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百年之前（下）

我和凌清璃坐在城堡外的彼岸花叢中，他輕聲道出過往：「公主，一百年前，聆水國和血魔國因為邊境問題衝突不斷，魔王想要緩和兩國關係，於是想到了和親。魔王逼迫你和聆水之皇結婚，當時你才17歲，尚未成年，無法繼承凌冰國，也沒有實權，根本無力反抗。你在婚禮當天……選擇了自殺。」

凌清璃深深地嘆了口氣，呼出一團白氣。

婚禮？和親？自殺？

我突然眼前一黑，回憶不斷湧現……

「小莩，聽話，只有你嫁與聆水之皇，才能保全凌冰國和血魔國。」蘭斯格扶著我的肩膀，血色的雙眸盯著我的眼睛。

「我根本不認識他！我和他都沒有見過面，更談不上感情，我怎麼可以嫁給他？」我聲嘶力竭地哭喊道。

「哥哥，你要用小莩的幸福去保全江山嗎？」

「小莩，對不起。」

……

蘭斯格最後給我留下了一個冷漠決絕的背影。我被套上精緻的白色婚紗，裝進了婚車裡。

那件婚紗很美，綴滿了珍珠和白色玫瑰，長及腳踝。我頭上戴著沉重的珠飾，臉上的妝容精緻極了。可我的眼神絕望而空洞，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我從來沒有見過自己這樣美的樣子，也沒有沒有見過這樣絕望的眼神……

「不過是個沒有實權的公主，還不願意嫁給聆水之皇，也太不識抬舉了吧？」「她以為她哥哥把她養到這麼大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今天嗎？」「要不是因為她，前任魔王和凌冰之皇也不會這麼早去世，她嫁過去之後還不知道會給聆水國帶去什麼樣的災難呢！」……婚車外迎親的侍女們議論紛紛，我的眼睛不受控制得變成血紅。我把婚紗上的珍珠和玫瑰用力扯掉，珍珠滿地亂彈，我把白色的玫瑰踩碎在腳下……

那一天，鮮血染紅了聆水國的一角，我白色的長裙被染成暗紅，手上的冰劍上血珠四濺。

我笑著，站在一片血海中，宛若惡魔。

滿身血污，一身罪孽。

可這是你逼我的，哥哥……

冰刃刺進心臟，帶著刺骨的涼意。我倒了下去。聆水國的王城瞬間被冰封了，那冰終年不化。

一個血統不純的混血公主，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屬於血魔國還是凌冰國，處境左右為難。從小哥哥就忙於政事，很少關心她。她孤單地長大，終於長到十七歲，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對愛情充滿了幻想，卻被哥哥逼迫去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倔強要強如她，怎麼會願意妥協呢？她一直那麼孤獨，她渴望被愛，渴望被認可被接納，可她至始至終不過是一個用來和親的棋子罷了。所以她不甘，她怨恨，她毅然決然地走向毀滅。我不知道我現在的性格和之前有幾分相似，但我覺得既然她是一百年前的我，我是一百年後的她，那麼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

「公主，你沒事吧？」凌清璃喊我，我回過神來，良久無言。時隔百年，我還是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百年前結婚那天我的絕望和哀傷。

「我沒事，」我對他說，「我都想起來了。」突然想起來了這麼多事情，一時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一百年前的仇恨，還應該銘記嗎？

「公主，你是怎麼打算的？」凌清璃問我。「沒有想好。」我迷惘地搖了搖頭。

那天和凌清璃分別之後，我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不出來。凌清璃告訴我，一百年前雪糕就是我的靈寵，那個時候它叫雪花。我自殺之後雪糕就消失了，誰也不知道它去哪了。奇怪的是，雪糕既然是上古靈獸，一百年前就跟著我，它怎麼會不記得一百年前發生過什麼事？難道是有人刻意抹去了它的記憶？

雪糕從外面跑進屋裡，身上粘滿了泥土和紅色的花瓣，弄得髒兮兮的。我有心事，無心給它洗澡，就叫它自己去把澡洗了，然後再把自己弄乾。雪糕聽話地進了浴室。

我把自己埋進厚厚的被子里，腦海里不斷浮現一百年前的事情，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