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容不下她的孩子
旋即那奶娘便神色匆匆的走了過來,將一張紙遞到了桓蘅的面前,神色激動的道,「我是過來人,見慣了這府邸里明爭暗鬥的事情,只是沒想到今日絳墨竟害了您的孩子,您若是不好生的處理這件事,只怕鄭家也不會答應。」
桓蘅冰冷的目光瞥向了那暗黃色的紙,以及那歪歪扭扭的字跡,不用細看亦是知曉那春霞寫了絳墨指使她投毒害人之事,然後畏罪自殺,如今她一死,竟徹底的斷定了這一切儘是絳墨所為。
「來人,將絳墨關在柴房裡,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能去瞧她。」桓蘅吩咐著,「這件事待細細的查明白了。」
鄭薔正趴再那裡啜泣,一雙滿是恨意的眼睛死死的盯著絳墨,若是此時她能站起身來,只怕得拿著劍給絳墨戳成篩子了。
「王爺,為何你這般的偏袒她,是她害死了咱們的孩子……」她凄厲的喊著,似乎想要衝上來將絳墨殺了的架勢。
桓蘅聲音冰冷刺骨,「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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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府很靜,連那籠中的鳥兒也似乎感受到了那凝重的氣氛,亦不敢動。
府邸西北角的柴房外,卻守著數十名侍衛,身上皆是落著一層月色,越發顯得威風赫赫。
絳墨坐在柴房裡,只拿著那野草的葉子編著那螞蚱,房內只懸著一盞搖搖晃晃的燈籠,越發顯蕭索岑寂。
而就在這時,卻見柴房的門被打開了,卻見衛姨娘慢慢的進來了,手裡還拿著食盒,隱隱的散發著食物的香氣。
絳墨慢慢的抬起頭來,見是她,便又將頭低了下去,嘆道,「桓蘅不許任何人來瞧我,看來這府邸也有您有這麼大的本事了。」
衛姨娘似乎在屋內尋著桌子,卻見這柴房裡除了樹枝子便是發霉的草,這才將那食盒擱置在了地上。
「他將您關在這裡,也不過是變著法的保護你罷了,如今府邸的人不知有多少是鄭家的,生怕你被他們害了去。」
絳墨將那螞蚱給編好了,拿在燈籠底下一照,歪歪扭扭的竟像是一條長腿的蛇,這才嘆了口氣將那東西給扔下了。
「看來我猜的不錯,桓蘅終究捨不得傷你半分,即便你害死了她的孩子。」衛姨娘的眼底儘是複雜。
「不知姨娘想要害死的是我還是鄭薔肚子里的孩子。」絳墨笑著,「如今竟越來越看不懂您了。」
「我說過的,我只要皇后之位,自然不會害你。」衛姨娘的眼底儘是算計,卻似乎想到了什麼,皺眉問道,「聽人說你將那帶毒的那碗放在了自己面前,還以為你會後悔了,沒想到你還是為了桓蘅乖乖就範。」
絳墨聽到了這話,心底的疑慮才漸漸的消散了。
「姨娘好生的手段,以為自己拿捏著桓怏便讓我成為你手上的利刃,替你除去一切。」絳墨深深的吸了口氣,「您還不知道罷,我肚子里的也已經有了桓蘅的孩子。」
「什麼?」衛姨娘臉色驟然間大變,滿眼的震驚神色,卻見絳墨斜睨著她,似乎一隻狡猾的狐狸。
「你知道桓蘅待我如何,若是桓怏死了,那我自然要全心全意的留在桓蘅的身邊,那時候不知我的孩子能不能讓我登上皇后之位呢?」
衛姨娘臉色煞白,良久才咬牙切齒的道,「放心,我不會再算計桓怏了。」
鄭薔走後,絳墨懸著的心才慢慢的放下了,此時她才知道那衛姨娘竟比鄭薔還難對付,那鄭薔畢竟是個直性子的人,有什麼便會毫不顧忌的說出來,而衛姨娘在絳墨眼底里卻是滿肚子的壞水。
然而就在這時,卻聽見一陣匆忙的腳步聲,以及那侍衛的刀劍碰撞的鎧甲的聲音,絳墨心中一緊,心裡不由得已經明白了幾分。
而就在這時,卻見房門被推開,卻見桓蘅匆匆忙忙的進來了,他身上穿著一件墨色的斗篷,在昏黃的柴房裡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臉色。
絳墨從草堆上爬起來,未等他說話,便忙問道,「可是鄭家的人來了?」
桓蘅的眼底亦是一陣怒意,那鄭大統領聽聞自己的女兒落胎,便領著自己府邸里的侍衛過來了,雖只有幾百人,但亦是在戰場上殺人如麻的,其實攝政王府的侍衛能攔得住的。
如今正在府邸里僵持著,如今京兆尹也被弄來了,那鄭大統領竟一心要將絳墨捉了去問罪。
桓蘅倒是第一次被人逼成這般,他也明白自己今日能成為攝政王,亦是鄭大統領的扶持,若是沒有了他,自己這個攝政王根本是個空殼子而已。
他將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來,披在她的身上,「現在你即刻從小門離開,你去城外躲一陣子,我自然會接你回來的。」
此時外面傳來了侍衛的回稟聲,「攝政王,這會子那鄭大統領殺了十幾個府兵了,還讓人傳話說您不將絳墨交出來,便讓咱們攝政王府雞犬不寧。」
那殺喊聲似乎遙遙的傳來,桓蘅也不想再糾纏了,這才將不才給叫了進來,讓他和幾個心腹侍衛一起離開。
那不才也知道現在是水深火熱的時候,只暗暗的恨絳墨竟有包天的膽子,竟明目張胆的去害鄭薔肚子里的孩子。
因為要從小門出去,卻不知要走多少小路,這兜兜轉轉的絳墨生怕傷到自己腹中的孩子,只走的很慢,這讓不才趕忙催著,若是不顧忌著規矩,只怕要將絳墨扛起來了。
眼見著那小門離著自己越來越近,絳墨卻停下了腳步,似乎在想著什麼。
不才看著她,急的額頭上全是汗珠兒,「姑娘,還是快跟奴才走罷,只怕一會子鄭家的人就要找過來了,您若是有什麼好歹,那攝政王……」
絳墨慢慢的開口,「我要去找鄭薔,我不能離開這裡。」
「姑奶奶,您是我親姑奶奶,如今什麼時候了,您還這樣的鬧!」不才快急死了。
然而絳墨卻轉身就走,漆黑的夜裡傳來她的聲音,「那鄭大人可是和莽撞的人,今日鬧下去只怕你家攝政王的性命也堪憂了,那時候憑藉著我們這幾個人有能逃到哪裡去,反倒還不如不走了。」
絳墨感到鄭薔的院子里的時候,這裡也已經亂套了,丫鬟們皆像是無頭蒼蠅一樣的渾亂的撞,那奶娘站在門口裡罵著,卻沒有人聽。
她正要進去,那奶娘已經瞧見了她,扯著她的衣襟急道,「你這小娼婦又想要做什麼,難道還趁亂殺了我家王妃不成,我這就綁著你去見大人。」
絳墨冷哼一聲,一把推了他一個踉蹌,然後推開門進了屋內。
鄭薔也不曾想到事情會鬧成這樣,雖然身上難受的厲害,卻還是掙扎著站了起來,沒想到竟見絳墨和自己的奶娘一前一後的進來,頓時氣得半死。
「王妃,咱們今日便將事情都說明白了,也不至於我今晚死在鄭大統領的劍下,倒成了屈死鬼了。」絳墨這才深深的吸了口氣,「我沒有想要害王妃。」
「現在了你還在抵賴嗎?」鄭薔眼中直噴火,「我原以為名震上京的青鳶姑娘至少是個光明磊落的人,沒想到竟是個敢做不敢當的人。」
絳墨深深的吸了口氣,她指著那奶娘,「是你換了我和王妃的碗是不是?我那碗是有毒的,是你親手害死了你家王妃肚子里的孩子。」
絳墨細細的回想便明白了究竟是誰做了手腳了,因為那春霞跌倒的時候,那奶娘正站在她和鄭薔的身邊,眾人誰也不會留意,她將那兩碗燕窩粥給換了。
奶娘做的事情,鄭薔知曉的清清楚楚,因為她知道奶娘的心思,因為她害怕絳墨當著桓蘅的面害自己,這才故意將碗換了。
「為什麼?」鄭薔緊緊的皺眉。
絳墨的手慢慢的撫摸著自己的小腹,「因為我腹中有了桓怏的孩子,桓蘅絕不會讓他活著的,索性自己動手,沒想到千算萬算的,竟一切弄巧成拙了。」
鄭薔眼中儘是錯愕和悔恨,畢竟當初絳墨端給她的那碗是沒有毒的,而一切竟是自作自受了。
那奶娘聽到了這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的凄慘,然後伸手甩著自己的耳光,「王妃,都是我害了您!」
絳墨的目光從那奶娘的身上收了回來,然後看著鄭薔慢慢的道,「王妃是個聰明的人,如今外面鬧成這樣,不知是多少人願意看見的,鄭家個攝政王府如今可是一條藤上上的,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您知道輕重的。」
鄭薔深深的吸了口氣,強忍著心底的悲痛,讓奶娘將自己的衣衫拿出來,因為身子虛弱,便讓奶娘和絳墨一起攙扶著去了府門處。
即便是盛夏,晚上的風卻夾雜幾分的燥熱,空氣中隱隱的飄散著血腥味。
等絳墨去的時候,去見鄭大統領和桓蘅對峙著,桓蘅的眼底隱隱的已有殺意,而台階上卻有十幾具屍體,全是府邸內的侍衛的。
桓蘅聽到了腳步聲,慢慢的轉過身來,一眼瞧見了絳墨,不由得眉宇緊蹙。
那鄭大統領見了絳墨和自己的女兒一併出來,而自己的女兒身子又是那樣的羸弱,便不由得想起今日她墜胎之事,那莽撞的性子又起來了,舉起刀便要衝著絳墨砍過來。
「你這賤人,竟還敢出來。」那鄭大統領乃是猛虎統領,尋常人家的女子見了他的氣勢,早就嚇得連話也說的不齊全了,而絳墨卻只是看著他提著刀過來了。
桓蘅也急忙走了過來,將絳墨護在了自己的身後,「您若是要她的性命,那今日便要從本王的屍身上踏過去。」
攝政王府的府兵聽到了這話,皆將手放在刀柄之上,只等著桓蘅的一聲令下,便要殺個你死我活。
鄭薔這才慢慢的道,「女兒有幾句話要跟父親說,還請借一步說話。」
那鄭大統領自然是十分了解自己的女兒的,又生怕自己的女兒勸解自己,便忙冷哼道,「薔兒,這女人是個禍害,今日老夫便除了她,為我的外孫報仇。」
那鄭薔伸手拔起身邊侍衛的配劍,放在自己的脖頸之上,漆黑的眼底儘是凝重,「父親若不聽我的話,那女兒便即刻死在這裡。」
鄭大統領明白自己女兒的脾氣秉性,知曉她說到做到,這才答應跟自己的女兒去了一旁。
鄭薔跪在地上,臉色煞白,「爹,今日是我想要害那個女人,不成想竟害了自己的孩子,全是女兒的報應。」
那鄭大統領一愣,頓時沉聲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鄭薔便將絳墨教給她的話細細的說了一遍,那鄭大統領知曉自己的女兒不會撒謊,便常常的嘆了口氣,「薔兒,你竟然做出這樣的糊塗事來了,咱們鄭家的人光明磊落,以後莫要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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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晚,絳墨趴在桌子前瞧著奏摺,桓蘅亦在批閱著,卻見外面月光極亮,天地間似乎披了一層的銀霜。
絳墨將批閱好的奏摺擱置在一旁,抬頭見桓蘅提這筆,似乎在思忖著什麼,那漆黑的墨汁一滴滴的落在了他白色的衣襟上。
「桓哥哥,怎麼好生生的發獃了?」絳墨拿過他面前的奏摺,只細細的一看,卻是鄭大統領要糧草的摺子,絳墨瞧著不由得皺眉,「好端端的,怎麼又要這麼多的糧草,如今並無戰事。」
桓蘅卻驟然間臉色大變,一把將他們面前的書桌給推翻了,絳墨來不及閃躲,那滾燙的蠟油竟落在了她的腳腕上,疼的她緊緊的皺著眉。
伴隨著巨大的聲響,卻見滿地的奏摺,以及桓蘅鐵青的臉。
「攝政王,好一個攝政王,如今竟像是跳樑小丑一樣,任由他們這樣的猖狂。」桓蘅冷冽的聲音似從牙縫中擠出來的,「本王等不了那麼久了,本王要成為九五之尊,才不會這樣被人踐踏。」
絳墨倒是第一次聽他在自己的面前稱「本王」只覺得十分的陌生,良久才嘆道,「朝堂上的事情向來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那鄭家的勢力太大,以後莫要跟他們硬碰硬才是。」
桓蘅將絳墨摟在了自己的懷裡,用冰冷的下巴抵住她的頭頂,「我害怕,害怕有一日保護不了你。」
一滴滴的淚順著絳墨的眼眶落下,落在了他月白色的衣襟上。
過了良久,絳墨才用冰冷的手指慢慢的拂去臉上的淚珠,然後從桓蘅的懷裡出來,撿起地上的奏摺有批閱起來。
她將鄭大統領的那份奏摺應允了,又追加了一些銀響,桓蘅臉色雖難看,卻十分贊同絳墨的決策。
等絳墨再要批閱的時候,桓蘅卻忍不住的嘆道,「莫要批閱了,不過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也不急於這一時半會的,現在這樣的晚了,該去歇息了。」
今日鬧了這樣的久,絳墨也覺得身子乏了,桓蘅這才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慢慢的走到了床榻處,又命茴兒將廚房裡送來的燕窩粥給端了來。
這些時日絳墨不怎麼吃飯,只是睡前的時候吃些燕窩粥,好養著身子,桓蘅見她越發的單薄,若是他不在只怕連葯也不好聲的吃,便命人將上京里最好的燕窩給尋了來。
她那裡還有血燕窩,所以今日她給鄭薔的時候,他根本不去懷疑。
絳墨胃裡像是塞了石頭,半點的胃口也沒有,只端起碗來,便只覺一陣噁心,忙將痰盂抱起來,搜腸刮肚的吐了起來。
桓蘅端了一杯茶過來讓她漱口,然後看著她慘白的臉頰,「我叫宮中的御醫過來給你好生的診治,如今你身子越發的不好,可見那些庸醫沒有什麼本事。」
絳墨眼底有一絲的慌亂,明明知道這件事桓蘅早晚會知曉,她還是十分害怕說出來。她想留著這個孩子,因為或許以後她再也不可能會有孩子了。
「不必了,我好的很,沒有什麼的,不必這樣的勞煩。」絳墨死死的揪著他的衣襟。
桓蘅笑了笑,眼底卻是無盡的空洞和無奈,「我今日問過你茴兒你的月事,難道你還想瞞著我不成?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肯告訴我,難道要等著孩子生下來不成?」
絳墨的心一寸寸的冷了下來,她一雙漆黑的眸子裡帶著認命似的絕望,「桓哥哥,你果然聰明。」
桓蘅扯了扯唇角,眸子卻一寸寸的冷了下來,「那晚你留我在你的屋子裡的時候我便猜出來了幾分,是你變得笨了,因為這個孩子。」
「桓哥哥,你會留下這個孩子嗎?」她盯著他的眼睛,聲音里卻帶著幾分的哀求和痛苦,「留在桓怏的孩子嗎?」
桓蘅慢慢的閉上了自己的眼睛,似乎不敢去看她,他知道在她的面前,他永遠只有無盡的妥協,「咱們以後會有孩子的,那時候你是皇后,咱們的兒子便是太子,只要捨得他……」
絳墨抓著他衣襟的手慢慢的落了下去,她搖著頭,聲音里卻是凄涼,「沒有了,主要除去這個孩子,那我這一生便不會在有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