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有喜
「你們呀,可別他們全當傻瓜一樣糊弄著。」這話剛說完,外面老遠的地兒,便傳了梆子敲響的聲音。
一聲長過一聲,也一聲輕過一聲。
沽酒與聞末全都退了,如來時一般,半分痕迹都不曾留下。
沈梨倚在那,沒多久便昏昏欲睡。
次日,天光剛躍出雲層。
溫如畫便端著葯走了進來,聽見聲音,她將手中的朱釵擱下,回眸瞅她:「今兒怎麼來得這般早?」
「你起得也挺早。」溫如畫笑,「不過我倒是極少見你搽脂抹粉的。」
「今兒不同。」沈梨說著,眯著眼用手扶了扶髮髻中的簪子,「我總得給他們留下一個美則美矣,卻是個弱不禁風的病秧子的形象。」
溫如畫大笑:「你這又是個什麼比喻?」
笑完,她收了先前的輕鬆,擰著眉站在她的身側,手指擱在她的肩上摩挲著:「宜姜,我今早一醒,這心中便覺得是惴惴難安,都覺得今兒這場筵席,是針對你的一個陷阱,到時候若真去了,你可有信心逃出來。」
「要不,我們現在就跑吧?」
「你以為我們跑得掉?」沈梨冷笑著,重新拿起朱釵對著銅鏡比劃,「你信不信,如今城門全都是姬聶的人,我若是去了,那就是自投羅網。」
說實話,昨兒她試過,可惜姬聶準備的太充分,他們根本就找不到半分可趁之機,這才不得不又重新回了院子。
她嘆氣,將溫如畫的手給拉了下來,攥在手心中:「如畫,你是大燕人,所以今兒無論發生什麼,你都不可以護著我,知道嗎?」
溫如畫聽著,眼淚一下子就飆了出來:「你不讓我護著你,可如今整個長安城,又有誰會護著你了!」
「總歸這人,不能是你。」沈梨用力的攥住,「你是溫家的姑娘,不該因為我受到家族的責難。」
「如畫,相信我。」沈梨笑著眉眼彎彎的仰面瞧她,「我這人向來運氣不錯,這次也定能逢凶化吉。」
時府。
沈梨再一次來這兒,突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她跟在溫如畫的身側,同時家的幾位公子小姐見禮,爾後便由他們引著,去了正堂拜見時老夫人。
她還是和以前一般,坐在最前方,手中拈著一串佛珠,笑得慈和。
「孩子,上來。」她朝著沈梨招招手。
沈梨眉眼含笑的走了上去,乖順的坐在她的身側,任由她拉住了她的手,「淮安的風水可真養人,瞧瞧你這丫頭,生得就跟個天仙似的。」
時家三郎與時五郎挨著坐,面上的驚艷一閃而過後,便拉著時五郎絮絮叨叨的說道:「你這眼光還真不賴,這姑娘模樣生得太好了吧。」
「整就一個禍國妖姬的樣。」
時五郎伸手狠狠地用手肘子拐了他一下,沒好氣的輕聲吼道:「閉嘴。」
「不過可惜,你們到底是有緣無分。」時三郎嘲笑道,「你說你眼神怎麼怎麼就這麼差,偏生瞧上一個有婦之夫了。」
「他們還沒成親了。」時五郎咬牙回道。
「自欺欺人。」時三郎甩下這麼一句后,便仗著時老夫人的寵愛,上前擠在了時老夫人的另一旁,笑著看向沈梨,「沈姑娘模樣這般好,你那未婚夫平日一定是將你捧在手心中吧。」
時老夫人聞言,扭頭擰了時三郎一把:「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哪有當著人家姑娘問這種問題的,你知不知羞呀。」
沈梨倒是坦然:「他的確待我極好。」
「瞧你模樣,應該也及笄了吧?為何還未同他成親?」時三郎不怕死的又問。
時老夫人這下是真想回身去擰他的耳朵了。
沈梨面露幾分失落:「我身子骨不太好,是宿疾,成婚那年我宿疾發作,便就此耽擱下來。」
「這樣。」時三郎倒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隱情,他仔細的將人端詳了一番后,也發現這姑娘粉擦得有些重,像是為了遮掩什麼一樣,他穩了穩心神,「抱歉。」
「無事,這也不是什麼不可說之事。」沈梨彎著眉眼一笑。
時老夫人摸了摸她的手背:「倒是個好孩子,可惜了。」
下方,溫如畫是瞧得提心弔膽的,她現在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立馬搶了沈梨跑路。
「這有什麼可惜,各人有命罷了。」沈梨笑眯眯的說著。
她越是這樣,時老夫人便覺得越是心疼,再加上她模樣又好,性子又乖順,不知不覺得時老夫人倒是拉著她說了許久的話,直到前院來人,說是前面筵席已經備好,請他們移步。
溫如畫趁機走到了沈梨的身側來,伸手用力的握緊了她的手。
時老夫人見著這兩人膩歪的樣,心下雖是有些奇怪,卻還是誇了句:「這兩丫頭的感情可真好。」
「如畫向來有些孤僻,倒是不承想與人膩歪起來,倒也像個小姑娘了。」
「老夫人,我與暖暖好歹也是十幾載的感情了,自然關係非比尋常了。」溫如畫輕輕笑著,手指卻在沈梨的掌心中一勾。
時家的幾位姑娘在一旁瞧著,也笑著點頭應和。
溫如畫和時家幾位姑娘的關係其實不怎麼好,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便是陶嘉月。
陶嘉月與她們是表姐妹,自小一起長大,而前段時日,她卻頻頻出手對付陶嘉月,今兒前來,這幾位姑娘沒給她下絆子,已經是大氣了。
一行人一同走到前堂去時,沈梨一眼就瞧見了與時首輔坐在一塊的姬宸,他的身後站著的正是姬聶。
溫如畫自然也是看見了,她湊近沈梨,低聲罵道:「我就知道他們沒安好心。」
「真是,枉我這麼信任他!」溫如畫憤恨的等著姬聶,姬聶似有所感的一回頭,便與溫如畫的目光撞了一個正著。
他愣了下,渾身一顫,難耐失落的低了頭,沒在看她們。
一行人見過禮之後,溫如畫也顧不得什麼禮數,牢牢地拽著沈梨的手,與她一同入了席。
時三郎見狀,嘆道:「溫姑娘,咱們這兒又不是什麼豺狼虎豹之地,你用得著這般防備嗎?」
「暖暖身子骨弱,我自然是擔心的。」溫如畫硬氣的回道,可手卻沒有松半分。
沈梨將另一隻覆了過去,低聲道:「如畫,記得我說得,若是一會兒出了事,你可別護著我。」
說完,她一抬頭,正巧與姬宸沉冷的目光對了一個正著。
沈梨微微一笑,便若無其事的低了頭,避開他的視線。
可她想要避開,卻不見得姬宸願意就此放過她。
「聽說這位沈姑娘是淮安人氏?」姬宸的聲音自上方冷冷淡淡的響起。
沈梨乖巧的笑著:「是。」
「商賈人家的姑娘?」姬宸又問。
「是。」沈梨亦答。
姬宸的目光一下子就變得意味深長:「本王可是第一次見著像天仙似的商賈人家的姑娘,想來沈姑娘一定是被父母嬌寵著長大的吧。」
不等沈梨回話,他又自顧自的說著,「若是本王得這麼一天仙似的閨女,想來也必定是千嬌萬寵,斷捨不得讓她受半分委屈的。」
時五郎似乎感受到了氣氛的非比尋常,他拉了拉時三郎的袖子:「我怎麼覺得,姑丈好像對沈姑娘有成見?特意針對她似的?」
「不是好像。」時三郎嘆氣,「而是事實就是如此。」
「你看中的這位沈姑娘,許是一個了不得的人了。」
時五郎蹙眉,不太理解時三郎話中的意思,什麼叫一個了不得的人?
不但沈梨也察覺出了姬宸話中有話,就連時老夫人也覺得這個女婿今兒有些反常,他什麼時候會為難一個小姑娘了?
她本想著幫人小姑娘解圍時,時首輔卻適時的拉住了她,低聲道:「這是你別管。」
「可咱們這麼多人,欺負一個小姑娘不太好吧。」時老夫人心中還是有些過意不去,「咱們這是不是叫仗勢欺人。」
時首輔一笑:「或許。」
「其實我還挺喜歡這個小姑娘的。」時老夫人低聲道,「性情溫順,模樣又好,眉眼又乾淨。」
時首輔拆台道:「我瞧你只是看中人家姑娘生得好吧。」
沈梨笑,順著他的話道:「小女子的父母,的確比較嬌慣於小女子。」
「像你生得這般好,很少有人能剋制住的。」姬宸又道,「說來,本王聽聞沈姑娘身子不太好?」
「宿疾罷了,不值得王爺挂念。」
姬宸卻道:「說來也巧得很,本王身邊正有一位神醫,想來若是這位神醫若是能解了姑娘的宿疾,姑娘的父母大概會高興不已吧。」
沈梨眉眼溫柔而乾淨:「自然。」
「既如此,那就請姑娘原諒本王簪越一次。」姬宸笑起來,「進來。」
隨著他的聲音落地,一道有些修長的身影自門口慢慢的步入。
其他人倒是沒什麼感覺,唯有溫如畫有些控制不住的情緒一下子就站了起來,驚愕道:「家主?」
沈梨眼中的笑意淡了些,她跟著轉頭看向來人。
溫家家主,溫司年。
她作為沈家的姑娘,自然是同溫司年見過的,只是上一次相見是在五六年前,她尚且年幼不說,還帶著幕離,倒也不一定能認出來。
可她還是有些不敢賭。
沈梨餘光瞥向高牆屋檐,在心中算著逃生的幾率。
溫司年已經走到了中央,同幾人問好之後,就轉頭看向了沈梨:「想來需要看診的,是這位姑娘吧。」
「溫兄好眼力。」姬宸慢悠悠的開口,「這位姑娘有宿疾在身,本王剛好想著你也再此,便想請你過來瞧瞧,若能治癒,也算是美事一樁,溫兄以為了?」
溫司年面無表情頷首:「為醫者,哪有見死不救的道理,為人醫治,理當如此。」
「家主。」溫如畫攥緊了拳頭開口,「暖暖的宿疾如畫瞧過,的確是病入膏肓,藥石無醫。」
「如畫你年歲尚淺,想來也有會看錯的時候。」姬宸開口,「不若就讓你叔伯瞧瞧,萬一能治好,你這位閨中密友,豈不是能和你相伴長久。」
溫如畫著急的想開口時,沈梨卻出聲按住,她配合的伸手:「能得溫家主親自問診,於小女子而言,也算是幸事一件,畢竟想得溫家主一診,可是萬金難求。」
大堂內驟然肅穆起來。
溫司年上前,仔細的端詳了沈梨的面容一番后,緩聲道:「姑娘眉目瞧著有些像溫某的一位故人之子。」
「能與溫家主的故人之子相似,那是小女子的榮幸。」
溫司年不再說話,而是將手搭上了她的手腕,慢慢的閉上了眼,仔細的感受著她的脈象,好一會兒之後,這才慢吞吞的睜開,他有些斥責的瞧了沈梨一眼后,收了手:「姑娘日後還是莫要如此了,是葯三分毒,更遑論你如今還懷著身孕,若你在服用此葯,哪怕姑娘底子再好,也經不住姑娘的折騰,小產那便是遲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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