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宴山

005 宴山

宋橫波挑著眼,顯露出不符合這個年紀的世故和刻薄。

等著人走的差不多了,宋橫波也坐的累了,可卻並不敢就此回去,只能將鞋一脫,將就著就在軟塌上卧著了。

奶娘進屋抱了一床被褥出來,仔細的搭在了宋橫波的身上:「夜裡風涼,四姑娘仔細著了涼。」

「多謝月娘。」宋橫波雖然心中厭惡宋以歌,可對宋以歌身邊的老人卻還是和顏悅色。

奶娘笑著,又讓丫鬟抱了一個湯婆子,塞到了宋橫波的腳下:「姑娘屋子裡病氣重,只能將就先委屈四姑娘在外間歇息了。」

宋橫波展眉一笑,縮了縮腳,將自個腳捂暖了之後,這才倦怠的睡了過去。

比起宋橫波舒舒服服的捂著湯婆子睡了一夜,宋錦繡那卻是認認真真的在老夫人的床前熬了一夜,眼都沒有合攏過一下。

宋橫波見著宋錦繡的時候,只是嗤笑一兩聲,便淡淡的從宋錦繡的身旁擦肩而過。

宋錦繡捂著昏沉的額頭看著宋橫波的身影,苦笑一聲:「到底是娘家有底氣的。」

「姑娘,您可別這般說。」

「這侯府如今真的是越來越冷了,一點人氣都沒,也不知什麼時候,說沒也就沒了。」

第二日的時候,宋以歌又發了熱,怎麼退都退不下去,就在大夫都覺得束手無策的時候,卻又自發的消了。

這不得不讓人稱奇。

宋老夫人趕忙拿著已經許久不曾碰過的念珠,去了佛堂誦經,就連著府中的兩個姨娘,也被宋老夫人打發到金陵城中最負盛名的寺廟之中,燒香還願去了。

兩個姨娘一走,府中就更顯得冷清。

宋橫波不太愛搭理宋錦繡,總覺得她這人裝模作樣的十分惹人厭,可如今她姨娘不在,她也只能跟在宋錦繡的身邊,一同服侍著宋老夫人。

宋橫波向來是個受不得氣的性子,時不時地就愛刺上兩句,而宋錦繡又是個溫吞的,一時之間倒也相處的頗為融洽。

當然說是溫吞,也不過是性子軟而已。

在宋以歌退熱的第三日,淮陽候回來了。

每年的時候,也就是淮陽候回來,如今的這個侯府才會顯得熱鬧些,多了些往常沒有的人氣和底氣。

宋老夫人坐在上面抹淚,瞧著自個唯一的兒子,心中也是頗為感慨。

不過片刻,宋老夫人的目光便被淮陽候身後的一個男子給吸引住,男子眉眼生得姣好,可謂皎然如月,琳琅似玉。

別說她瞧得目不轉睛,就連底下的兩位姑娘,亦是神魂顛倒,恨不得貼到他的身上去。

「這是?」宋老夫人其實瞧得是有些面熟的,大約是年紀大了,如今也是越發的記不住人。

淮陽候作揖:「這位是孩兒新收的弟子,也是母親的侄孫兒。」

說著,淮陽候略轉了頭,「子瑕,還不快拜見你的姑祖母。」

男子上前一步,跪在了宋老夫人的面前:「子瑕見過姑祖母,不知姑祖母近來可安康?」

「子瑕?」宋老夫人有些不確定的問道,「那你的名字是……」

「侄孫兒姓傅,名宴山。」男子依舊恭敬。

有了名,宋老夫人極快的就想了起來:「是老三家的?」

「是,家父正是祖父的第三子。」傅宴山如是說道,從始至終臉都不曾抬起來半分。

宋老夫人點點頭,也算是明白了些:「我記得了,當日歌兒出生,我曾和你商量過,你和妙妙也就歌兒這麼一個閨女,你們也不求歌兒日後能大富大貴,只求她能平安度日,是以我便做主,替歌兒定了一門親。」

「如今,子瑕你可是來履行當年的婚約的?」

問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宋老夫人的語氣中已然帶上了幾分威嚴。

傅宴山磕頭而下:「家國未安,子瑕也未曾建功立業,何以迎娶表妹過門。」

「自古以來,便是先成家,后立業,如今你也不小了,又跟著侯爺,立業也不過是早晚的事,又何必非要在乎次序問題?」

「自子瑕懂事以來,父親便時常教導子瑕,男子漢大丈夫,不立業,何以成家。」傅宴山跪在地面淡淡說來,話雖輕,卻又重若泰山。

覺得自己看好戲似乎也看得差不多,淮陽候上前半擋在了傅宴山的面前:「母親,這一點兒子也是認同子瑕的,如今歌兒年紀還小,尚未及笄,便論嫁娶,是否也過於早了些。」

「不過說到歌兒,怎麼不見她在?」

宋老夫人嘆氣:「歌兒還在病中,發熱,如今才剛消下去,人還沒醒了。」

「你如今好不容易才回來一趟,大概會多留一些日子吧。」見著淮陽候有些抿著的嘴角,宋老夫人又只能改口,「起碼,留在府中陪我們一家子過一個年吧?」

淮陽候沉默了片刻,彎腰:「孩兒遵命便是。」

不管傅宴山是不是宋以歌儀婚的對象,她未來的夫婿,他如今對整個侯府來說,都是外男,自然也是不可能有機會進入內院的。

就算去,要不然是侯爺帶著,要不然就是去找宋以墨陪著說一會兒話。

但更多的時候,是和淮陽候在練武場,磨練著身手。

畢竟戰場之上,可不是什麼兒戲,敵人見著你,會對你手下留情。

宋以歌半夢半醒的時候,就聽說了這個名字。

傅宴山……她覺得這個名一點都不好聽,還有他的那個字,寓意也一點都不好,真不知是哪家長輩的竟然這般敷衍了事,取了子瑕二字。

雖說瑕字有玉的意思,可泛指的卻是紅玉,紅色的玉,她覺得一點都不好,不吉利,就像血似的,而且瑕,更多的卻是說玉上的斑點又或是裂縫、缺點。

若是取了瑜該多好,瑾瑜,美玉也。

醒來,是在半夜。

似乎屋子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只有一輪皎月照在了窗欞上,孤零零的,就像她此刻一樣。

宋以歌壓著被子翻了一個身,覺得自己睡的腰板都在疼,難受的要命。

她伸出手指悄悄地將面前的幔帳拉開,細碎的說話聲,不知何時響起,就像深更半夜屋子裡跑進了老鼠,在一個角落中,窸窸窣窣的偷吃著東西。

宋以歌靜默的閉眼,側著耳朵聽著。

好像是……宋橫波和她姨娘的聲音,也不知兩人在說什麼,姨娘的語氣有些凶,而宋橫波則好像有些不情不願的。

又是關於……傅宴山的。

宋以歌趴著枕頭上,抑鬱的敲了敲腦袋,這個傅宴山到底是誰呀?為什麼在她昏迷的日子裡,也能聽見他的名字,這麼就不安生?

外間,宋姨娘正語重心長的教導:「橫波,你不能光圖傅宴山那小子長得俊俏,還的看人品家世,這些姨娘都仔細的一一打聽過了。」

「如今傅家正在走下坡路不說,那小子也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嫡子,是三房的夫人從妾室那過繼來的,就是個庶子而已,而且建功立業,你當是這般輕鬆的嗎?更不要說,他還要隨你父親從軍,戰場之上,刀劍無眼,生死亦有命,指不定哪一日,你這個福氣還沒有享著,就做了寡婦。」

「況且從軍之人,一年之中難有在家的日子,你們夫妻離散,天各一邊,你真以為這日子,好過嗎?」

「姨娘是過來人,你呀,就聽姨娘一句勸而已,好不好?」

宋橫波不說話,垂著頭,只覺得自己的難得的少女懷春的那份心思,頓時就被自個姨娘給捶的七零八落的。

什麼都沒了。

她垂頭喪氣的趴在榻上,嘀咕著:「可傅家表兄是真的生得好。」

「生的好看又如何?能當飯吃嗎?」宋姨娘沒好氣的,伸手點在了她的額頭上,用了些力,將她的額間都戳紅一塊。

宋橫波捂著臉,爾後有稍許難過的埋在了自己的臂彎里。

天明,奶娘進來瞧著已經醒來的宋以歌時喜極而泣,恨不得抱著人哭的昏天黑地,才肯罷休。

宋以歌伸手拍了拍奶娘的肩膀,越過她的肩,看向了站在屏風旁的宋姨娘和宋橫波,兩人雖說不上一夜未眠,卻也是倒了半夜才勉強的睡去:「我病著的這段日子,麻煩姨娘和四姐姐了。」

「不麻煩不麻煩,能為七姑娘祈福,是妾的榮幸。」宋姨娘福身一笑,「如今侯爺已經回來了,七姑娘可要洗漱去見見?」

宋以歌點點頭:「嗯,等我梳洗一番便去見父親。」

低頭淺笑的宋姨娘臉上一僵,別說她就連奶娘也是十分詫異的看著她:「姑娘,您叫侯爺什麼?」

宋以歌不動聲色將四周的人看了一圈:「父親。」

奶娘從水中將汗巾撈出來,擰乾遞到了宋以歌的手邊:「姑娘,您若是這般喚侯爺,侯爺該傷心了。」

宋以歌接過,手指微微收緊,不太明白的看向了奶娘。侯爺是她的父親沒錯,她若不喚父親,哪該喚什麼?

對上宋以歌懵懂的目光,奶娘心頭一窒,她的臉上帶了幾分笑意,從宋以歌的手中將汗巾拿了過來,擦上了她的額頭:「姑娘是病糊塗了不是?您呀,從來都喚侯爺爹爹的。」

宋以歌眨巴著眼,隨即垂下,聲音有些低落的應了著:「這幾日大約是睡糊塗了,既然不是什麼好話,也就別傳到爹爹的耳中去了。」

「免得徒增煩惱。」

宋姨娘最先反應過,她拉著宋橫波跪下:「是,謹遵七姑娘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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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堂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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