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元娘 父女談話
幾天後,元娘終於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於是在父母又一次爭吵中,闖了進去。
二郎見了她,面上有些尷尬,縱然他覺得這是件雙贏的事,卻不知元娘會不會認同;倒是陸柔,她並不覺得自己有錯,反倒還安慰元娘,表示萬事都有她這個娘擔著,斷不會讓她受委屈。
元娘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麼,只覺得自己這對父母可真逗,明明誰都不了解她的想法,卻都一味地以為自己的決定才是對她好的。好吧,至少她娘的心是好的,嗯,她爹也不能說是有壞心,只是明明要跟別人過一輩子的人是她,那麼,他們到底是用什麼來評判哪個是對她好的?誰吵贏了,誰的提議就是好的嗎?
雖說她在抱怨,可其實她也知道,婚嫁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辭,閨中女子一般沒有多少參與度的,只如今既然定不下來,她總該能發表意見了吧?於是,她跟父母要求,讓她自己先想想,回頭再跟他們談。
其實,與其說選哪個對象,倒不如說是選擇哪種生活,一種是簡單安逸,另一種則是富貴榮華。
父親的選擇,她能理解,畢竟父親是在官場上進取的,自然不會選什麼簡單安逸。他若真是這種人,這會早就在王家鎮當土地主了,頂多再兼個教書先生,那才是真安逸。至於母親,她其實是個理想主義者,一向認為有情飲水飽,然後各種羨慕姨母日子過得省心,甚至還常跟她說,姨母嫁得好。
然而,在她看來,姨母嫁得並不好,至少,她看到了三姨母的窘迫之處。
她們跟三姨母的會面,大多是在外祖家,然而,滿屋綾羅綢緞混進個穿布衣的,總會顯得格格不入。事實上,也不知是不是為此,總之,姨父很少到外祖家來,甚至兩個大點的表哥也不怎麼露面。
而即使姨母她們來了,除了娘親偶爾帶著點羨慕地找她說話外,其他人卻很少理會她們。舅母她們總能找到些姨母沒有的小煩惱,比如好衣衫容易褪色,首飾保養不易之類的話題,徑自討論不休而沒空搭理別人。
相比之下,娘親的態度才是個異類,她都不知道,三姨母聽到娘親情深意切地說羨慕的時候,心裡是怎麼想的,反正她看對方的表情挺僵硬的,有時還會對娘親流露出一種「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表情。
其實呀,她也不覺得娘親就真羨慕姨母家的日子,她也就是沒吃過那份苦,說起來才會輕飄飄的,這要是真讓她過那種日子,估計沒幾天,她就得後悔了。日子都是自己過的,娘親再是堅持三姨母日子過得舒心,也不能否認她看著比她的同齡人四姨母更年長吧?
不過,元娘雖覺得低嫁不好,可那並不是說,她就想高嫁。那些什麼知府啊,府城啊,婆婆妯娌什麼的,對她來說都太陌生了,她還真不想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環境去。事實上,她覺得門當戶對就很合適,比如嫁個縣令之子什麼的就挺好,她打小就在這個圈子裡長大,一點都不用擔心不適應,當然,若是男方再出息點,就更好了。至於她爹官比對方小,算不算高攀這點,她並不擔心,畢竟家裡當官的可不止有父親,還有祖父跟大伯在呢,只要這兩位還立著,她想嫁個縣令家的,那還是妥妥的。
這邊,她正掂量著跟父母談談呢,那邊,父親倒是先找來了。
二郎對元娘的婚事早有規劃,他是一心要把元娘嫁入知府家的,自然就不會留太多時間讓元娘去思量。這要是拖延時間長了,元娘心思歪了,覺得低嫁怎麼怎麼好了,到最後卻告訴她,她只能高嫁,那就太傷情分了。所以,幾乎是當天下了衙,二郎就直接找了元娘去書房說話。
二郎沒有多少彎彎繞的心思,而是帶著幾分開門見山的直接,「大丫頭,你的未來夫家,只會是知府家的小公子。」
元娘思量了一天,才打算找個門當戶對的,結果卻碰上了父親的強硬,她一時很是氣不平,「為什麼?」雖然陸柔總覺得二郎不關心女兒,可其實,元娘跟二郎的關係還是不錯的。二郎平日或許對元娘關心得不夠,可元娘有所要求時,大多卻是能得到滿足的,為人父的責任二郎從來都不缺。
這會,元娘的語氣雖然有些不敬,可二郎也沒當回事,說到底這事是委屈她了,所以,他的語氣反而又溫和了些:「元娘,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近日你赴宴時,就沒發現情況有些不對嗎?」
元娘聽了,卻是心裡一動。她打小人緣好,每次聚會時,她都是聚會的中心,是大家爭相交好的對象,這一點,幾乎只有縣令家的女公子可以相媲美。可前些日子,她突然就覺得人緣變差了,雖說也沒人得罪她,可她們的態度明顯就有些疏離了。她一時想不明白,卻也不覺得該為這點小事麻煩爹娘,所以,她誰也沒說,卻原來,竟是有緣故的。
二郎見她若有所思,便接著道:「若是平日,不管你想高嫁還是低嫁,甚至你想嫁給誰,只要不出格,爹都樂意成全。可如今情況不同,家裡現在非常需要知府家的這門親事。」說著更是嘆了一口氣,「你祖父他們,音訊不通好幾個月了,如今甚至都不知道怎麼樣了。」
元娘陡然臉色一變,「爹,你是擔心?」
二郎自嘲地一笑,「不止我這麼想,其他人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才會一直蠢蠢欲動,而我謀求這樁婚事,更多的是為了自保。」
元娘聽了也有些慌,脫口而出道:「自保?爹,咱們家沒犯過什麼事吧?」
「當然沒有!」二郎聽了,忍不住狠狠地白了她一眼,「你想什麼呢,你爹我像是作姦犯科的人嗎?」他這閨女是不是對他太沒信心了?自家老爺子的金科玉律在那放著呢,可以沒本事,卻絕不能拖累家裡,而他從不會去挑釁這根底線。
二郎言歸正傳道:「大丫頭,你也不小了,家裡的事多少也是有數的。咱們家之所以鼎盛,全是因為家裡出了三個當官的,你祖父、你大伯,還有你爹我了。可這一切在幾年前被打破了,那時,你祖父的任地突然成了戰區,緊跟著那邊的官員升調被取消了,仗不打完,你祖父且回不來;而雪上加霜的是,去年,你大伯也被調到了戰區任職。
如今,家裡就剩下你爹我了,可我能有多少本事?功名不過秀才,官職不過主簿,這與以往旁人對我們家的敬意是不匹配的。而我擔任主簿多年,期間更是得罪了不少人的,這些人知道我們家如今陷入低谷,一個個地開始蠢蠢欲動,再下去,情況會更加糟糕。」
元娘心有觸動,她是家裡養大的,自不會對家裡的事無動於衷,她想了好一會才道:「爹,族中不管嗎?」王氏家族也算是望族,至少在縣裡那絕對是出了名的大族,照理不至於軟弱地被人欺上門來。
二郎聽到這話,嘴角卻帶上了幾分譏誚,「管啊,前些天還來人了,說是如果我力有未逮,盡可以找族人幫忙。」自打去年開始,族裡對他的態度就變得曖昧,不想最近越發過分了。
元娘表情困惑,既然族中安排人來幫忙了,為何父親卻不喜?
二郎哈哈一笑,「要來幫忙的,可不是一般人,那可都是有舉人功名的主。哼,他們哪裡是來幫忙的,分明是盯上了我的位置。」他其實沒指望族中能給多少助力,可他們惦記上了他的位置,簡直不能忍。這還是沒有進一步消息的情況下,這若是父兄那邊真出了意外,族中還指不定什麼態度了,真是欺人太甚。
二郎激憤過後,又好聲好氣地接著勸說道:「元娘,如今家裡根基不穩,若是沒有外力,你爹我早晚會被那幫人給拉下馬,到時你都可能會淪為莊戶人家的閨女,而不是官家小姐了。所以,這次跟知府家的婚事很重要,有了這門親家,其他人才不敢妄動。」這要是真被拉下馬,那麼,即使將來父兄歸來重新給他謀職,這件事依然會成為他履歷上的污點,所以,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它發生;當然,父兄若是有意外,就更不能出事了。
二郎看元娘不出聲,到底還是狠狠心把話說明白,「元娘,這幾天,婚事就會定下,你要怨就怨我吧,都怪父親沒本事。不過你放心,只要家裡緩過來,就絕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你的夫家也不行。」
元娘這會倒也認命了,此時心緒也算平和,甚至還有閑心問道:「爹為什麼不把這些事告訴娘,娘若是知道了,也就不會一直跟你吵了。」
二郎看她並沒那麼排斥,一時心情大好,「你娘向來想得多,真跟她說多了,沒準還給嚇著了。」元娘聽了,突然就笑了,她其實一直為娘不平,覺得爹太寵妾室了,可如今再看,父親倒也沒有她想象中的不把娘當回事。
最後,在一家子達成共識的情況下,元娘的婚事很快就定下了,不過因著年紀小,倒是不著急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