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高考

學校在操場舉行了高考百日誓師大會，台上外地的教育專家講述關於高考方面的心理學知識，專家目不轉睛地念稿稿，我們在陽光的暴晒下昏昏欲睡。

對於高考，我已經準備了太久，幾次模擬考試的成績都不錯，排名都在年級前列。但是清華北大我是不敢奢求的，從歷年的情況來看，只有全校第一的成績才有可能被清北錄取。我唯一的遺憾就是爺爺的死，他走得太早，還沒有來得及等我考上大學，還沒等我成績出來在鄉親們面前炫耀，就匆匆地離去了。

我在這個百日誓師大會上，嘴裡喊著決戰高考的傷口號的時候，真正思考了關於自己奮鬥的一切：早些年我努力學習，甚至把自己封閉起來，為的是以後能夠和遠方的父母在一起，過上好的生活。後來的動力，則是為了爺爺在鄉親們面前能夠抬起頭來，把自己的孫子放在嘴邊侃侃而談。這一切在現在來看都失去了意義，有動力始終是好的，但是為了滿足自己或者親人的私慾而去強迫自己學習，始終是得不到真意的，已經失去了學習本身的意義。「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恐怕沒有這種境界，我也難以走得更高更遠。

想通了這一點，最後一個階段的學習中，枯燥乏味的公式和生硬的知識也變得有了靈魂，考試成績不理想也不會讓我恐懼，我所關注的更是它本身，而不是它的結果能給我帶來什麼。

帶著這種心情，最後艷陽普照的夏天，一直到六月份，我都耐下功夫，站穩腳跟，任思維馳騁。

考試前母親從北京回來，要給我做幾周的飯，我不再為在哪吃飯而發愁，有了親人接送，心情也變得開朗起來。

6月7號前夕，我有些興奮，和母親去縣裡體育場散步，母親為了給我解壓，給我講述考後要帶我出去玩的事，我的心思不再這個上面，想著一些光怪陸離的往事。

晚上出現了點小插曲，夜裡10點多，我比平時早睡了一個鐘頭，卻翻來覆去睡不著。心裡念著不緊張，放鬆自己，然而自己卻越來越精神。

「媽，幾點了？」我問道。

母親也沒有睡著，說道：「12點多？睡不著嗎？」

「不知道咋這麼清醒。」

「那沒事，咱說說話。我和你爸出門和么多年，把你哥帶走讓你自己在家，你怨不怨我們？」

「一開始是怨，但是我也不想說。我知道你們也不容易。我最難受的時候就是暑假每次從北京回去，感覺最痛苦，天天自己在被窩裡哭，時間長也就不怨了。」

母親說話有些哽咽，說道：「那想我們怎麼不打電話說？其實我和你爸咬咬牙也能把你帶到北京去，但是就怕你倆在一塊，天天不好好學……」

我說：「也都挺過來了，我不怨你們。如果不這樣，家裡生活都維持不下去。」

「你如果有的選擇，你願意在家裡留守嗎?」

「現在還願意，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不願意，但是現在我是爺爺奶奶帶大的，這個恩情我得報。」

「我和你爸就感覺愧對你，小時候沒陪在你身邊。那時候也是家裡窮，白面饅頭都快吃不起了，不得已才把你們扔在家裡。要是生活條件好，誰都不願意出門。一出門就是一二十年，回也回不來了。要是我和你爸再回來，你說現在在家裡能幹啥？給別人打工肯定掙不到錢，做生意也不知道幹啥。」

「那你為什麼把我哥帶走，不帶我？」

母親說：「那時候你哥身體不好，學習成績還不行，我和你爸就商量把他接到身邊好好看管。你成績好，他在家還影響你學習。」

「成績好就該受罪了嗎？」

母親極力忍住哭泣，說道：「我和你爸對不住你，我知道你受的委屈多，有啥事都得說出來。別啥都憋在心裡。」

我說：「我以前心理有問題，感覺啥都沒意思，一心想著暑假快來，自己能去北京。我現在自己調節過來了，也不是怨你們，只想說出來我這麼多年的委屈。」

說出來這些話，我心裡舒坦多了，我知道自己傷害了母親。此時的我是自私的，不過為了明天的高考，今天要有個好的睡眠，委屈我親愛的母親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醒了，精神正好。我踏著初夏的涼爽的風走到考場，心裡坦然而從容，我經歷了太多，自然都看淡了。

第一場語文我沒把握好時間，前面耗時過長，導致最後作文沒有太多時間去寫，匆忙就寫完了。理智提醒我語文不會有什麼問題，儘管時間分配上不合理。

後面幾場是我的強項，就像平時模擬考試一樣，沒有什麼太多感覺，兩天的時間匆匆就過去了。

最後一場英語結束的時候，我，整個考場，整個校園的考生，都長舒了口氣。無論考試結果怎樣，高三生涯總算結束了！

這12年的苦學生涯算告一段落了，儘管我們都厭惡應試教育，但是，目前來說，這場考試對所有的不同家境，不同性格，不同地區的孩子來說是最公平的，沒有了它，我們廣大普普通通家庭的孩子難以與精英階層做任何抗衡，最起碼，這給了我們自信和不服輸的勇氣。

從考場出來，我心情雀躍著回家，用手機和沐沐聊出行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