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彼岸花湮滅

一團五彩斑斕的火焰，突然從鍾靈心的身體里流竄出來，轉瞬間，拔地而起，好似一朵盛開的蓮花。

歡快靈動的焰尾輕輕跳躍，裡面的光芒變化萬端，如夢似幻，勾人魂魄。

鍾靈心緊閉著眼睛，神情平靜安詳，嘴角勾起一抹甜美的微笑，彷彿陷入夢鄉中。

整個人被這團璀璨奪目的火焰托著，輕飄飄的懸浮在半空中。

「怎麼……」太陰玄女往後退了一步，怔怔的看著，低聲的喃喃自語，「怎麼可能？為什麼要護著她，你不是屬於我的嗎……？」

這猝不及防的一幕，猶如當頭棒喝，令太陰玄女呆若木雞的站立在原地。

眼前的一切都如同一場迷離的怪夢，不可捉摸，無法靠近。

她腦海里那一根緊繃著的弦，「嘣」的一下，應聲而斷。

太陰玄女垂落在身側的雙手卻不知不覺地握成了拳頭，從心馳神搖中醒過神來，神情肅殺，冷冷的看著鍾靈心，眉頭微微蹙起，恨恨道：

「我不會讓你阻擋我復仇的腳步，就算那個人是我自己，也不行。只是為什麼，連我的心都要背叛我？」

話音一落，太陰玄女的手中九殤憑空出現，血鞭上的光芒一寸寸的亮起。

她的面色也變得有些蒼白，咬緊了后槽牙，心中正烈焰欺天，狂流四起，譏嘲道：「遺落在時光中的東西，就永遠埋葬在過去吧……這種自欺欺人的感情，我現在不需要，是真是假，如今也不在乎。」

九殤上的光芒大盛，倏地甩向鍾靈心，紫紅色的流火瘋狂跳動，之前任何時候的火焰與之相比，如同小巫見大巫，更加凶煞狠戾，隱約可見一隻鳳影在血鞭上盤旋。

殺氣凜然的血鳳呼嘯著，隨著血鞭激射而出，化作一道幻影，撲向那團燃燒的五彩火焰。

兩者激烈的碰撞，轟然巨響，彷彿炸開一道響徹天際的驚雷，狂風四起，掀起塵土漫天。

太陰玄女微微的眯起了眼睛，放肆地大笑著，只是待到塵煙散開，她揚起的嘴角逐漸抿成了一條直線。

那團五彩焰火只是縮小了一圈，裡面的鐘靈心，被它護得滴水不漏，依然陷入了沉睡中，嘴角甜甜的勾起，似乎在嘲笑一般。

太陰玄女的身體微微晃動了一下，似乎是不能接受，她的臉龐驟然間變得煞白，死死咬著嘴唇，眸色沉沉，彷彿是潛伏著洶湧暗流和未知危機的深海，望不見底。

她的眉頭擰成了一團，緊抿的朱唇輕啟，清清冷冷的聲音中透出一絲凄厲。

「既然你要攔著我，就別怪我毀了你。我想要做的事情，沒有做不到的，一次不行，那就兩次，甚至十次，百次……」

太陰玄女說完，口中溢出一聲輕喝，足尖一點，騰空而起。

剎那間戾氣魔光瘋狂地湧入九殤中，一股凜冽的煞風在太陰玄女身邊憑空出現，將她身上的黑紗長裙，吹得獵獵作響。

無數的鞭影瞬間襲向鍾靈心，直至於死地，那團五彩的火焰，猛然晃動著，就像狂風暴雨中的一點燭光，越縮越小，上面的光芒也越來越黯淡，彷彿下一秒就會熄滅。

太陰玄女凌空甩下最後一鞭，血光綻開，紅瞳中閃過一絲火花，厲聲喝道：「給我……破！」

然而，還未等九殤觸碰到守護鍾靈心的那層薄薄的火焰屏障，太陰玄女飄然而起的身體，像是失去了重心般，狠狠地跌落在地上。

她掙扎著想要坐起身，嘴邊溢出一絲暗紅色的液體，順著下頜角，蜿蜒而下。

太陰玄女手中緊緊的攥著九殤，指節微微泛白，目光直直地看向虛無中，有一瞬間的晃神。

恍惚間，太陰玄女好似聽到一道來自迢遠的光年外的聲音。

「為何還是如此冥頑不靈，執念如毒，頭破血流，你也還是不願意回頭……」

那聲音滄桑古樸又飄然遠逸，像是晨鐘暮鼓，無形的壓迫感籠罩在聆聽者的身上。

太陰玄女的渾身一震，眸中閃過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的情緒，定定的看向霧氣氤氳的虛無中，不發一言。

那目光悠遠得像是穿透了層層的迷霧，不知落在哪裡。

空氣中，彷彿有幾秒鐘的凝滯，沉靜的空氣中彌散著說不出的微妙，時間似乎停止了，每一秒都那麼漫長難捱。

許久之後，太陰玄女霍然站起身，眸光落在鍾靈心的身上，眉宇間漸漸籠上一層淡青色的陰霾。

太陰玄女倏地偏過頭，臉上露出一些疲憊的神態，心灰意冷似的閉了閉眼睛。

她沉吟了半晌后，用手抹去了嘴角的血絲，聲音沙啞，斷斷續續道：

「空桑，就連你……如今也要與我為敵了嗎？為什麼……也想要護住她，還要傷我……」

虛空中只傳來一聲淡淡的嘆息，轉瞬間，被裊裊的微風吹散后，歸於平靜。

太陰玄女掘強地抿了抿唇，眼眶微微泛紅，臉上突然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是不甘，是悵惘，是委屈，又好像她馬上就會落下淚來。

她呵呵輕笑起來，笑聲里全是凄苦，那雙血瞳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

太陰玄女一邊輕聲地笑著，一邊如踏蓮一般，朝鐘靈心一步一步地走去，慢悠悠地說道：

「半夢半醒，鬼神莫辯，我已成魔，永墜深淵，空桑，我註定……回不了頭。」

九殤似乎是感受到主人心中激蕩的心緒，在太陰玄女的手中顫動鳴叫，一陣一陣的暗紅色的光華四溢。

這一次，虛空中的神秘存在沒有再阻止太陰玄女，任由她一步步地靠近鍾靈心。

淺金色的彼岸花，無風而微微地搖曳著，似乎受到了感召，沿著某種軌跡，亂舞蹁躚。

如龍爪般的花瓣上，淡淡的金色一點點的剝離開，化作一隻泛著金光的靈蝶，蝶翼不息不住的扇動著。

一隻又一隻的靈蝶如同飛蛾撲火一般，從四面八方匯聚，沿著那抹微弱的光芒，點亮的方向，翩翩飛舞。

無根之花，失去了金色浸染，就像一片絢麗的血河一樣。

透明晚霞般的赤紅，一天天，一年年，千萬年後，這些殘留的生命，又再次，因為她而盛放，在幽冥黃泉的彼岸。

每當一隻金色的靈蝶穿過五彩的火焰，進入鍾靈心的身體，化作火焰上的金芒，消失無蹤。

那朵褪色的彼岸花，也瞬間被點燃，灼灼地燃燒起來。

赤紅色的花瓣，遙望著那團火光，一點點，一片片，湮滅……

轉瞬之間，大片的彼岸花，低聲唱著永世的訣別，如灰燼般肆意飄灑，擁抱著遠處的人兒，在最後的注視中，等待著再一次輪迴……

太陰玄女的指尖微微顫抖著，前進的腳步頓了一下，眉宇間漸漸流淌出一種深刻的愴然，像是一片失去根的落葉，蕭索，孤獨。

她死死咬著嘴唇，眼眸猶如最深的黑夜望不見底，一瞬不瞬地凝視著籠罩在一片金光之下的鐘靈心。

整個人就像一支銳利無比的箭矢，此時此刻，已經搭在緊繃的弓弦上，散發著駭人的寒芒。

萬念交織著，太陰玄女的身似箭如梭，化作一道流光，朝鐘靈心射去。

鍾靈心緩緩地睜開眼，淺色琉璃般的眸子中飛快地閃過一縷金芒。

似乎有一股神秘莫測而又強大無比的力量，貼合著流動的靈力，融合在她的身體之內。

雖然這力量看不見，也摸不著，鍾靈心卻能清晰的感知到，有什麼東西在萌發，它們迫切地想要掙脫開身體的枷鎖。

一種熟悉而又遙遠的感覺瞬間席捲而來，將她淹沒。

「啊……」

鍾靈心猛地張開雙臂，喉嚨中溢出一聲驚呼，響徹天際。

一股她無法控制的能量，衝破了身體的桎梏，充斥在這方小小的天地間。

掉落在地面上的碎光沉星，此時，彷彿活重新被賦予了生機，倏地顫動鳴叫，速度快如流光飛電，一刻不停地穿過火焰，停在鍾靈心的手邊，蠢蠢欲動。

鍾靈心伸手在扇面上輕輕拂過，她手指拂過的地方，泛出流光溢彩的華光，瞬間光華萬丈，整個天地都被照亮。

她感受著靈武上不斷傳來的歡欣雀躍，眼角不由得微微酸脹，暗自在心中喟嘆。

「對不起，因為我的無用，讓你們沒有發揮出應有的實力，我一定會變得越來越強，不辱沒你們的威名。」

鍾靈心緊緊握住碎光沉星，只覺自己的心神一陣激蕩，她體內的氣息和能量彷彿與它們起了感應，在胸腔內捲起一陣陣的滔天駭浪，無邊無際。

她振袖一揮，碎光沉星瞬間抖開漫天的星棱之光，化作雙刃，迎著太陰玄女襲來的九殤，一往無前。

鍾靈心決絕地朝著太陰玄女攻去，她們的武器不停地撞擊著，尖銳地嘯叫，血鞭與雙刀相碰，星火四濺，靈流狂涌。

赤紅如血的眼睛凝視著漆黑如墨的眸子，深夜般的影子撲向燃燒的火焰，一招一式儘是殺機，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兩兩抗衡間，太陰玄女的眸中好似有一頭暴怒的凶獸，裡面的暗色，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