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姐妹相見
且不說蔡寶兒此行的收穫如何,至少錢氏她們此行的目的很明確,在她們到來的第二天,就一起去了錢元娘家,認認親。這說是認親,可其實已經基本確定了,如今,錢氏就是去見見多年不曾謀面的姐姐跟外甥的。
這天,一起過去的人不少,不過王鵬以公務繁忙為由沒去,順便還叫走了王睿,志繁也沒去,他昨天見了哥哥,又暢聊了一晚上之後,今天一大早就回軍營了。倒是二丫夫婦、寶兒夫婦以及志茂志友兄弟跟去了,這麼一來,人數也不少了。
這對姐妹呀,說是至親,可其實對彼此都很陌生,就是對彼此當年的長相都有些模糊,更不用說幾十年後的現在了。不過,知道對方是親人後,看著看著總能覺出幾分眼熟的,彼此什麼話都還沒說,只大姐小妹地一叫,就先痛哭了一場:為各自多年的委屈,為彼此相見不相識的心酸。
她們痛哭完后,彼此間的距離倒是拉近了不少,天然地就覺得親。不過,因著是第一次見面,也怕冒昧,彼此間倒是沒說其他的,頂多也就是依著輩分認認人,再彼此給些見面禮什麼的,表示一下親厚。不過,錢氏倒是跟錢元娘約好了,說她過兩天後會再來,錢元娘聽了,也只能依依不捨地送她離開。
果然,沒幾天錢氏就又來了,這次她就沒帶那麼多人了,也就二丫作為閨女,陪著她一塊來了。一來,她們就被讓進了房間,上回人多,有話也不好說,倒是現在,可以好好說說話了。
彼此閑話沒兩句,錢元娘就進入正題了,「小妹,你可得幫幫你外甥啊。寄兒他原也是豪門公子,可你看看我們如今過的日子,就連一般的莊戶人家都比不上。這些年,我們過得真是太難了。」說著說著,眼淚就下來了,一時竟哽咽得說不下去。
錢氏聽了,反射性地先往蔡寄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後又環顧了一下眼前這間簡陋的屋子,一時也覺得大外甥是受委屈了,於是便點點頭道:「大姐不用擔心,我是他嫡親的小姨,能幫的地方總會幫的。」說著頓了下,盤算了下自己手中的銀錢,想著照拂一下外甥也不難,於是接著道,「至少些許銀兩,我還是出得起的。」
可錢元娘聽了,卻並未因此開懷,反而道:「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並沒有讓你私下補貼的意思,而是想讓寄兒堂堂正正地回歸慕家。他本就是慕家的少爺,那些富貴都是他應得的,我要把那些被人奪走的東西,一分不少地都給要回來。」這些事,她早在心裡想了一遍又一遍了,只是那會小妹不在,外甥畢竟遠了一層,更不用說妹夫了,所以,她一直都沒說,如今總算能說出來了。
可惜這話,並沒有引起錢氏的共鳴,事實上,她這會很為難,因為這已經不是單靠她就能辦成的事了。於是,錢氏吞吞吐吐地道:「這,這,有必要嗎?都這麼多年了,很多人事都變了,你們即使回去也會不習慣的,再說,你們當年既然被趕了出來,那想必名聲也不會太好。」說到這,錢氏終於覺得自己的底氣足了些,「如今,這又要回去的,這樣好嗎,要是被人說閑話了怎麼辦?」
這話,一下就說到了錢元娘的痛處,讓她一時委屈得淚如雨下,「小妹,我苦啊。」
錢氏心說,我知道你苦啊,可你知道我苦嗎?這要是因著你們的事,惹了王鵬不喜,回頭要是被打發回老家,那我的臉可就丟大發了。所以,哪怕再是親外甥的事,我也不敢隨意應承啊。
而另一邊,錢元娘終於收拾好心情,開始說話了,「小妹,你是不知道,沒有宗族的日子就跟沒有根似的,風雨飄搖,平日里,那真是誰都不敢得罪。虧得兩年前,我們找到了你們家,這心裡才踏實一點,至少有事時,總算有個能商量甚至求助的人了。只是,若是可以,我還是希望能夠回歸慕家的,如此,將來才不會被人欺負,畢竟親戚再幫忙,也沒那麼名正言順。」
話說到這地步,錢氏就不好再推脫了,當下只能道:「可慕家的人願意讓你們回去嗎?我們就是再想幫,頂多也就是幫忙遞個話而已,不可能真的干涉慕家的家事。」
錢元娘聽了,臉色難看地道:「我,我,我做什麼了呀,他們就這麼待我?!」一個丫鬟成了姨娘,生了兒子,后又因為謀害主母被攆出門,很熟悉的套路,甚至沒有人會覺得意外,甚至她被趕出去的時候,還有很多人說她活該,可她委屈啊。
她頓了下,開口道:「當年,我進入慕家時,不過十歲,那會我無依無靠,每天戰戰兢兢地,就怕做不好事會受罰。那樣的日子過了兩年,我終於入了夫人的眼,成了她跟前的二等丫鬟。」
她說著就舒了口氣,然後接著道,「那段時間,大抵是我過得最輕鬆的時候了。可惜好景不長,沒多久,我就發現這大宅門的日子一點都不好過,什麼夫人、老夫人跟前的體面媽媽、陪房,各個都有根有腳的,我誰都得罪不起,我只能小心翼翼地過日子。然而,隨著我長大,事情卻更糟了,當聽聞有個品行不佳的人看上我后,我嚇壞了。正巧這時,少爺屋裡有空缺,我用了點手段,這才爭取到了少爺屋裡,至少到了少爺屋裡后,其他人就不敢隨便動腦筋了。
之後,之後啊,我的心就大了,說實話,成為姨娘,我並不無辜,可即便再來一回,我也不會後悔。呵,跟那些小廝們一比,少爺根本就是無與倫比的優秀不是嗎?我既沒有自梳的勇氣,又不願意配個小廝,將來祖祖輩輩地給人當奴才,所以幾乎沒怎麼考慮地就選擇了成為姨娘這條路。
可他們非要說,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勾引的,這話我卻是不認的,畢竟少爺若是不願意,我還能用強不成?左不過我身份卑微,一旦有事,就把責任都推我身上罷了。」
錢元娘一說起這個話題,就停不下來,實在是平日沒人可說,她憋了很久了,「這麼多年來,過得最好的也就是寄兒剛出生那幾年。那會,少夫人自己沒孩子,又不願抱養別人的孩子,為此,家中上下都對我們母子另眼相看了幾分,說實話,那會我還真有些飄了。可如今想來,這些事也不過是做給少夫人看的。」
說到這,她的嘴角終於露出苦笑,自己最大的成就,不過是給慕家生了個兒子。當初得到優待時,她的確驕傲不已,可如今卻發現,那些不過都是做給別人看的,心裡是當真不是滋味。
她嘆了一聲,又開口道:「後來,主母有孕,那會我就知道自己的好日子過到頭了。那段時間,我一直縮在房裡,幾乎不敢出門,可誰知道到底還是礙了人家的眼。受罰、禁足,這些我都認了,可誰知人家那麼狠,竟硬是容不下,最後更以謀害主母的罪名誣陷我,直到將我們母子都凈身出戶地趕出去才肯罷休。」說到這裡,眼神中又帶了點憤恨,「說來少爺,就更不是個東西了。不管怎麼說,寄兒都是慕家的骨血,他的血脈,可他卻一點情誼都不講,就順著少奶奶的意,將我們都趕了出來。」
錢元娘心緒難平,好一會,她才又帶著哭腔對錢氏道:「那時,但凡有人能為我們說句公道話,我們怎麼也不會淪落到如今的地步,這些年的苦,這些年的苦,嗚嗚嗚……你們怎麼才來啊?」
最後這話,錢氏可不認同,她們家又不是生來富貴的,「大姐,你想多了,我們家也是一步步才走到今天的,甚至成為官宦之家,也就這十來年的事。當年,你們出事的時候,我們家還在種田呢,可幫不上忙。」
錢元娘聽了,覺得這話倒對,那就沒什麼可懊惱的了,於是,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如今,你能幫忙給他們家遞話嗎?只要能讓寄兒回去就行,我不用管。」元娘眼帶期待,心裡想著,只要寄兒回去了,慕家的家產就不能少了他的一份。
錢氏似乎沒了拒絕的餘地,只能勉強道:「我回去跟夫君他們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