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保住性命
此時已經有侍衛過來了,送過來一把冰冷的劍過來,而桓怏卻並未去接,只是跪在地上,眼底含淚的看著護國公,「祖父,孫兒怎能殺了您。阿怏做不到,亦不會這樣做。」
護國公看著桓怏,這孩子被他寵溺著長大,卻終究將他養成這般的心慈手軟,若是他有桓蘅的半點狠心,今日也不必落到這樣的田地。
終於狠下了心,護國公怒罵道:「還是讓老夫早早的去了,好去底下問問你父親,為何生下你這個不爭氣的畜生來。」
護國公在「父親」兩個字上聲音咬的很重,似乎是在告訴桓蘅,莫要忘了他父親是如何死去的,竟是要他替自己的父親報仇。
絳墨唇角皆是冷笑,即便手指緊張的顫抖著,還是滿臉譏諷的看著護國公,「桓小公子永遠是那扶不起的爛泥,一輩子只能被人踩在腳下了,所以連我這樣一個女子都能將他戲耍成這樣,今日便是皇帝饒了他的性命,來日也不過是個毫無用處的人而已。」
聽到這樣狠心的話,桓怏猛地抬起頭來,直直的看著她。
絳墨的心頭好似驀然間扎了一根刺一樣,因為他的眼神是那樣的陌生,那裡面再無寵溺,討好,甚至驕橫,剩下的只有無盡的恨意。
也好,只要能讓他活下去,便是對她恨之入骨,她也不在乎了。
桓怏終於慢慢的抓起了那把劍,似乎之前在搶親的時候挨了打,身上遍布傷痕,沒有力氣,許是害怕自己即將面對的,那劍在不斷的顫抖著,顫抖著。
護國公摸了摸自己花白的鬍子,有拂了拂身上的官袍,連細微的褶皺也沒有,那模樣竟似往常上朝一般,不似慷慨赴死。
「動手。」護國公的臉上帶著威嚴,一雙眼睛滿是血紅,「若你還有我桓家的半分骨氣,便殺了老夫,今日老夫已經是難逃一死了,死在你手裡總比那些下賤之人手裡要好。」
他口中的下賤之人,那自然便是桓蘅了。
果然桓蘅的眉梢微微的皺了一下,眼底已經滿是冷然,但卻滿臉意猶未盡的看著眼前的大戲,「阿怏,看來我便是有心在皇上面前替你說情也沒有理由了。」
桓怏終於將那寒涔涔的劍鋒對準了他的祖父,然後一步一步的走過去。
絳墨臉色慘白,只想將臉轉過去,可她竟連半點的力氣也沒有,只睜著眸子,連眨眼也不會了。
護國公瞧著那冰冷的劍,好似重重的鬆了一口氣,然後看著桓蘅,「記住你答應老夫的話,倘若你敢食言,老夫便化作凶煞厲鬼,也要來找你的。」
桓蘅還未說話,卻見護國公咬了咬牙,直直的往那柄劍上撞了過去,剎那間卻見劍尖從他的後背上刺出。
殷紅的血濺在了身後那些牌位之上,還有桓怏的臉上,衣衫上。
桓怏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一滴滴的淚從他的眼眶中落下,然後他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無聲的喚了一句,「祖父……」
桓蘅的眼底卻似乎帶著一抹淡淡的笑,只慢慢的走了過去,瞧著倒在地上的護國公的屍體,竟伸手將那把鋒利的劍給拔了出來。
然而下一刻,那鋒利的劍卻對準了桓怏的脖頸。
絳墨臉色剎那間變得慘白,連聲音里也帶著幾分的凄厲,「桓哥哥,你答應過護國公的,放過桓怏的。」
而桓怏也慢慢的抬起頭來,直視著桓蘅,眼底帶著凄厲的恨意,只恨不得即刻跟桓蘅一起同歸於盡。
桓蘅卻慢慢的轉過頭來,瞧著絳墨,聲音平淡的如窗外的風,「別怕,既然我答應過了,自然不會食言。」
說完他果然將橫在桓怏脖頸上的劍慢慢的收了回來,然後微微的眯起了眼睛,竟拿桓怏的衣衫擦著那鮮血淋淋的劍,而桓怏自始至終也沒有躲一下。
桓蘅的聲音低沉,好似一個諄諄教導侄兒的小叔,眉梢竟有幾分的溫和,「以後你的祖父不在了,叔叔自然會好生的照顧你,以後你還是護國公的嫡孫,你祖父能給你的,叔叔也會給你。」
桓怏眼皮低垂,只直直的瞧著祖父的屍身,「那便多謝二叔了。」
那鋒利的劍在桓怏的身上擦拭了幾遍,很快就乾淨如初了,桓蘅這才慢慢的將劍遞給了那侍衛。
而就在這時,桓蘅卻慢慢的走到了絳墨的身邊,伸手將她摟在自己的懷裡,眉眼間皆是溫柔,「走罷,這裡沒有什麼好瞧的了」
絳墨只感覺自己的耳中嗡嗡的作響,根本沒有聽見他說著什麼,但見他摟著自己往外面走,她幾乎木訥的靠在他的懷裡離開了,而她竟再也不敢看桓怏一眼。
直到走到外面,卻見一陣冷風從松柏間吹過,竟是一陣凄厲的聲音,竟似鬼哭一般,絳墨只覺得頭皮發麻,渾身一哆嗦。
而桓蘅正下著那台階,竟一腳踏空了,若非扶住了身邊的欄杆,只怕非得摔一個頭破血流的不可。
而就在這時,卻見他瞳仁緊縮,眸中泛著冷光,轉身看了一眼祠堂內。
絳墨也停下了腳步,她呼吸十分的沉重,似乎在儘力的平復著在自己的的心情,「何必讓他留在府邸內,還是將他打發出上京才是。」
桓蘅的眼底有一抹精光,只伸出冰冷的手指撫摸著絳墨的的臉頰,「他與我而言卻是心腹大患,你瞧瞧他適才的眼神,倒是有幾分的陰狠,倒像是桓家的人了。」
「那你為何要留著他的性命?」絳墨黑沉沉的眼睛直視著他,似乎要將他看穿一般。
他並未直接回答她的話,只是眼底有冰冷的光澤,「那是因為你一直想要保全他的性命,我不想讓你恨我。」
絳墨心內一沉,聲音裡帶著幾分的慌亂,「桓哥哥……」
她接下來的話尚未說出口,便被他給打斷了,「而且留下他來玩弄於股掌之間,也算有幾分的趣味,我只是想要告訴他,他不過是我腳下的螻蟻而已,如今我權傾朝野,他想要扳倒我,只是痴人說夢而已。而且他父親當初又是如何待我的,若是他這樣輕輕鬆鬆的死了,我那些心頭之恨找誰發泄去。」
絳墨不由得轉頭看著桓蘅,卻見他面冠如玉,只是眼神卻是凄厲,這讓她感覺背後一陣陣的發涼。
這讓她不由得想起了那日在街上,那算命之人說的話了,她還記得那日那算命之人臉上驚恐的表情,那人說吃人的惡鬼來了,這天下要血流成河了。而她知道,那惡鬼已經在她的身邊了,他再也不是她的桓哥哥了。
桓蘅見她臉上慘白如,意不想提及這件事情了,忙轉了話,「你身上我和穿的嫁衣?」
絳墨不由得一愣,這才低著腦袋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臟污不堪的衣衫,他能看出來是嫁衣,還真是有本事,「今日成親而已,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成親?」桓蘅微微的皺了皺眉,眼底有一絲的不解。
絳墨只得將要嫁給那錢老闆的事情大概的說了一遍,桓蘅聽完之後眼底果然滿是不悅,卻只淡淡的開口道,「我會解決這件事的。」
她聽見他說要解決什麼,剎那間臉色一僵,心裡也明白了幾分他又要殺人了,卻終究是心有不忍,「何必再添罪孽,原是我的無奈之策而已,況且我也沒有嫁給那姓錢的。」
桓蘅的眼底含著笑意,卻仿若寒冬臘月的冰霜,「他竟然要娶你,那便是他找死,這一生除了我能娶你為妻,再也不許你嫁給旁人了。」
絳墨一怔,幾乎不假思索的問了出口,「你要娶我,那鄭薔要如何?」
桓蘅眼底的寒霜似乎在漸漸的融化,連聲音也漸漸的溫柔起來了,「我娶的是她,但我會立你為後的。」
絳墨一時間語噎,只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又覺得有些可笑,哪裡來的皇后?難道桓蘅還想著謀權篡位不成,是啊,如今他都能大義滅親,誅殺自己的親生父親,更何況是那皇帝。
「我已經等的太久了,很快咱們便能得到這江山了。」桓蘅的眼底爆發出駭人的神色,「我已經等的太久了,眼看著那皇位離著我只有一步之遙了。」
而就在這時,卻見一個一身鎧甲的侍衛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打斷了絳墨的思緒。
「御史大人,那十三位逆臣已經有八位伏誅了,剩下的幾人負隅頑抗,已經被全部誅殺了。」
誅殺的那些全是護國公的門生,以及護國公的左膀右臂,果然桓蘅一出手便斷其根基,竟是這樣的狠戾,只怕今日上京中要血流成河了。
桓蘅點了點頭,對吧侍衛吩咐道,「去拿著備好的棺材將那位裝好,我帶著這些人進宮,等皇上處置。」
等那侍衛離開之後,桓蘅眼底又恢復了適才的溫和,只笑著道,「我進宮一趟,你留在這裡,哪裡也不能去。」
絳墨點了點頭,「好,我等你。」
桓蘅聽見她的話,眉間已經一片溫和,那些戾氣蕩然無存,只是伸手將她身上那件看起來十分礙眼的嫁衣給脫了下來,又見她穿的單薄,便又將自己的披風脫下來替她穿好。
他的披風很長,直接拖在地上,絳墨只想伸手解下,卻還是知曉如今桓蘅性子大變,絕不能得罪他半分。
桓蘅又往她冰冷的額頭上親了親,聲音里夾著溫柔,「我走了,你答應等我的,可不許離開我了。」
等桓蘅走後,絳墨只站在那台階上,因為站的高,隱隱的能瞧見遠處那滿樹的梨花在風中被吹落,竟漸漸的只剩下光禿禿的一片。
很快便有幾個侍衛搬過來一口漆黑的棺材來,瞧著那板子,竟是極為普通的。
桓蘅果然是事無巨細,給自己的親生父親用這樣一口棺材,那蕭桀見了一定會更加的以為他大義滅親,護國公的那些孽債,他根本不曾參與的。
很快祠堂內便傳來可桓怏的怒斥聲,絳墨不由得皺了皺眉,生怕桓怏再鬧出什麼亂子來,她忙不迭的跑了進去。
她才進入屋內,卻見那漆黑的棺材已經落在了地上,桓怏正死死的瞧著那幾個侍衛,聲音冰冷刺骨,「我說過的,我自己來,你們誰敢碰我祖父一下,我便砍斷他的手。」
那幾個侍衛都是宮中的禁軍,只以為護國公是逆賊,這個嫡孫也定會受到株連,便也當他是罪人一般,自然不肯聽他的話。
絳墨這才走過去,伸手將自己身上的幾樣首飾一併摘了下來,然後遞到了那些侍衛手裡,「勞煩各位先去外面等一等。」
宮中那些禁軍都是見過世面的,瞧著絳墨的這幾件首飾還值幾兩銀子,又見適才她和桓蘅十分親昵的模樣,便願意賣她幾分薄面,只讓她們儘快收拾好,以免耽擱了時辰。
等絳墨賠了幾句好話,那幾個人出去了之後,絳墨這才轉身去看桓怏。
卻見桓怏臉上平靜的竟毫無波瀾,他只是慢慢的走過去將祖父的屍身抱起來,然後一步一步的走到棺材旁,小心翼翼的安置好。
他動作卻是那樣的輕柔,好似護國公只是睡著了一般,生怕一不小心便將他驚醒一般。
絳墨只是滿臉的複雜,護國公謀害了她青家滿門,她原本該恨他入骨的,此時她應該歡喜自己大仇得報的,可就在看見桓怏一剎那的時候,只覺得心如刀絞。
是啊,自始至終,桓怏並未做錯過一件事的,她原不該恨他的,是她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竟狠心那樣的傷他,此時後悔竟已經晚了。
桓怏將祖父的屍身放好之後,又從屋內尋了一塊紗幔過來,慢慢的將護國公臉上的血跡給擦拭趕緊,連他身上被鮮血染紅的官袍也收拾了一番。
然後他這才慢慢的走過去,想要抱起那塊沉重的棺材蓋。
或許是他身上的傷很重,又或許是適才已經用盡了渾身的力氣,一時之間竟沒有抱起來。
絳墨忙走了過去,伸出胳膊抱住了那棺材板的一角,正要往上抬起,卻見桓怏抬起眼睛,死死的盯著她,他漆黑的眼底倒映出她那張慘白的臉,而她卻清楚的看見了他眼底迸發出來的仇恨。
他伸手狠狠的推向了絳墨的肩膀,她正抱著棺材板,不成想桓怏竟真的跟自己動手,剎那間只感覺自己的身子往後退去,懷裡的棺材蓋子直直的落下,竟直接砸在了她的小腳趾上。
因為春天,她身上的鞋襪十分的單薄,這一砸,只差點昏死過去,那錐心刺骨的疼不斷的傳來,她狠狠的跌坐在地上,半晌竟也無法站起身來。
桓怏滿臉的厭惡和憎恨,「別碰我祖父的棺材,你們這些兇手,總有一日我會讓你們付出代價。」
絳墨死死的攥著拳頭,疼的已經是滿頭的汗珠子,「好,那我便等著您有出息,將我和桓蘅踩在腳下的日子。」
桓怏心中血海翻滾,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竟將那棺材蓋子抱了起來,然後一步一步的走過去蓋好了。
伴隨著那巨大的聲響,絳墨的眉不由得皺了皺,只想安慰幾句桓怏,甚至想跟他說幾句話,但只是動了動唇角,竟連半個字竟也說不出來了。
很快外面那些等著不耐煩的禁軍們進來將棺材給搬走了,只等著回宮去等候皇帝的賞賜了。
桓怏卻一直站在那裡瞧著,自始至終,沒有再說半句話。
很快祠堂內外的那些侍衛也一併散去了,而絳墨卻終於慢慢的站起身來了,只是腳似乎踩在刀刃上一般,每走一步,便是錐心刺骨的疼。
而就在這時,卻見外面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旋即一個身影飛奔進祠堂內,卻正是滿臉惶恐的梵音。
她們這些丫鬟們自然不會知曉府邸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只瞧著無數的禁軍衝進府邸里來,將她們一併都關起來,也不抄家也不殺人的,這讓眾人便越發的惶恐起來。
而那些禁軍才出府去,她們得以解脫,梵音便得知護國公死了,便只覺天塌下來一般,亦不知哪裡傳來的,只說是桓怏手刃自己的祖父的。
梵音便嚇得更沒有了主意,得知桓怏在這裡,也顧不得其他的,只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
而等她一進來,卻見桓怏正坐在地上,滿身滿頭的鮮血,嚇得忙跑了過來,顧不得禮數,忙扯住他的衣衫瞧,卻見不是他流出來的血,這才重重的鬆了口氣。
梵音才放下心,才覺得事情不對,因為此時她的小公子竟似變了一個人似的,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半點痕迹,他的臉上一片冷意,此時竟像極了桓蘅。
絳墨站在一旁,深深的吸了口氣,「去將他弄回到房裡去,替他好生的梳洗。」
梵音見了絳墨,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直接給絳墨跪下了,「您告訴奴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老爺在哪裡?小公子為何會變成現在這幅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