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捉蟲）

()「你說胤禩這毒已經有兩年了？」

梁仲卿顫巍巍的跪在地上，心想自己今天恐怕要走到頭了。

康熙的目光一直看著床上蒼白的好像隨時會變得透明的胤禩，語氣里聽不出任何情緒。

「回皇上，八爺這毒的確有兩年光景了！」

「這麼說，你之前就知道？」

梁仲卿顫了顫，閉了閉眼，又睜開，道，「是！奴才之前就知道。」

康熙的手輕輕地劃在胤禩的臉上，輕柔的彷彿在摸一件易碎的玻璃。

「哦？既然知道為何上次不報？」

「回萬歲爺，八爺先前告誡奴才不許向任何人透露這件事。」

撫在胤禩臉上的手微微的顫了一下。

「你是說胤禩之前就知道這件事？」

「是，八爺剛來那會兒，就讓奴才診斷過！」

「這麼說，這次他吐血是因為他讓你開的葯起的作用？」

梁仲卿伏在地上，不知該如何開口。

「為何不回話？」

「皇上饒命！這葯是奴才私自給八爺開的！」

康熙頓時轉過頭，目光犀利的看著跪在地上的梁仲卿。

梁仲卿被康熙的氣勢壓的喘不過起來，「回萬歲爺，八，八爺不讓奴才開藥！」

「胡說！」康熙怒吼一聲，「胤禩怎麼會如此不惜命？」只有康熙自己知道，他只是用憤怒掩飾自己心底的恐慌。

「你還有什麼沒有告訴朕？」

「奴，奴才告訴過八爺此葯如果一年內不解，那，八爺便活不過，活不過……」

「……活不過什麼？」

剎那間，梁仲卿似乎覺得康熙整個人都瀰漫著一股哀傷，心下不忍。

「……25歲！」

「……如今可還來得及？」

「回皇上，八爺這次吐血，已把一部分毒血排除身體，只是方才氣血攻心加快了毒素的全身流轉。奴才之前告訴過八爺，如果想要解毒便需七七四十九天忍常人之不能忍，便可解除。可如今，只有解毒聖品------天山雪蓮方可解除。只是解毒之後，八爺的身子也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樣了。如果有激烈的情緒波動，就會心悸難耐。」梁仲卿說完這話，幾乎濕透了上衣。

「這宮中可有天山雪蓮？」

「有是有，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前年，皇上賜給了令妃娘娘！」

「令妃？」

康熙笑的殘忍，好一個令妃！下毒毒害胤禩！（哎呦喂，康熙爺！令妃毒害的可不是八爺，是永璂啊！康熙挑眉：你說什麼？作者：沒，偶什麼都沒說！遁走~）還把唯一的後路也斷了！看來是朕之前對你太仁慈了！

「你還有法子。」康熙瞥了一眼地上的梁仲卿，肯定的說道。

「回皇上，天山雪蓮乃解毒聖葯，就是人吃了它，也能在自己的身體里保留那一份功效！」

「哦？這麼說，魏氏還不能這麼簡單的死？」

康熙笑的很危險，指腹輕輕地摩挲著胤禩蒼白如雪的臉頰，慢慢的下滑，摸上纖細的脖頸，似乎還能感到那份細微跳動的脈搏。

「八哥！」

一聲驚呼，胤禛看著空空蕩蕩的手，眼睜睜的看著胤禟掙脫他跑向龍床。

胤禟極具技巧性的擠開康熙的手，撲在胤禩如今瘦小的身體上，滾燙的淚水滑進胤禩的脖子，浸濕了衣衫。

「胤禟？」

康熙危險的眯了眯眼，看著蘭馨版的胤禟撲在胤禩身上，佔住了一大半龍床，硬生生的把自己擠在了邊上。

撲在胤禩身上的胤禟抖了抖，畢竟皇阿瑪對他們來說還是很有威懾性的，只是剛才要不是他衝出來，八哥有可能就被他掐死了！

又想起前世皇阿瑪對八哥的種種，兄控的胤禟滿目淚痕的轉過頭，憤恨的瞪著他的皇阿瑪。

「不許你碰八哥！都是你害的八哥！你和胤禛都是兇手！前世南巡時，八哥病的快死，你也不說了一句『勉力醫治』，如今又何必假惺惺？八哥必不想見你才不願醒來，你放我和八哥走，這一世我們和愛新覺羅家從此毫無瓜葛，你不必擔心有什麼奪嫡，老天爺可是把四哥給您送來了！」胤禟一臉諷刺，字字誅心！

無論何時他的皇阿瑪，想要人死，不是只是一句話的功夫么？

這多來的一世，多活一刻便是求來的，有何放不開？

「九弟！」

胤禛很是驚訝的低聲警告，沒想到胤禟膽子如此大，這不是找死么？

卻也感慨老八老九這兄弟情深，雖說前世斗得你死我活，不過這重生一世，胤禛也不是看不開的人。終究是兄弟，還是不願剛重逢便分離的。

胤禟吼完，便不管不顧的繼續趴回自家八哥身上，好似這樣就能好好地保護她的八哥。

「八哥……我是小九！是小九來找你了！一定要醒來！然後我們離開這裡，你說去哪裡好？你以前說江南風景美，要不我們去哪裡好不好……」

康熙和胤禛就這樣看著胤禟有些魔怔似的在胤禩耳邊喃喃低語，半側的臉上露出一股既悲哀又高興的笑容。

康熙這樣看著，剛才被胤禟當面大吼的氣憤似乎也一點一點的消弭在這凄絕的畫面中。

胤禩是有些知覺的，只是他醒不過來，他似乎聽到了小九在耳邊喃喃的低語聲，憧憬未來的美好。

他在黑暗中掙扎著，好想伸手抱住似乎很是悲傷的胤禟，可是身體卻不聽他的使喚。

「八哥，我見到老十了！等你醒了，我們三個一起闖蕩江湖去，好不好？」

這一句話胤禟說的很輕很輕，他不敢讓他的皇阿瑪聽到，老十現在是他們唯一的後路，如果皇阿瑪真的想要殺了八哥，至少還有老十能夠幫忙。

但是就這一句話，讓拚命掙扎的胤禩找到了黑暗的出口。

「……九，小九……」

那一句輕聲低語驚醒了所有人。

「八哥！」

胤禟喜極而泣，伸手緊緊的摟著胤禩。

「八哥，我就知道你不會扔下我的！」

胤禟又哭又笑，核桃似的雙眼歡喜的看著面色蒼白的胤禩。

嘴角艱難的扯出一抹微笑，伸手摸了摸胤禟如今的髮髻。

「你和小十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又怎麼忍心？」

唯一的親人？

康熙看著溫馨如畫的兩人，嘴角揚起的笑意頓時也變得苦澀起來。老九剛才的話雖字字誅心，卻又何嘗不是事實。

他和胤禩的父子之情可不是早就被他親手狠狠的掐斷了。

胤禛在一旁，看著老八和老九的模樣，又察覺到他皇阿瑪眼裡的苦澀，想起弘時，頓時也平添了一絲苦悶。

對如今的弘時來說，唯一的親人也只有他現在的阿瑪……

「皇上，皇後娘娘在殿外等候多時了！」

康熙頹然的揮了揮手，「讓她進來！」

「本宮的十二……」

皇后紅著眼，滿臉憔悴、心急的衝進養心殿，連禮都忘了行，衝到床邊，憐惜的摸了摸此刻胤禩慘白的的臉頰。

「皇額娘，十二沒事！」

胤禩對著那拉皇后扯開一抹笑，安慰道。

皇后看著懂事乖巧的兒子，抬手抹了抹眼角，僵硬的勉笑，「不用哄額娘，太醫都跟額娘說了。都是額娘沒用，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受這麼多苦。」她從來不知曾經的天真差點讓她失去一個兒子。

「皇上，可否讓臣妾把十二帶回坤寧宮好好照顧，你平日要忙國事，十二還是由臣妾照顧！」

聞言，康熙目光一凜，望向床上的胤禩。胤禩忽然間對上他皇父看過來的視線，愣了一下，眨了眨眼，便淡淡的移開了目光。

「十二還是放在養心殿！這裡安全些，你把平日里照顧十二的人差過來就行！」

胤禟剛在心裡打鼓，卻聽到他皇父這麼說，便睜大了眼。

「皇阿瑪！這太監宮女怎麼也比不上皇額娘照顧的細心，更何況十二弟如今正需要人照顧關懷，我和永瑆也常常想念永璂的，皇阿瑪就讓永璂會坤寧宮！」絕對不能讓八哥住在養心殿！

康熙看著胤禟，微眯了下眼，胤禟的膽子倒是肥了不少。

「朕知道你關心永璂，但是永璂的解藥耽誤不得。你要是想你十二弟了，過來看他便是！好了，這事就這麼定了！」康熙一錘定音。

胤禟只能暗自咬牙，誰叫魏氏那個包衣是弘曆的妃子！哼！

看著胤禟暗恨的模樣，康熙不懷好意的掃了一眼胤禟如今的身子，「皇后，蘭馨如今也14了，這回祭祖后，三年孝期也該滿了！最近皇宮內烏煙瘴氣的，也該是時候熱鬧熱鬧了！」

胤禟被康熙一句話戳中命脈，頓時僵直了身子，目光火辣辣的瞪著康熙。

混蛋！你才要嫁人！你全家都要嫁人！

胤禟小包子頓時詐毛！

康熙直接屏蔽掉胤禟幾乎殺人的目光，嘴角流露出一絲得意。就連胤禛面癱的臉上也泄露出一抹笑意。

胤禟氣憤的跺了跺腳，卻不想這個動作現在看來卻更像是小女兒的嬌羞。

皇后見狀也掩嘴笑了起來，胤禟一氣之下，便衝進了胤禩的懷裡。

還是八哥好！沒八哥的孩子就像根草！

胤禩寵溺了撫了撫胤禟的背，有些好笑。

胤禟看著黑了臉的康熙，得意的朝他一笑，手上更是抱緊了胤禩的纖腰。

胤禟現在可是有他八哥撐腰，即使是他皇阿瑪，現在也不得不得考慮胤禩的心情。雖然胤禟還未意識到，但是不得不說他找了個好靠山啊！

胤禛在一旁，看得透徹，只暗地裡搖了搖頭，嘆息老九居然以為皇阿瑪是想殺了八弟？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