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城市
()走出商廈,我已經和來時的那個我判若兩人了。他解開了我已經凌亂的馬尾辮,使得我那一頭烏黑的長發就隨意地披散在肩后。他為我選擇的是一款白底紫茉莉的衣裙,配著雪白的襪子上懸挂著兩個紫色毛絨絨的小球,那雙黑皮鞋不大不小穿著真是舒服極了。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穿新衣新皮鞋,卻是一個陌生的男人為我買的單。我抬頭看這陌生的城市,到處是高樓聳立,到處是人聲鼎沸,我只有緊緊跟著他,我覺得我彷彿是風浪中那一葉隨波逐流的小舟,心中有說不出的惶恐。
羅雨生後來告訴我,那天在這城市的陽光下,一個女孩這樣在他身邊靜靜地走著,他偶然的一瞥,發現了她清秀的五官,流暢的身體曲線,連著那腳腕處兩個不斷跳躍的紫色小球,這樣的景緻居然讓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地怦然心動。
他說,他的職業,每天都和這個城市裡最美麗的模特近距離地接觸,他看慣了美女,他甚至已經厭倦了美麗的女人。可是我的出現,卻讓他覺得她們的美麗,是可以用語言簡單地描述,而我的美麗卻如一股清泉注入他的心田,這樣的美只能意會不能言傳。這是一種很奇異的感覺。
此時已經接近中午了,聞著從飯店裡飄出的菜香酒香,我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計,我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飢餓讓我開始有氣無力,和他的距離也逐漸越拉越大,終於在一棵梧桐樹下,我軟綿綿地靠著樹榦,再也走不動了。
於是他折回來:「又怎麼了?」口氣里居然有一絲憐惜,這樣的憐惜讓我覺得好親切。
「我已經很久沒吃東西了,我餓,我想吃包子。」飢餓讓我顧不得矜持,我這樣哀求他。
他不再說什麼,快速走開了,等他回來已經捧著一包點心遞給我:「吃。」
那是肉包子的香味,我一把從他手裡抓了過來,連謝謝都忘記了說,就背過身去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別噎著了。」他又遞給我一杯熱氣騰騰的奶茶:「夠嗎?」
我點點頭,我真的餓壞了,那肉包子一個接一個地吃,於是力氣重新充斥進我的身體。
「你為什麼一個人來深海?你父母不擔心嗎?」他見我吃飽喝足問我。
「我沒有父母。」我說。
他吃驚地朝我看著。
我以為他不相信我的話,於是補充:「我沒必要騙你的。」有了力氣,我才仔細去打量他,我才發現,他真的很帥。和劉大鵬是截然不同的帥氣。他比劉大鵬大幾歲,因此他身上已經沒有了學生特有的青澀氣。他那雙眼神讓我看著怎麼就是說不出的親切感。正是這種莫名其妙的親切感讓我放心地跟著他一路走來。
「到了!」他指著不遠處一處古樸的院牆,上邊金字招牌上赫然寫著:「史學誠美術學院。」
我猛然意識到,我認識這個地方,對,就是這兒,那伸出院牆的木棉樹枝,那校門…….原來這就是那張照片上的背景。
「我就是這所學院里畢業的。」他指著操場上那佇立的一尊雕塑,並朝著它深深地一鞠躬。「史學誠先生是我們深海最有名的畫家,這所學院就是他生前創辦的,你了解嗎?」
我默念著這個名字,終於想起以前中學里的美術老師提及過這個人,他是個藝術大師。我點點頭。我站在這學院的林蔭大道上,迎面是一群學生,他們別著校徽背著畫夾朝氣蓬勃從我身邊走過,我呼吸到一股濃濃的書香氣,我不由得閉上眼睛,眼淚止不住滑落臉龐,乘他不注意,我急忙擦去了眼淚,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曾經失落的大學夢。
「你和史家什麼關係?」他說。
我搖搖頭,因為我真的不知道。
「我不是要窺探你的**,只是一路走著陪你說說話,解解悶。」他說。
「我真的不知道,我想問,你現在把我帶到哪去?」
我這麼說,讓他大吃一驚:「你真是一個奇怪的人,奇怪的名字,說著儘是奇怪的話。你不知道?那為何師母要讓我來接你?」
「你能告訴我,你的師母是誰嗎?」我認真地問。
他更是大跌眼鏡,也不知道說什麼為好了。
「你所說的師母是不是叫史芝芝?」
他點點頭。
說著我們已經在一處小樓院門外停下了。他伸手按響了電鈴。
「雨生哥哥。」伴隨著一聲清脆的女聲,門開了,一個穿著橙色裙子的女孩蹦了出來。她看見他身後的我,立時那滿臉的笑容就靜止了,甚至是有些敵意地看著我。因為我們是同樣的性別,同樣的年齡,我能清晰地感覺到。
「你不好好畫畫跑出來幹嘛?」羅雨生對那女孩說道。女孩的頭髮上有一點彩色的斑點,他充滿憐惜地伸手去撥弄掉:「瞧,你把顏料濺在頭髮上,都幹了。」
「夫人叫你們快進去。」這時,出來一個穿著圍裙的女人對我們說道。
「進去。」羅雨生說道。可是那個女孩還是不斷朝我打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