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亘古永存

話音剛落，胡恩臉色大變，只覺得周圍的溫度都降上了幾分。

「哐當」一聲悶響，胡恩的頭盔狠狠地叩在地面上，此時他恨不能剖開心腹，給榻上的空桑看看自己的赤膽忠心。

胡恩倏地雙腿跪在地面上，披著赤金盔甲的上半身匍匐著，姿態無比恭敬，卑微得低到了塵埃，語氣非常急切的說道：

「空桑大人，您的話，卑職銘記在心，定會一字不漏地回稟秦廣王殿下。

秦廣王殿下絕對沒有一絲一毫的逾矩之心……

卑職身為十殿幽冥巡邏冥差，一言一行都遵循冥界律令，一切都以冥界的安寧為首要使命，不敢有絲毫懈怠。

自從冥界建立開始，幽冥冥差就一直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

卑職們，永遠都是埋頭做事、低調辦案，絕不插手他族內務。

對洪荒之上，任何種族都是一視同仁。一旦遇見其他種族生物，立即退避三舍。

各個宮殿閻羅大人，對外族態度，也一直保持絕對的中立和孤立，絕不插手地界各族間的任何紛爭。

實在是今日的異狀太過驚悚，鬧出的動靜太為駭人，整個冥界的彼岸花叢，化為虛無。

彼岸花乃我冥界指路之花，有引導遊魂進入六道輪迴池之效。

如今，彼岸花湮滅，冥界還有孟婆大人還有百萬冥差，雖然不至於造成難以解決的混亂危境，但是，也在冥府掀起了一陣不小的風波，主城內的冥魂個個驚惶失措，風聲鶴唳。

您也知道，地界的洪荒大陸上遊魂不知為何越來越少，黑白無常，鉤來的魂魄，相比千百年前少了大半，不足十一。

酆都、邢台、黃泉三座主城內的百姓，魂魂自危，都不願再去投胎轉世，滯留在冥界，造成原先出現冥界住房供不應求的現象。

幽冥界現況更是嚴重，心懷怨念或憤恨，暴躁、孤僻、性格古怪，具有攻擊性，在地面上徘徊、遊盪的孤魂越來越多。

更甚者，修羅族重新勾起吾族百姓心中的戾氣，令他們比在地面之上更加暴虐和瘋狂，具有極強的攻擊性，轉化為修羅惡冥或凶魂，今日光是邢台主城就出現五個幽冥被轉發成了凶魂，吞噬了近百普通幽冥。

北邙冥府，北邙冥帝，法力通天，手下眾多猛冥怨魂，極端仇視我地府幽冥，對我冥界一直虎視眈眈。

如此，內憂外患之勢，秦廣王殿下才不得不草木皆兵，派遣卑職過來詢問。」

胡恩越說，心情越激動，說得抑揚頓挫，鏗鏘有力。

那張半透明的臉上因為心中不停翻湧著的那股激昂的情緒，陡然間增添了幾分蒼白，眼底甚至泛出了水光。

情緒震蕩下，胡恩毅然決然地抬起頭，雙眼直直的望著空桑，目光坦蕩，如一馬平川，一眼便能望見底。

胡恩頓了頓，重新低下頭，貼在地面上，語氣懇切真摯地說道：

「望空桑大人，明察吾等赤膽衷心！

卑職在此乞求您，給冥界，給主城所有百姓，一個答案，以此安撫冥冥之眾間的恐慌。」

空桑耐心地聽完了胡恩的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詞，便從榻上站起了身，手中的酒杯不知何時，便已經消失不見，兩手空空負在身後。

那張俊美如神的臉上似乎有微微的動容，但很快又恢復成了平靜無波的淡淡笑容，雲淡風輕得，彷彿對此一切都瞭然於胸。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此乃洪荒的大劫，渡過了，重歸安寧，若是渡不過……」

說到這兒，空桑臉上所有的笑容褪去，他的眉頭微微一蹙。

可那一蹙也彷彿是隔著一層迷霧的錯覺一般，快得根本無法捕捉。

此刻，空桑的眉宇壓得極低,眉間凝著一層濃濃的思慮。

他輕輕的揉了揉額角，似是看到了一直附身跪地的胡恩，狹長的眼尾一掃，一股憑空出現的力道將胡恩托著站了起來。

空桑的目光變得幽深了些，像是一個沒有邊際的漩渦，隱藏了所有的思緒和憂慮。

他轉過身，抬頭看著亘古不變的空桑神木，薄唇輕啟，淡淡地開口道:

「你退下吧，按你剛剛說得那樣，在冥界盡忠職守，維護冥界穩定即可。洪荒地界上發生的一切只需置之不理。」

胡恩別過臉，眼底有一股認真的執拗，心有不甘地悶聲道:「空桑大人，如果這真的是一場浩劫，難道吾等冥族真的要坐以待斃嗎？卑職願意……」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空桑冷冷的打斷了，「你逾矩了……」

空桑側過頭，總是淡然而通透的眼眸，此時眯成了一條窄窄的縫隙。

他輕飄飄的瞥了眼胡恩，一股莫名的威壓籠罩在空桑樹的方圓一里內。

胡恩的魂體猛地晃動了一下，渾身劇痛無比，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癱跪在地上，聲音顫顫悠悠地告饒道：「空桑大人恕罪，卑職再也不敢了。」

空桑將袖子一揮，收回了莫大的威壓，不疾不徐地走回了榻前，語氣透露出不容拒絕的堅決，帶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場。

「你退下，這句話，吾不想說第三次。」

胡恩顫顫巍巍的站起了身，被那雙冷漠的眼睛望了過來，方寸之間，他不由心緒大亂，低垂著頭，不敢再看面前的大人一眼，語氣虛浮地回道：

「卑職，告退！」

胡恩不禁有些后怕，暗自嘀咕著，自己到底哪裡來的勇氣敢去反駁，不過是個高級冥差而已，幸好空桑大人，不與他一般見識，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胡恩越想越心驚膽戰，立刻向空桑行了個大禮，弓著腰，垂著頭，一步步地向後退去。

就在胡恩退開了十米后，一道清冷的聲音在他的耳畔落下，平靜得彷彿一汪毫無波瀾的湖水，又像是撕破深沉黑夜的微光，瞬間凍結了他心底的所有驚惶。

「彼岸花的湮滅，乃是吾所為。至於，冥界如今內憂外患之困境，吾只有一言，只需安內即可，一切從常。

冥界亦是吾之所屬，吾定與冥界共存亡，如果真有那一天，吾不會坐視不理，就算歸於混沌，亦會保冥族存續不滅。幽冥萬眾，無需杞人憂天。」

他的聲音很低，卻帶著莫名的力量，聲控回念，思有餘音。

胡恩的渾身一顫，腳在半空中停滯了一瞬，嘴角勾起一個自嘲的弧度，他便一直退到了巡邏隊伍的所在處。

虔誠的向空桑致敬后，他才緩緩地抬起頭，雙眸緊緊的凝視著那棵參天的神木，眼裡像是有雲海在翻滾，隱隱透出一種難解的困惑，又漸漸轉為心悅誠服。

那位高高在上的大人早已不見了身影，只剩下那棵瑩瑩光芒閃爍的巨樹，比任何燈火星光都要璀璨奪目，亘古永存。

***

熊本市安全區，內城區的急救站內，高雅和任明宇兩人大眼瞪著小眼，一副針尖對麥芒的架勢。

任明宇蒼白著臉，沉聲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才離開一會兒，你對我家小靈心做了什麼，她怎麼會失去了意識？」

高雅的眸光微閃，張口剛想反駁，似乎想到了什麼，臉上的神色一黯，沉默了半晌，從鼻子里哼一聲，才中氣不足，支支吾吾地說道：

「我原本是要停下來的，可是她說可以做到，要我堅持下去。

我，我怎麼知道她會靈力透支，若不是，我不能吸收這種全是雜質的石頭，我也不會需要她的幫助。

我也不知道，這次覺醒會需要如此多的靈力。

如果事先都知道了，我一定不會冒冒失失的在這裡就進行注靈了。」

高雅說完，不敢看任明宇的眼睛，低下頭，眼圈也染上了一層紅暈，臉上那副理直氣壯的模樣蕩然無存。

「你，你……你知不知道，她對我們來說有多麼的重要！沒有把握的事情，你怎麼能讓她去嘗試。

她說可以，你就真的堅持下去，你的腦子呢？如果她真的有事，你對得起誰！

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犧牲都付諸東流，我們該如何向其他人交代，向天下蒼生交代！」

任明宇一邊怒喝著，一邊急得直跺腳，氣得通紅的臉上陡然增了幾分蒼白，像是一口氣上不來了似的。

高雅咬著下唇，想要強顏歡笑，卻只做出了一個比哭更憂傷的表情，她喉頭忽然一顫，弱弱地說道：

「你也知道，她不是普通人，昏迷了都能吸收血晶。說不定，她只是暫時失去意識了。我們不能關心則亂，要不等等看……

況且一條道走到黑了，此時只差一點點能量，靈蛇就要覺醒成功了，我們不能讓所有的心力白費了吧。」

任明宇懊惱地抓了抓自己頭髮，沒來由更覺得心慌意亂，又不敢碰鐘靈心，只能怔怔的看著，沉默了良久后，終於從胸腔里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嘆息。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鍾靈心固執起來決定的事情，十匹馬都拉不回來，就算他在這裡，也不能阻止，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

任明宇失魂落魄地抹了抹臉上的汗水，一聲不吭地走到了鍾靈心身邊，重新換上新的血晶，卻沒有發現她的指尖微微顫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