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終是再見

008 終是再見

雖然接下來在屋中養病的日子,她會經常的聽見這個名字,卻不承想自己竟然和這位傅公子這般有緣。

她不過是外出去見見兄長,誰知道竟然就在清風院遇見了這人。

院中是滿庭的雪,將所有的景象全部覆蓋,只餘下零零散散的一截枯枝從雪中伸出了一個頭來,他就穿著玄色的衣袍,站在石階上,漫不經心的隔著一個院子的距離,看著剛剛進門的她。

他的眼……蒼茫而薄涼,死寂又平和。

像極一個人——

宋以歌狠狠地掐著自己的手心,迫使自己步伐平穩的走上去,一步步的,走得端莊凜然:「以歌多謝那日傅表哥救命之恩。」

傅宴山作揖:「七姑娘客氣,不過是順手而已。」

抬首,瞧著院中少女尚且稚嫩的眉眼,傅宴山不由得想起了那一日,他在假山中撿著人情形,眼前的這人小小的蜷縮成一團,孱弱,毫無生氣的倒在了一灘冰涼的水中,白凈的嘴角邊帶了些許的血,而她的身邊,卻是實打實的吐出了一口血來。

如今那些血和水混在一起,冰冷的寒氣稀釋了那股腥氣,是以他才會在出來的時候才發現她。

他在那日就設想過,如果這姑娘睜眼會是怎樣的一副光景,卻不想竟然能給人帶來這般的震撼和驚艷。

縱然眉宇間充斥著冷淡,可她眸中卻是宛若春水粼粼般,委實長得忒會沾花惹草了些。

傅宴山僅看了一眼便冷淡的移開了目光:「七姑娘是來瞧宋兄的。」

宋以歌福身,柔婉的問道:「是,不知哥哥如今可好了些?是否還醒著?」

「醒著,七姑娘儘管進去便是。」傅宴山道,「告辭。」

宋以歌將身子側開:「傅表哥慢走。」

進了屋,宋以歌寬了外面的斗篷,將一身的寒氣去了后,這才挑開帘子走了進去:「哥哥。」

「歌兒來了。」宋以墨拎著茶壺挪騰著換了個位置,眉梢間少見的帶了幾分笑意,「來,快坐,別涼著了。」

宋以歌走過去坐下,攏了一盞熱茶用來暖手:「哥哥今兒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錯?」

宋以墨笑著點頭:「還行。」

語畢,又朝著宋以歌一笑,伸手彈了彈她的眉心:「剛才可瞧著子瑕兄了?」

「你說表哥嗎?」宋以歌道,「瞧見了,果然如奶娘她們所言,模樣生得極好,就是性子太冷了些。」

宋以墨道:「那叫什麼性子冷,不過是內斂罷了。但你話中有一句總歸也沒錯,子瑕兄的容貌的確不錯,可以說是一等一的好。」

「哥哥這話可就誇張了,若說一等一好面容,男兒之中還當屬秦王殿下才是。」宋以歌不知為何,就是不自覺拿著他和秦王相較起來,或許是為了兩人極其相似的眸子,「兩人若是對上,表哥也就算是中等之姿。」

宋以墨也並不覺得她話中有何不對的地兒,便道:「話雖如此,可如今秦王已經出了金陵,在這兒也算是一個忌諱,日後還是莫要再提了。」

「不過說到顏色好,傅家的幾位表兄盡皆是一等一的美男子。日後若是有緣見著了,你便知道了。」

傅家是書香門第,所生男兒,幾乎各個都帶了幾分溫雅的書卷氣,不知為何到了這一輩卻偏生出了傅宴山這麼一個例外,自幼不愛經書,卻偏偏喜愛舞刀弄劍的,也幸好是個兒郎,也沒什麼打緊。

是以等著人剛過了弱冠,便直接打包丟到了軍營中,淮陽候的麾下去歷練。

好在,不負眾望。

宋以歌只是淺淺淡淡的一笑,多的話卻無論如何是一句都說不出口的,她不願嫁人,可那又如何?她的父親,兄長,祖母是不會教她這般任性的,何況還是在如此的情況下。

左看右看,傅宴山都是最好的那一個選擇。

有時候當宋以歌久了,她也難免會生出小以歌那種傷春悲秋的心思來,卻不會如她一般,將這份心思,活生生的將自己給磨沒了。

宋以歌的神色有幾分恍惚,宋以墨溫和的聲音自她耳邊響起,將她給喚醒,她愣愣的瞧著宋以墨,莞爾一笑:「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人和事。」

宋以墨聽見她這般所,也是頗為附和的頷首:「偶爾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也會想起原先的事。」

說著,宋以墨停頓了一下,才聽見他頗為惆悵的一嘆:「但也只能在夜深人進的時候,想一想罷了。」

說起這麼一個沉重的話題,兩兄妹都不約而同的沉默下來,唯有火盆中冒出噼里啪啦的聲音來,火星微漸。

天色漸晚了,宋以歌才從清風院出來。

金陵又下起了大雪,一層一層的似乎要將那些骯髒的,醜陋的,如數覆蓋。

檐角邊的燈籠,在風雪中搖晃著,似要傾了這漫天的星光。

宋以歌不太願這麼快就回她的徽雪院去,又帶著丫鬟婆子去花園晃蕩了一圈,借著月色從枝頭攀折了幾枝已經有些奄掉的花,放在手中把玩著,誰知一個迎面,就碰見了自個內斂害羞的二姐姐。

宋以歌拿著花枝:「二姐姐。」

縱然前兒日子她才宋以歌和傅宴山哭過,可她也只能是將門關著哭,哪敢真的如同宋橫波一般,給這位嫡出的姑娘什麼臉色受,受了宋以歌一禮后,宋錦繡連忙福身:「七妹妹。」

宋以歌輕笑:「如今都這般晚了,二姐姐怎麼不在院子中歇息,還在花園裡閑逛了?」

「屋內呆久了,難免覺得有些氣悶,索性也就出來走走,倒是七妹妹病體未愈,恐怕吹不得風。」宋錦繡規規矩矩的站在對面回答。

宋以歌笑著走近,動作很自然的挽住了宋錦繡的手,這般動作倒是叫宋錦繡頗為受寵若驚的瞧了她一眼,寒風凜凜長奔而來,身邊軟綿的小姑娘身上傳來幾分香氣。

宋錦繡極愛這些味道,也樂得在多聞一會,於是也就順著宋以歌的力道陪她在花園中散步。

「我是來瞧哥哥的,回去的時候,見著今兒月色不錯,索性就來賞賞月,誰知這麼巧的就遇見了二姐姐,想來二姐姐應該不會嫌棄,陪以歌在這兒閑逛一下吧?」宋以歌問得極客氣,沒有一般姐妹的親昵,倒是像主人家對著客人般。

感覺到兩人之間的不同,宋錦繡有些黯然的掩下了眸子,其實她也不太願意回到那個四四方方,狹窄的院子中,看著自家姨娘的那張充滿了落寞的臉,自然也答應了宋以歌的話:「也不知如今兄長如何?」

宋以歌道:「哥哥身子也就那般,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

「如今金陵是越發冷了,等著三月開春,金陵回暖,大概哥哥的身子便要好上許多。」

宋錦繡應承著點頭:「兄長身子不好,可要好生仔細的調養著,但不說兄長,七妹妹你打小便有心疾之症,可別因兄長,從而連累到了自個。」

「我們府中姐妹也就這麼幾個,你若是真的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這不是要了祖母和父親的命嗎?」

宋以歌微微笑著:「多謝二姐姐關心,以歌會注意身子的,如今天冷,二姐姐和宛姨娘也要多注意些,若是有什麼短缺的,儘管去找祖母要,可別委屈了自個,就像二姐姐說的,我們宋府人丁稀少,若是再去一兩個,這府內恐怕連丁點人聲都沒了。」

夜風無聲的吹過,檐角樹梢的雪,落了下來。可除此之外,連個聲音都沒有。

「是啊。」宋錦繡瞅著遠處的燈籠,語氣悵然的嘆了聲。

這金陵其他的權貴人家,或許后宅不像她們這般和睦安然無事,可到底那卻是人聲鼎沸的,聽著都覺得歡喜。

那會像這裡一般,每當入了夜都死寂的如同墳場。

宋錦繡眼角微微有了濕潤的感覺。

接著便是冰凌凌的風打在臉上,冷的她臉生疼,可也就是這麼一份痛意,讓她昏脹了幾日的腦子從而帶了幾分清醒。

或許她的姨娘說的不錯。

她們宋府的姑娘,怎能自甘為妾?

逛完院子回來,她的鞋襪已然都被雪水給浸透了,小腳丫冰冰涼涼的,嚇得奶娘以為她著了寒,忙不迭的讓綠珠用木盆打了一盆熱水來給她燙腳不說,還讓小廚房的人給她熬了薑糖水,說什麼怯寒。

宋以歌不忍拂了她的意,便全部照做無誤。

她靠在床邊,綠珠蹲在她的腳邊,替她按著腳底的穴位:「姑娘,外邊這般冷,您日後還是別在這般任性了,若是又病了,那就不好了。」

宋以歌心不在焉的應著:「只是好像從未和二姐姐這般掏心窩子的說過話,一時之間忘了。」

聽著是二姑娘,綠珠臉上帶了幾分笑意:「二姑娘最是和善不過的,哪裡像四姑娘,成日凶得很。」

「若是姑娘想與二姑娘走近些,那是好事,咱們府內一共也就三位姑娘,奴婢每日瞧著姑娘獨來獨往的,就只覺得心肝疼得很,咱們奴婢啊,再怎麼和姑娘親近,哪裡又比得上與姑娘一脈相承的姐妹了。」綠珠說起這些來,也是頭頭是道的,「所謂血濃於水,這可不是白說的。」

宋以歌笑,也沒反駁:「也不知你這丫頭是從哪兒聽來的這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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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堂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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