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多子多福
那婦人被她弄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沒想到不過半年未見,昔日那懦弱不堪的丫頭竟這樣的厲害起來了,倒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只是一個人再變,只舉手投足間的氣韻卻是變不了的,但此時的絳墨竟像脫胎換骨,除了那張臉,竟再無昔日的半點痕迹。
絳墨看著那女人,冷嘲道,「若是你們覺得我還似以前那樣,任由著你們欺負,便是你們瞎了眼。」
那婦人姓趙,亦不過是鄉野村婦,但也有幾分的姿色,只給人做了續弦而已,因為不曾有什麼見識,說話起來亦是十分的粗鄙。
連她的女兒絳痕亦被寵溺的不知天高地厚,他性子蠻橫,連他的夫君亦要看著她的臉色行事,而昔日的絳墨生的又這樣的懦弱無能,只能任由著她拿捏。
絳墨看著這對臉色被氣的鐵青的母女,只勾了勾唇角,轉身進了屋內。
她到底不是真的絳墨,亦不知普通的人家竟能落魄成如此的模樣,破舊的屋子裡竟沒有一處是好的,如今蕭桀慘無人道,護國公府那樣的大戶人家依舊是鮮花著錦,哪裡會想到這尋常的人家。
卻見屋內的一應物件皆是陳舊不已,桓怏坐在一把椅子上,正和她的父親絳承朔說著話,只是她的父親好似十分的畏懼桓怏,總是悄悄的去看桓怏的臉色,
父親正在讓桓怏喝茶,親自倒了一杯,遞了過來。
絳墨卻一把接了過來,然後將那茶倒了,從新燙了一遍杯子,然後拿著帕子將杯底的灰塵抹盡,又從新倒了一杯,慢慢的遞到了桓怏的手裡。
「茶葉有些粗,你湊合著嘗嘗罷。」
桓怏接了過來,只抿了一口,果然又苦又澀的,便是家裡最下等的小廝亦不吃這樣的茶,他這才將茶盞置放在一旁了。
而就在這時,卻見絳痕正端著糕點進來,將一碗酥餅放在半新不舊的桌子上,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桓怏的身上,一副面紅耳赤的模樣。
絳墨不由得心裡一陣冷笑,這丫頭果然目光短淺的很,又忍不住嘆息桓怏這皮囊生的實在是好,難怪這丫頭這樣的模樣。
桓怏的那雙桃花眼在絳痕的臉上瞧了一圈,轉身對絳墨輕笑道,「你妹妹果然跟你長得有幾分的像。」
絳墨似笑非笑的低聲道,「那便回了你祖父,也納她為妾如何?」
桓怏聽她如此說,便只以為她吃了味,便抿著唇角將那盞茶喝了。
「既然桓小公子來了家裡,晌午便一起用飯罷,正好將家裡的老母雞宰了,這可是從江南帶過來的,當初捨不得宰殺,這肉可細嫩著呢,您要好生的嘗嘗才是。」那趙氏掀開門帘子進來,笑容可掬的模樣。
從未有人和桓怏說過這樣的話,他臉上顯得有些怪異,「好。」
絳墨亦不過是想瞧瞧便走的,哪裡想到桓怏竟答應一起用飯,不由得眉宇緊蹙,正想阻攔,卻聽見她的父親說道,「我們絳墨做的飯菜可是一絕,尤其是燉出來雞肉,吃完亦是滿口生津。」
桓怏臉上有一絲的詫異,轉身看著絳墨,「你竟會這些,我倒是從不知曉。」
絳墨的震驚不比他少,那是以前的絳墨,而她青鳶連油鹽醬醋都分辨不出,哪裡還能做飯,便忙說道,「許久都不做了,已經生疏了,還是……」
她的話尚未說完,便被那趙氏給打斷了,「這是哪裡的話,你自小做的大的,豈能說忘就能忘的,我已經將那老母雞給綁上了,你現在就去殺了它。」
桓怏的眼底褶褶生輝,「既然如此,那便好生的嘗一嘗你做的飯菜才是。」
絳墨只暗恨他竟如此的落井下石,不由得越發的氣結起來,卻還是滿臉無奈的進來廚房裡。
那廚房不過是茅草屋子搭建的,裡面的東西尚算得上齊全,卻見桌案上果然有一隻被稻草繩子捆綁著母雞,見絳墨進來了,咕咕的叫著,似乎知曉自己要被宰殺的命運似的。
絳墨拎著那菜刀過去,只在它的脖頸上比劃了一陣,卻還是無法痛下殺手,只得拎著菜刀回到了屋子裡。
卻見眾人都在屋內,桓怏被簇擁著,幾個人竟不知說什麼,臉色皆是有些不自然,屋內沉悶的幾乎能讓人窒息一般。
她進了屋內,將屋內的人都逡巡了一遍,最後將那菜刀對準了桓怏,「你給我出來一下。」
眾人見她如此待桓怏,亦是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倒是桓怏習慣了似的,竟果然從屋子裡出來,卻被她一把拖拽進了那廚房裡。
絳墨將菜刀放在桓怏的手裡,然後指著那雞,「去宰了它。」
「不去。」桓怏滿臉的拒絕,「他會啄本少爺的,而且本少爺從未殺過雞。」
絳墨滿臉乞求的模樣,死死的拽著他的衣角,「桓小公子,您不是整天待那些奴僕們喊打喊殺的嗎,怎麼這會子連它也不敢宰了。」
桓怏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若你好生的求我,本少爺便幫你如何?」
絳墨看著那隻可憐的雞,深深的吸了口氣,旋即一張嬌媚的臉露出來了,「夫君,您幫幫妾身罷。」
她撒嬌起來堪稱一絕,卻見媚眼如絲,眼含秋波,連聲音亦是能酥了人的心。這原是她在桓蘅的面前練出來的絕殺技,每次她惹出禍端的時候,總是如此的模樣,那桓蘅便是再多的氣惱也全消了。
而就是在這一剎那,桓怏竟好似看見了昔日的青鳶,他良久才呢喃了一句,「真是見鬼了。」
絳墨不知其意,卻見他低頭吻住了她的臉頰,滾燙的唇帶著炙熱的氣息,良久才慢慢的離開了。
她臉頰緋紅,「可能宰殺了它了?」
然而桓怏亦怕自己被啄,只讓絳墨的兩隻手抓住那雞脖子,他手裡捏著刀,欲要一刀致命。
他的手從她的肋下穿過,幾乎是將她擁在自己懷裡的,絳墨將頭轉過去,一張小臉死死的埋在他的胸口中。
過了良久,絳墨還是聽見了那雞的慘叫聲,只將臉抬了抬,有些氣惱的說「怎麼下不去手了,難道你也害怕了不成。」
桓怏眼底深沉,直勾勾的看著她的臉頰,似乎都不捨得眨眼,「咱們這樣過一世便好了,我寧願一輩子也不回護國公府去了。」
絳墨無奈的嘆了口氣,「您可受不得這樣的苦日子,在說那功名利祿,成堆的金銀你都不要了嗎?」
桓怏的刀猛地往那雞脖子上砍去,剎那間鮮血淋淋,那雞脖子亦被砍斷了一半,想必已經死了。
「有了你,我要那些做什麼。他們都是狠絕無情的人,那青家……」他知曉她與他很快便是夫妻了,亦不想再瞞著她,他想告訴她,自己的父親和祖父,便是害了青家滿門的罪魁禍首。
然而他的話尚未說完,絳墨只感覺自己的手心裡一陣的滾熱,忙轉過頭來,卻見那他已經將那雞給殺了,這才重重的鬆了口氣,將自己的手收了回來。
然而她剛剛鬆手,那雞竟似垂死掙扎一樣,猛地撲了起來,連身上的草繩也被扯開了,她嚇得一尖叫,忙躲進了桓怏的懷裡。
到底還是那趙氏和自己的女兒絳痕將那雞殺了,然後退了毛。
絳墨和桓怏站在院子里,兩個人收拾著身上的雞毛,看起來竟十分的狼狽,趁著眾人不被那絳痕冷哼一句,「何必在那裡裝嬌弱,連一隻雞也不敢殺,誰信?」
而就在此時絳墨的弟弟阿寶走了過來,只懦懦的叫了一聲姐姐,絳墨這才細細的瞧著自己的這個所謂的弟弟,不同於她姐姐和娘的飛揚跋扈,倒像是個乖巧的孩子。
絳墨喜歡他,便陪著他一起玩鬧,青鳶原本就有幾分的孩子心性,只是後來家門劇變,整個人也越發的冷冽起來,這會子竟是滿臉的笑意,連眉梢亦是掛著無盡的歡喜。
桓怏湊過來,在她的耳邊輕聲的呢喃,「難得你這樣的喜歡孩子,你莫要忘了你拿著孩子誆騙我的事情,以後你便賠本少爺一個。」
絳墨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而就在這時,那絳痕從廚房裡出來,見兩個如此的親昵,不由得眼底有一絲的妒意,「姐姐,快來燉雞,娘已經將一切都準備齊全了。」
桓怏滿臉的笑意,一把將她懷裡的阿寶抱在了自己的懷裡,然後笑著道,「快去,好讓本少爺嘗嘗你的手藝。」
絳墨深深的吸了口氣,她輕聲的對自己道,「青鳶,你四歲便能作詩,七歲便才冠上京,做個飯算什麼難事,你這樣的厲害,定能一鳴驚人的。」
她一直在廚房裡鼓弄,將那調料都放了一個遍,等那趙氏將飯菜都擺上之後,絳墨才抬著自己的小鐵鍋進去了。
桓怏的身邊倒是留下了空位置,絳墨坐在了他的身邊。
他轉身見她滿臉的細灰,忙拿出帕子替她擦拭著臉上的灰,等擦拭乾凈了,這才露出笑意來,「本少爺倒要嘗嘗你的手藝。」
絳墨的父親見狀忙將那鐵鍋蓋子打開,旋即一股奇怪的味道四散開來,剎那間竟將所有的飯菜的香氣給掩蓋過去了。
眾人看的是目瞪口呆,卻見那鍋里的雞肉十分的怪異,不管是色澤還是氣味,若不是眾人知曉她將雞給宰了,只怕都不知曉這鍋裡面的究竟是何物了。
桓怏倒是第一個將筷子伸出去的,他夾起了一塊,放在了嘴裡只嚼了一口,便已經變了臉色。
雖然桓怏驕橫跋扈,但亦是十分懂得規矩的,便是飯菜再難吃,亦不會當著眾人的面給吐出來的。
絳墨看著他咽了下去,比得了天下奇珍還要高興,「味道如何?」
桓怏並未說話,好似被這菜給嚇到了一般,絳墨皺了皺眉,將他碗里剩下的那一塊肉給夾了起來,只要了一口,立即給吐了出來。
她竟將那雞肉給燉的跟黃連似的苦,竟不知自己放了什麼東西。
此時桓怏臉上已滿是不悅,皺著眉道,「哪裡會做飯,竟這樣的誆騙本少爺。」
屋內除了絳墨皆被他臉上的凌厲神色給嚇到了,絳墨只得嘆了口氣,「罷了,我去拿回廚房裡倒了去。」
說完她便端起了那鍋要往廚房裡走,那趙氏忙道,「廚房裡還熬著燙,一會子你填一些木頭往爐灶里。」
絳墨點頭答應著便去了,她的父親見她走了,忙滿臉討好的對桓怏道,「小公子莫要氣惱,許是她許久未做,生疏了。」
一旁的絳痕忙插話道,「半年未見,她竟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連聲音也似乎跟以前也不一樣了,倒像是旁人一般。」
桓蘅皺了皺眉,「你姐姐以前如何?」
那絳痕正要說話,卻見絳墨急匆匆的進來了,滿身滿頭的灰,「快,快去救火。」
眾人忙不迭的去救火,卻見那廚房裡已經被燒著了一大半了,那火苗子幾乎竄到了房頂上,眼看著連住著的屋子都要燒著了。
那趙氏急的眼淚都流了出來,「你這祖宗又做了什麼,是不想讓我們活了不成。」
絳墨也是滿肚子的怨氣,非要讓她去添柴,如今惹禍了竟全賴在她的身上了。。
賴頭等人原本守在院子外面,將裡面著火了,十幾個小廝們忙上來救火,竟還是將這兩間草屋給救下來了,但原本破舊的屋子,越發的顯得搖搖欲墜。
眾人回到屋子裡將那飯菜吃完,只是已經涼了,眾人吃的是索然無味,只有桓怏好似十分的有胃口,竟比平日里多吃了一碗飯。
只是天色漸漸的黑了,絳墨的父親這才面露傷感之意,自知自己愧對女兒,但自己的妻子又好生的厲害,亦不能說些什麼。。
他從柜子里拿出一對瓷娃娃來,雖做工粗劣,但瞧著亦是有些年頭,而且那跟胳膊一樣長的瓷娃娃畫的倒是十分的細緻,那男娃娃更是栩栩如生,讓人忍不住的喜歡。。
「這原是家裡穿下來的東西,雖不值幾個錢,但擺在床頭上,來日能能多子多孫。」說完他便放到了絳墨的懷裡,然後又給了桓怏一個。
桓怏倒是十分的喜歡,只瞧著那瓷娃娃,眉眼都舒展來了,竟是從未有過的歡喜模樣,竟似得了珍寶似的。
絳墨這才將自己帶來的一萬兩的銀票給了自己的父親,這樣多的銀錢便是他們一生亦是衣食無憂了,便頓時滿臉的歡喜模樣。
而就在這時,絳墨卻吩咐道,「如今你們既然得到了這些錢,以後便莫要奢靡,如今世道這樣的亂,只買些莊家和房舍才是。。」
她父親只得答應了,卻還是滿臉不舍的將絳墨給送走了。
而她的繼母得了這樣多的銀子,亦是滿心的歡喜,只恨不得將絳墨當菩薩一樣供奉著,連待她也十分的親和了。
桓怏原本就生怕給銀錢自己的岳父會不喜歡,卻見他們這樣的歡喜,才知曉絳墨說的不假,幸虧沒有將祖父的花瓶送過來,否則也是白白的糟蹋了那天下奇珍了。
馬車回到護國公府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沉了,隱隱的看見護國公府那懸著的燈籠,而燈籠下隱隱的站著一個白色的人影,他亦是剛下了馬,只瞧著那停在門口的一行馬車,眼神中有一些的複雜之色。
很快小廝們便將凳子給搬了過來,卻見桓怏從馬車上下來了,唇角上全是笑意,眉梢間更是柔情蜜意,讓人見了就忍不住的歡喜,好似被他臉上的表情給影響了似得。
然而很快絳墨便從馬車裡出來,未等她的腳踩上那凳子,桓怏竟一把將她抱在了懷裡,然後慢慢的將她放在了地上。
卻見絳墨的懷裡還抱著一對瓷娃娃,而她那如玉的臉頰竟比那娃娃還要細白,讓人忍不住的想要去觸摸。
「這是什麼?」賴頭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等看見絳墨手裡的娃娃的時候,滿臉的好奇。
若是往日桓怏早就呵斥他多事了,而現在他竟滿臉的歡喜,「是本少爺的岳父送的,以後要多子多福。」
絳墨忍不住臉頰一紅,一雙眸子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還不住嘴,就你這樣的話多,你多子多福是你的事情,與我又有什麼相干?」
桓怏見她惱了,頓時也笑了起來,「你是我的妻,難道還要旁人去生不成,怎麼反倒成了旁人的事情了。」
兩個人竟是那樣的親昵,便是神仙眷侶,亦不過如此而已。
桓蘅看著那兩個人,而他卻站在暗處,所以誰也不曾瞧見他。
而他的眼底卻是冰冷的一片,手指緊緊的攥著,似乎在竭力的隱忍著什麼,但那雙漆黑的眼睛底下,卻是無盡的殺意。
他慢慢的轉身,往府內走去,卻見不才急匆匆的跑了過來,臉上有一絲的緊張,額頭上全是豆大的汗珠,似乎是跑的急了。
「二公子,在朝堂上的您的幾個心腹被貶斥了,是老爺下的令。」不才往四周瞧了瞧,見沒有人,忙道「他們正要您給他們求情呢。」
桓蘅的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無妨,不過是些不重要的棋子而已。」
聽他如此鎮定的話,那不才才重重的鬆了口氣,如今護國公簡直是要將自己的兒子往死路上逼,哪裡會有人如此的待自己的親兒子,豈不讓人寒心至極。
不才這才慢慢的從自己的懷裡掏出一個信封來,然後慢慢的遞給了桓蘅,「二公子,這是今日鄭大統領送來的,那送信的人說鄭大統領好似十分的氣惱。」
冰冷的月光下,只有在風中搖晃著的燈籠,將桓蘅的臉照的隱晦不明,他伸出冰冷的手指將那信封打開,很快便看完了,然後唇角微微的勾起,竟是刺骨的寒意,「看來鄭大統領想要她的女兒生下我的孩子,那我便成全他。」
桓蘅說完之後,便將那信扔回到不才的懷裡,然後慢慢的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他素來喜歡清寂,此時院子里卻是燈火通明,隱隱的能聽見那丫鬟們的聲音和鄭薔說話的聲音。
他推門進去,卻見鄭薔正和幾個小丫鬟們綉著帕子,那丫鬟們只將一個一個的花樣比給鄭薔看。
鄭薔聽見屋門被推開的聲音,忙歡喜的抬起頭來,待看見一身白衣的桓蘅慢慢的走進來的時候,剎那間卻是滿臉的歡喜模樣。
她今日寫了信給自己的父親,只說了自己在護國公備受冷落,只想讓自己的父親幫自己一把,想必父親已經寫信給桓蘅了,看來只要她的父親還在那裡,那麼桓蘅總不會冷落她一生的。
桓蘅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甚至連惱怒也沒有,只是清淡的像一團風而已,虛無縹緲的模樣。
「夫君。」她的臉頰上帶著紅,「我見您的荷包都舊了,正要給您綉一個,您喜歡什麼樣式的,或者是什麼花。」
桓蘅並未回答她的話,只是目光掃了一眼周遭的人,「你們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