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很想很想他
當何慕被從玻璃窗照進來的晨曦叫醒的時候,病房裡已經沒有了姜易度的身影,若不是那條毛毯又回到了自己身上,何慕一定會以為,昨晚所經歷的一切,只不過是一場柔軟甜美的夢。
她伸了個懶腰,朝病床上看了看,被子微微隆起,可造型卻有些怪異。
何慕移步到床前,一把掀開被褥,本應在其中休憩的人此刻已經毫無蹤跡。
心猛地驚跳幾下,何慕愕然無措的望著空無一人的床榻,她立刻聯想到什麼不好的事情,抖抖索索的衝出了病房,像一隻無頭蒼蠅四下穿梭張望,根本顧不得其他人的指指點點了。
在樓層盡頭的拐角處,何慕與剛從樓下拐上來,身穿病號服的女人撞了個正著。
一雙蒼白無度的眼睛照應在何慕的瞳孔里,「小慕……」
何慕喘息了好一會兒,突然捏住她的肩膀,失聲吼道:「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你為什麼不叫醒我,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
「我……」路萱笛露出一絲怯色,「我去上廁所了。」
「病房裡不是有廁所嗎?」這樣的回答,在現在情緒激動的何慕聽來,完全就是謊言與借口。
「沖水壞了。」
何慕下一句話噙在了嘴邊,可又發現這個理由沒什麼好反駁的,轉而變為一聲深深地嘆息,「回去吧。」
一進病房,何慕第一時間去檢查了衛生間的沖水,正如路萱笛所說,沖水把手像是被什麼塞住了一樣,按不下去。
「質量太差!」何慕兀自發出一聲抱怨,但這也證明路萱笛沒有騙她,她並沒有去做什麼傻事,這讓何慕的心略微放下了。
將她扶回床上,何慕微笑以對,「想吃什麼,我去買。」
「我想回家。」
一泓用泉水也難以比擬的真切懇求的眼眸,鑲嵌在她精緻卻毫無血色的臉上,令何慕的心針刺般的痛了一下。
詢問了主治醫生,醫生說路萱笛的身體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但心裡的傷還需要一段時間的治癒,醫院的壞境太過壓抑,或許回家調養對她來說更好一些。
何慕選擇遵循醫生的建議,當天就辦理了出院手續,帶路萱笛回到了她在S市租住的公寓里。
這公寓像是許久沒住過人了,空氣中夾雜著一股子霉味和塵土的氣息,桌上落了一層薄灰。
何慕將路萱笛安頓在沙發里,又跟個老媽子似的開始打掃衛生,而路萱笛始終坐在原位,一動不動且一眨不眨的平視前方。
她宛如一隻木偶,讓她動她會動,和她說話她會簡短的回答,除此之外,她便坐在房間里最陰暗的角落,眼睛獃滯無光,好像在看遠方,又好像什麼也看不到。
何慕儘可能多的和她說話,衣食住行皆照顧的細緻入微。
這段時間,路萱笛的手機一直處於沒電關機的狀態,為了避免外界的人和事影響到路萱笛的心情,何慕也沒有為它充電。
期間余皓陽來過一次電話,告訴何慕網站前期很順利,趙檢察長親自聯繫他,說已經申請了關稅減免,網站很快就能正式上線了。
白江楓幾乎每天都會打電話對何慕表示慰問。
而趙鳴澤為了躲避訂婚,以海關近期太忙加班為由,幾乎住在了單位,趙毅華見他有了上進心,似乎也放鬆了警惕,將訂婚的日子推遲了,這些都是何慕從電話里聽來的。
這天,何慕提著剛從菜市場買回來的新鮮蔬菜,打開公寓的房門,準備中午給路萱笛做一頓好吃的。
一進門,空氣中似有似無地瀰漫著一股奇怪的腥味,何慕叫了一聲「笛子」,無人應答。
她撂下手提袋,在客廳和卧室找了個遍,都沒有發現路萱笛的影子。
恐懼和驚悸再一次席上心頭,客廳與卧室之間那道緊閉的房門吸引了何慕的注意,她推了一下,門從裡面反鎖了,何慕霎時像明白了什麼,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腳踢開了那道反鎖的木門。
怵目驚心的一幕,暴露在了何慕驚恐萬分的眼中。
路萱笛躺在衛生間的浴池裡,割斷了自己的手腕,血如同一條蜿蜒的黑蛇,流向何慕的腳下。
「笛子!!!」
她瞬間失聲,飛撲到路萱笛身邊,用手捂住她腕上那道看不清血肉的傷口,她撿起掉落在地板上的手機,剛一打開鎖屏,照片里一雙璧人甜膩的笑臉出現在眼前,那是路萱笛和沐建勛的合照。
心一陣抽搐,何慕顧不上許多,顫顫巍巍地撥打了急救電話。
救護車拉長的警報聲劃過這座陰雲密布的城市,路萱笛被送進了搶救室,何慕獨自坐在搶救室外的長椅上,將頭埋在兩腿之間。
單薄的身影瑟瑟顫抖。
搶救室的紅燈一直沒有熄滅,何慕抬頭,這才發現自己手上一直攥著一部手機,這是路萱笛的手機,當時她在浴室發現路萱笛的時候,這部手機跌落在她那隻被血染紅的手底下的地板上。
她是以怎樣的心情看著曾經的幸福甜蜜,還能狠下心落下那麼深的一刀。
何慕吊著心點開手機,她想從裡面找出令路萱笛絕望至此的根本原因。
相冊里幾乎都是兩人的合影,宛如熱戀中的情侶,或親吻,或擁抱……看上去令人羨妒。
翻開信息,全都是沐建勛的簡訊,光這段時間發過來的,就有好幾十條,無非是一些「你在哪?」「怎麼關機了?」之類的詢問。
何慕往下翻著,在一堆沐建勛的名字之間,一個陌生號碼格外顯眼,這個號碼總共發過來兩條信息,一條是十二月二十四日,一條是今天。
點開,同樣都是用彩信發過來的照片,二十四日是一個女人與沐建勛的親吻照,而今天,是他們的床照。
這個女人,何慕認得,過目難忘。
聞晚清。
她幾乎一瞬間明白了,攥電話的手更緊,憤怒盈滿胸腔!
果然不出她所料,沐建勛這個吃裡扒外的渣男!她恨不得現在就衝過去給這個渣滓兩耳刮,可是她擔心路萱笛,一步也不敢離開。
經過十幾個小時的搶救,路萱笛被送進了ICU,並沒有脫離危險。
醫生說生與死也就看這幾天的情況了。
而何慕除了為她支付醫藥費用,每天固定時間把流食交給ICU的護士,其他的什麼也做不了,甚至連看她一眼都不行。
有種深深地無助滋生在何慕的心裡,每一份每一秒都過得驚心、害怕。
夜晚,她一個人遊盪在街邊,想讓冷風吹散心頭的煩悶,可是,越是一個人呆著、越是望著街頭來來往往擁抱走過的情侶,她就有一股難以壓制的想念,好似春天破土而出的嫩芽。
她想一個人,想他的模樣,想他的溫度,想他熾熱的雙唇。
可是,她聯繫不到他,這麼多天過去,她嘗試過打他的電話,每次都是無法接通,又好比現在,明明打通了,可除了令人煩躁地嘟嘟聲,什麼也沒有。
可人就是這麼賤,愈是見不到,愈是瘋狂思念。
何慕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難道因為姜易度救了自己,她就依賴上了這個男人?明明她走到如今這種地步,都是這個男人害的,她為什麼還會這麼的,想念他呢。
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何慕竟然走到了雲海酒店門口。
真是一天比一天冷了,何慕呼出一口白氣,縮了縮衣領,抬頭朝雲海的高樓望去,那上面每一層都是燈火通明,除了22層,漆黑一片。
姜易度,不在這裡。
何慕鼻尖莫名一酸,從黑紫色的天空里飄下一片雪花,落在何慕凍地發紅的臉蛋上,涼進了她的心裡。
「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她聽到周圍有人興奮的叫喊聲,原本毫無生氣的冬天,因為雪的降臨,變得活躍異常,躲在屋裡的人們,也紛紛踏雪而出,城市逐漸被披上了一層銀裝。
而何慕身體的溫度卻一點點的抽離,她知道自己應該離開,至少該找一個地方取取暖,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跟個雕塑一般立在落雪中,腳就像被什麼拽著,好像大地也不想讓她走似的。
眉毛、頭髮、睫毛全都變成了九十歲老奶奶地模樣。
已經一點知覺都沒有了,心也荒蕪出了一片以他為名的空白痕迹,「姜先生……你到底在哪……」
一滴淚從乾涸的眼眶裡流了出來,何慕詫異自己現在怎麼這麼容易哭,可是劃過臉頰的熱淚,卻讓她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夠了,瘋狂也已經夠了吧,她到底在幹什麼?大雪裡等待自己一向視作仇敵的人?腦子有問題吧!
何慕自嘲一笑,艱難的提了提腳步,剛邁出一步,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讓她頓在了原地。
「你在這兒幹什麼?」
還沒等她回頭,凍僵的手被溫熱握住,那人攢著眉頭,風塵僕僕,滿臉不解的看著渾身落雪的女人。
「跟我來。」他強硬的拉著女人,穿過大廳一眾人驚異的目光,乘坐電梯來到了22樓。
推門而入,一路上快速穿梭向後的傢具陳設在何慕眼中光怪陸離,她被拉近浴室,身體觸屏到冰冷的牆壁,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緊接著,冒著熱氣的水從她頭頂落下,漸漸驅散了已經冰凍僵直的寒意……
「你到底在幹什麼?!」
眼前的男人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口吻,包含慍怒與詰問的語調,瞪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