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五章:對峙
靜悅宮。
冷靜立在地中央,一臉無所事事的模樣。
關太后坐在高高的寶座之上,面色冷峻,對冷靜怒目而視。
奶娘抱著小皇子,跪在一邊,瑟瑟發抖。
「冷靜,你還有什麼話講?」
良久,關太后冷冷的開口。
「這罪案策劃的如此完美,臣妾沒有話要講。」冷靜無所謂的聲音。
「策劃?你這是什麼意思?合著你這意思,這人證物證都是有人故意弄出來栽贓你的不成?」關太后的面色愈黑。
冷靜不語,面露嘲笑。
「放肆!明明做錯了事,竟然還一幅自鳴得意的樣子,你是不是以為仗著皇兒的寵幸,我就不敢動你?」關太后怒道。
「太後娘娘稍安勿躁,您老說臣妾做錯了事,臣妾卻不以為錯,難道我救他們母子救錯了?」冷靜開口。
關太后明顯吃了一愣。
「若救人有錯,那臣妾就自認錯了,那這吳妃也算是死是其所,反正都是死,早死晚死豈不都是要死?臣妾此前又何必多此一舉?救他們母子的命呢?」冷靜繼續說道。
關太后咽了口口水。
「這正是你的高明之處,先救人再害人,即賣弄了好名聲,又沒人會懷疑是你下手害的人。」在座的一個妃嬪接言道。
冷靜瞧了她一眼。
這個女人她有點印象,順妃,住在採薇院。
冷靜回來這幾天,只要看得見關太后的地方,就一定能看見她。
這人倒懂得曲線救國,近不了皇上的身,就一味的奉承皇上的老娘。
冷靜笑一聲,嘲笑的眼神看向她:「順妃妹妹,你這話倒有趣,你也真是個有趣的人。」
「冷靜,逞口舌之能,並不能說服我相信你是無辜的,來人啊,將她關進行刑司大牢,待回過皇上之後,凌遲處死。」關太後下了懿旨。
「母后,稍待不遲。」章一步跨進殿中,高聲喊道。
關太後面上的懊喪明晃晃可見,她特意挑了這天皇兒去城郊大相國寺聽經的時候來審冷靜,卻沒想到,竟然還是被他給趕上了來救場。
「冷靜,你也真是,不過是個宮婢,你倒是一直護著她幹什麼,不是什麼樣的罪都能赦的。」章痛心的開口。
冷靜眯了眯眼,不解她的意思,不知道他嘴裡說的宮婢究竟是誰。
「皇兒,你這話,什麼意思?」關太后不悅的問道。
「冷靜怎麼會去害吳妃呢,都是她那侍兒南由一個人做的壞事,現已經查明,南由她也認罪了。
故朕才急急的走來,告訴母后一聲,免得母后冤枉了冷靜。」章高聲說道。
冷靜難以置信的瞧著他,後退兩步,轉身朝門口跑去。
「你瞧瞧,,皇兒,你瞧瞧,瞧瞧把她寵成了什麼樣子,這樣就走了?誰給她的膽子!」關太后拍案而起,怒道。
章沒有回言,卻是喝退眾人,只留他們母子在殿內。
關太后怒氣沖沖的坐回到座位上,手捻佛珠,不言語。
章跪倒在地,語氣沉重悲傷:「母后,孩兒不想懷疑你,可事實證明,害死吳妃的,是你,並不是冷靜,你為何要讓冷靜背這樣的罪名?」
關太后猛的起身,難以置信的盯著兒子。
章伸開一直緊握著的手掌,露出一顆金光燦燦的小珠子來。
關太后見了這顆珠子,噫一聲,跌坐到寶座上,一言不發。
「母后,這支缺了一顆珠子的簪子還在您頭上戴著呢。」章痛聲道。
關太后拿起桌上了茶杯,慢慢呷了口茶,面色變的冰冷:「是我又怎麼樣?那碗葯確實是我給她灌下去的又怎麼樣?難道你想讓冷靜去救活她不成?」
「母后,你想殺吳三季,兒子沒意見,本來兒子也不想讓皇長子的母親只是個普通的妃子,可你不該嫁禍給冷靜,你知道,兒子現在離不開她。」章啞聲道。
關太后一咬牙,將手中的茶杯朝章腦門上擲過來,章不躲,正好砸到額頭上,嗵一聲,茶水四濺,茶杯落了地粉身碎骨。
章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水漬。跪到在地。
「皇兒,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她究竟給你喝了什麼迷藥,迷的你這樣神魂顛倒?」關太后痛心疾首。
「母后,這要從那次軍餉說起。」章啞聲道,將冷靜近日做的事向關太后一一說出。
最後,卻又說道:「母后,我知道祖宗的規矩,後宮不得干政,違者死,滅九族,可若沒有冷靜的干政,死的就是朕和母后啊,光軍餉那一項,就能賠了我們母子的命啊。」
關太后緊緊鎖起眉頭,骨碌著嘴一聲不吭,面色卻明顯緩和,不似先前那樣陰暗。
「母后,孩兒知道,你是怕冷靜功高蓋主,到時候搶了孩兒的風頭,可依孩兒看來,她並不有那樣的念頭,前兩天朕讓她幫忙批摺子,她見朕十分不好,勉強答應批了兩天,
這兩天朕好起來,她便又不肯幹了,天天在鳳棲宮裡種草養花,偶爾跟別的妃嬪爭風吃醋,也沒幹別的。」章說道。
關太后重重嘆口氣。
「母后,皇位來之不易,孩兒一定會好好珍惜,不會讓母后失望的。」章磕頭下去。
關太後起身扶他起來,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了,開口嘆道:「管容如今已經毫無用處,難道你想讓她做皇后不成?」
章舔了舔嘴唇,沉默不語。
「她是個孤女,沒有靠山,你是知道的。我打算讓廖占宇的閨女進宮,你意如何?」關太后聲音變冷。
「母后,文臣終不過是一張嘴,無甚好懼,而且廖占宇現在也很聽話,還是讓錢忠莫的女兒進宮吧,朝中除了管寄奴,就屬他的兵權重,西北的幾十萬重兵都在他手裡握著,我們現在需要的是兵權。」章慢慢開口,面色死灰。
關太後點頭:「哀家就知道,你是識大局的孩子,既然你早有決定,就該早點告訴哀家,那哀家也不會做這等事了。
只是錢忠莫一介武夫,家教未必趕得上管家,管家的女兒尚不中用,何況錢家的,你要管好那個小狐狸精,免得她生事,若再有一次,我可是不客氣的。」
章點頭答應著,卻又一臉哀愁:「母后,廢后乃大事,沒有站得住腳的理由,怕不成功,反惹一身騷。」
「這個你不用擔心,後宮這事,我比你清楚,想拿她個把柄,易如反掌。」關太后信心十足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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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奔回鳳棲宮,看到的不過是南由冰冷的屍體,
南由的屍體被大用他們從樑上解下來,正準備抬出去的時候,冷靜走了進來。
上弔死去的人,死狀很可怕,並不是像電視電影里演的那樣平靜如水。
幾個小太監將屍體放到地上,匍匐到冷靜腳下,哭了起來。
章顯然知道有她在,賜毒酒是毫無用處,所以他賜的是白綾。
冷靜不是真的神祗,已經死去的人,她根本就救不回來。
「主子,南由她,是不是被人冤枉的?」大用哭著問道。
冷靜蹲下身,伸手去撫摸南由已經冰冷而僵硬的臉龐,那張臉龐因為對生的渴望和對死的恐懼,因為死前那些不由自主的生理反應而變的猙獰可怕,已經不再是她的南由。
「主子,你要替南由報仇啊,她死不瞑目的,明明沒有做過,卻被人污衊成殺死貴妃的兇手,實在是冤枉啊。」大用還在繼續哭。
冷靜歪了歪嘴角,擠出一抹奇特的笑容。
南由說的本就不錯,這裡就是個戰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沒有弄死她,那麼死的就是你自己的人。
冷靜不該有這樣的仁慈之心,既然選了這條路,那就是紅了眼黑了心,早已經回不過黑眼珠紅心腸的時候,她又何必如此糾結倒底要不要害人呢。
「大用,就說我的話,把南由的屍首還給她的家人吧,這些銀子算是給他們的安家費,你親自送到她妹妹手裡。」冷靜自袖裡摸出張銀票,交給大用。
大用接過來,拿小太監抬起屍首,離殿而去,心中感嘆,主子的心腸真是硬,竟然一滴眼淚沒有掉,一點悲傷的樣子都沒有。
冷靜一個人走去後花園,花匠不知道何時已經回來,正在花圃里種花。
冷靜走過去,在離他最近的欄杆上坐下,痴痴的瞧著他,半晌,眼淚簌簌而下。
「喂,你知道這世上有一處叫做桃花鎮的地方嗎?那裡美不美呀?是不是真的千畝桃樹呢,那是我本來打算要去的地方,和我心愛的男人一起,生幾個孩子,過平凡的田園生活,可惜,他早已經不愛我了,也許根本就沒愛過我,
你說,我是不是很傻,我把自己逼上了絕路,說是為他復仇,後來才知道,他竟然和他的妻子在鄉下過著我一直向望的生活,
那我做這一切,又是為什麼?我沒有繼續下去的勇氣了,好想就這麼放棄,就這麼混混噩噩的過下去,隨便讓她們斬殺算了啊!」
冷靜倚著身後的柱子,頹廢的姿勢,頹廢的聲音。
正在割殘敗花枝的花匠手中的鐮刀一抖,划傷了手,流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