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府內眾人

003 府內眾人

隔日去給老夫人請安的時候,宋以歌換了身顏色鮮妍些的衣裳,也讓老夫人瞧著能覺得喜慶些。

如今宋家人丁凋零,老夫人膝下僅有一子,便是現在淮陽候,而這位侯爺膝下,除了兩位嫡出的,便只剩下兩位庶出的姑娘。

其實府中也不是沒有庶子,只是夭折了。

宋以歌走到老夫人榮福堂的門口,就見丫鬟已經將帘子掀開:「七姑娘,老夫人已經醒了,正在等您。」

「有勞了。」宋以歌頷首,走進去,讓丫鬟婆子將身上的斗篷解了之後,這才慢吞吞的走進去。

堂內不止老夫人一個,還有另幾位姨娘和她尚存侯府的兩位庶姐,宋錦繡,宋橫波。

這兩名兒聽起來,滿滿的都是富貴氣。

「以歌見過祖母,祖母近日可安好?」宋以歌福身,身段婀娜裊裊不盈一握。

宋橫波在一旁瞧著,不冷不熱的開口:「七妹妹的病兒可是大好了?若是還沒好,七妹妹還是回院子去歇息吧,免得傳給祖母,這可就不大好了。」

「四姐姐。」宋以歌本是不太願搭理她的,可轉念一想,到底是自家姐妹,不搭理說不太過去,若是不知情的,恐怕還以為是她這個嫡出的姑娘容不得一個庶出的姑娘,於是便朝坐在兩邊人兒頷首,「二姐姐。」

「七妹妹如今大安,祖母的心事也算了了。」宋錦繡明顯比宋橫波會做人很多,她起身得體的笑著,瞧著便也像是宋家出去的嫡女般。

宋老夫人目光一轉如何會不知,底下這群人在打什麼主意,她也是從這個時候走過來的,她按耐著不悅的心思,對著宋以歌招招手,便喚人上前,然後將她抱在身邊坐了。

「歌兒身子如何?」

宋以歌對上宋老夫人慈和的笑臉,趕忙也裂開嘴笑道:「祖母,孫女無事。」

「只是孫女可想念祖母了,如今能見到祖母真好。」宋以歌笑的眉眼彎彎的,小嘴也是甜的就像在吃糖似的。

宋老夫人其實不太愛聽旁人的甜言蜜語,可這人變成她的小孫女兒時,她又覺得這小嘴兒真是甜的可愛:「說說看,你今兒是不是吃了什麼蜜棗,瞧你這個小嘴甜的跟什麼似的。」

「難道祖母不知道嗎?」宋以歌挽著宋老夫人的手臂彎,笑盈盈的將頭擱在宋老夫人的肩上,「孫女兒每日見祖母的時候,都會先喝一碗蜜水的。」

說著,宋以歌抿了抿小嘴:「甜滋滋的,可好喝了。」

底下,宋橫波惱恨的踢了一腳椅子,垂著頭沒敢再說話,就連宋錦繡也不免多了幾分失落。

只要她這位嫡親的七妹妹在,她們祖母眼中便沒了任何人。可是這能怪誰?怪她們不是從嫡母的肚子里爬出來嗎?

底下的人心思各異,誰都沒開口,就聽見宋以歌一張小嘴就跟抹了蜜似的,在那哄著宋老夫人,哄得人笑聲都比平時多了。

幾人又在一起說了會兒話,直到宋老夫人要去看賬本,才讓幾人走了。

出了榮福堂的門,宋橫波甩開自家姨娘的手,幾步上前和宋以歌並肩走在一起:「今兒七妹妹可真是出了好大的風頭。」

「風頭說不上。」宋以歌微微笑著,「不過能哄得祖母開心,也的的確確是我的本事。」

「四姐姐以為了?」宋以歌眼波流轉間,春水脈脈。

宋橫波何曾見過這般模樣的宋以歌,頓時就晃了神,等著她回過神的時候,那人已經走出了老遠的距離。

宋橫波跺跺腳,卻被宋錦繡一把拉住:「四妹妹,七妹妹是咱們侯府的嫡女,你和她作對,能有什麼好下場,聽姐姐一句勸,算了吧。」

「你自個沒出息,難不成還要我跟著你沒出息嗎?」宋橫波將宋錦繡的手甩開,也不看自己的姨娘一眼,大步就走了。

她是真不明白,主母已經走了快十個年頭了,父親正妻的位置確一直空懸著,為什麼她的姨娘就不能為了自己去爭取爭取?而是叫她每日每夜看著宋以歌的臉色過日子?

同是侯爺的女兒,憑什麼?

宋橫波抹著眼角不斷浸出來的淚,抱著膝頭坐在了池塘邊上。

她甚至不明白,嫡庶之分就這麼重要嗎?

回了自己的院子,宋以歌懨懨的靠在了美人榻上,也沒什麼食慾,就算是奶娘端來了她素日最愛吃的芙蓉糕,杏仁酪也一樣。

「我的姐兒,您可不會又是病了吧?我去給你找個大夫吧?」奶娘在她的身邊急得團團轉。

聽見奶娘的話,宋以歌這才斂了眸,笑著搖頭:「只是覺得有些疲倦,想睡睡,哪有就到了請大夫的地步。」

「我的姐兒,公子如今體弱,老夫人年邁,尚不知能撐多久,這日後整個侯府可還就指望著您了。」其實奶娘說這話也是無心,純粹是為了安慰宋以歌,卻不承想日後竟然真的一語成讖。

宋以歌勉強撐起了幾分精神,將眉間的倦怠的容色一掃而空:「奶娘,歌兒身子大好著了,哪有什麼事。」

雖是聽見宋以歌這般說,可到底心中還是不放心,又嚷嚷著要找府醫來瞧瞧,宋以歌費了好大的口舌,這才將人勉強給勸下了。

爾後將奶娘給打發走後,宋以歌是徹底覺得心力憔悴,裹著撲在美人榻上的被褥,也未脫衣裳,一偏頭昏昏沉沉的就睡了去。

夢中的景象浮沉的厲害,就像是她沉溺在水中,永遠都抓不住水上的浮木,就像是她行走在深淵,看不見透過指尖的光。

一片荒蕪。

可縱然這樣,她還是要咬著牙走下去,不為別的,只為她的這條好不容易撿回來的命,還有……她的夫君。

她曾經因一念之差,將他一個拋在了這孤零零的世上,所以她現在想要找到他,不論天南地北。

找到之後,她再也不會將他給弄丟了。

醒來的時候,外邊的天色已然全部黑透了,就連早些的烏雲壓邊的景象也全然消失不見,只餘下一片黑漆漆的天幕,院子中偶有幾隻點亮的燈籠。

突然間,一直緊閉的院子的小門被人從外面撞開,一個丫鬟興奮地跑了進來,一進院便張著嘴叫道:「姑娘,姑娘,老夫人叫您趕快去榮福堂一趟。」

「沒大沒小,如今姑娘已經睡下了,有什麼事明兒再說。」奶娘披著一件衣裳走了出來,髮髻也已經散了,如今正吊著眉眼訓斥著丫鬟。

宋以歌將窗從裡面推開:「奶娘,這般晚了,祖母找我肯定是有什麼大事,你就別訓斥她了,讓綠珠進來給我梳妝吧。」

聽見自個小主子都這般說話了,那被人攪合了的睡意,自然而然的也就消失了,她抬手將綠珠喚了進去。

綠珠卷著竹簾進了裡間:「不知姑娘想梳個什麼樣式的髮髻?」

「隨意些,越簡單越好,別讓祖母等急了。」宋以歌已經換好了衣裳坐到了妝台鏡前,她瞧著銅鏡中眉眼如畫的少女,勾著嘴角溫軟一笑。

她已經好幾年沒有梳過少女的髮髻了,如今瞧來,倒也覺得挺新鮮的。

她隨手翻了翻妝匣中的簪子,取了一隻還算素凈的遞給了綠珠:「就這個吧,別太招搖了。」

「姑娘您可是咱們侯府唯一嫡出的姑娘,就算招搖些又如何?」綠珠笑著卻還是依言,只給宋以歌插了一隻簪子,顯得簡單素凈。

「走吧。」

等著她到榮福堂的時候,她的那兩位庶姐和姨娘也都已經在了。

四人盡皆穿戴整齊,就連髮髻上插得簪子和髮釵也是整整齊齊的,一點都不像是半夜被丫鬟從被子里撈出來的一樣。

宋橫波用茶盞遮了嘴:「明明七妹妹的院子離祖母的榮福堂最近,可偏生呀,七妹妹每次都是來得最晚的一個。」

「我們知情倒是明白七妹妹身子不好,可若是不知情的了,還以為七妹妹目無尊長,不懂禮數,那時候壞的可是我們整個侯府的名聲了。」

宋以歌彎著嘴角:「四姐姐教訓的事,以歌明白了,不過以歌也要規勸四姐姐一句,勿要搬弄是非,免得日後舌頭太長,合都合不攏。」

語畢,宋以歌對著宋老夫人福身:「孫女兒見過祖母。」

宋橫波被氣得漲紅了一張悄臉,身旁她的姨娘拚命拉著她的手,不准她再開口半句。原本還有些忿忿不平的宋橫波被宋老夫人淡淡掃過來的眼神瞧了上了一眼后,立馬噤聲,不敢再啰嗦半句。

其實她敢這般囂張的直面宋以歌,不過仗著自家的姨娘和祖母有那麼一丁點的血緣關係,不像宋錦繡,完全就是一個無所依靠的庶女,離了宋府就什麼都不是。

可她忘了,離了宋府她同樣什麼都不是。

宋以歌乖巧的走到了宋老夫人的身邊坐著,將自己香香軟軟的身子挨著她:「祖母,如今夜深,您突然將我們都喚來,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的確是有些事,要告訴你們,不過是個好消息。」宋老夫人摟著宋以歌吧唧的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口,「歌兒,你爹爹就要回來了,你開心嗎?」

爹爹?宋以歌心中原本還算平坦的那根繩子,頓然就緊緊地擰巴起來。

她又不是真的宋以歌,對著這個名義上的父親,能有多期待,若說句心裡話,她倒是寧願這一輩子都見不到這麼一個所謂的父親。

可這個想法不但不現實,而且還很自私,她明白。

宋以歌仰頭看著宋老夫人的鬢角邊的白髮,突然就想起了上輩子的事情,那時候她也是這樣,在家中日夜盼著父兄歸來。

恍惚說,她聽見宋老夫人問:「歌兒,你是不是還在和你爹爹賭氣?」

賭氣?宋以歌趕忙搖搖頭,補救道:「沒,只是沒有做好準備。」

「上次的事,是我沒有考慮周全,所以情急之下和爹爹頂了嘴,可兄長身子弱,又如何能進學考取功名,爹爹這也不是在胡鬧嗎?」宋以歌說話的時候,帶了幾分慣有的嬌氣。

她說完,覺得還不夠,又小聲的朝宋老夫人抱怨了句:「這不是在故意折騰哥哥嗎?」

「你呀,心中就只有你哥哥。」宋老夫人無奈的點著她的額頭,「小沒良心的。」

「誰說的,我心中還有祖母呀,歌兒最最喜歡祖母了。」宋以歌向來都特別會撒嬌,不管是以前還是如今。

宋老夫人瞧著自個懷中的嬌嬌人兒,頓時心就軟的一塌糊塗:「我的心肝喲。」

底下的幾人聽著,心中也極為不是滋味。

同是孫女兒,同是宋家的姑娘,你說這個差別怎麼就這麼大了?

宋橫波在底下觀望著,只差沒有將手中的帕子給攪爛。

在榮福堂安慰了老夫人好一陣后,宋以歌這才帶著綠珠回了自個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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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堂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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