無法位於神獸之列的原因便是異獸極容易墮落成魔。其存於血脈中的戾氣一旦無法化解,便會滋生魔心,從而化身為凶魔獸。」
「這小子親眼目睹母親被自己害死,心性正不穩,又沒有修為可用,實在太容易被反噬了!」
龍霜說這番話的原因並不是無緣無故的。它雖然成年,修為心境早已穩定,但魔心極易感染,接觸這小傢伙時間太長,很容易禍及自己。
而小主子不一樣——她佛心堅定,又修出了佛火,壓制剛滋生出來的魔心正恰當。因此龍霜說這番話的言下之意便是讓佛槿來幫忙。
可佛槿還在為妙法「不恰當」的死而默默生氣,怎麼會有心思去猜龍霜的潛台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