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七章:向前
章牽著紅繩拉著身著鳳冠霞帔的「皇后」來到太後面前,行禮。
關太后慈愛的瞧著他們,說了幾句吉祥話兒。
皇後上前給她斟了茶,關太后喝了。
劉嬤嬤便說太后坐了也夠久了,該回內室歇著。
關太后並不推辭,扶著宮婢的手走回內室。
章拭了拭額頭冷汗,朝「皇后」露出些許釋然的笑容。
「我就說了,依周大娘的手藝,想糊弄過去還是容易。」「皇后」低聲笑道,隨章一同走出靜悅宮。
章的眉頭卻又鎖了起來:「皇宮內苑已經搜過幾遍了,再見不著人,難道她一個女子能插翅飛了不成?」
「許是在路上就逃了呢,這也說不準。」「皇后」撕下臉上的麵皮,赫然竟是冷靜假扮!
「也有可能,畢竟她爹是錢忠莫,手中有兵權,與管寄奴沆瀣一氣也不無可能。」章憂鬱的嘆了口氣。
「皇上恩科取士年後就開考,到時候有了自己的人,就不怕這些朝臣們弄權了。」冷靜安慰道。
「這些事以後再說,眼下最要緊的是如何安撫住母后,你能騙得了一時,卻騙不過一世,這年關馬上來了,處處事事都少不了皇后這個角色,若一直找不到錢懷雲,也是難事一件。」章啞聲道。
「這個臣妾卻幫不上忙,皇上只多派人手加緊追查罷,量她一個弱女子也逃不遠。」冷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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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太後進了內室,卻沒有到榻上歇息,而是坐在椅子上出神。
劉嬤嬤過來請示了兩三遍,讓她上床歇息,她充耳不聞。
半晌,卻吩咐她把周大娘叫來。
須臾工夫,周大娘匆匆而來,跪在她面前,給她請安。
關太后喝退內室眾人,方才問他:「為什麼要糊弄我?皇后她人呢?難道這娶親本來就是假的?只是弄出來糊弄我這個老婆子的么?」
周大娘面露凄色,磕頭下去。
「別以為我那麼好糊弄,你的手藝確實高明,當真做的分毫不差,可錢懷雲那孩子我見過,是個左撇子,哀家也親問過她,她也說自己從小就是個左撇子,連寫字用的都是左手。
可剛才獻茶的時候,這位皇後分明用的是右手,我才生了疑,再細瞧去,這走路的姿勢雖然喬裝過,痕迹卻明顯,分明不是錢懷雲,而是冷靜那小蹄子。
我猜的對不對?
你們合夥演了一齣戲,只為了騙過我這個老婆子,還是要把皇后之位給冷靜是不是?」關太后喘著粗氣說道。
「娘娘恕罪,奴才們並不想演這齣戲,皇上他是真娶了錢小姐的。」周大娘心虛的堅持著。
「周,你別嘴硬了,那你現在就把那皇后叫過來,我有話要問她,她進宮請安時,我與她說過許多私密的話,我只一問,便顯出原形了不是。」關太后重重的咳嗽兩聲,喘息著說道。
「娘娘,皇上他確是娶了錢小姐不假,可皇攆抬進宮中,這錢小姐卻不見了,皇上已經下令封閉了宮中四門,嚴加搜查,一定能搜的出來,
皇上他是怕你著急,才讓冷靜假扮皇后應付你,這也是他的一片孝心啊。」周大娘顫聲道。
「此言當真?」關太后一臉詫異,扶著桌子立起身來,大聲問道。
周大娘點了點頭。
關太后一疊聲將劉嬤嬤叫進來,逼問兩遍,劉嬤嬤也說了實話。
關太後面色一白,身子向後仰去,大叫一聲:「天亡我兒也!」
叫畢,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人便癱倒在地。
周大娘和劉嬤嬤急衝過去,將她扶起,送到了榻上,急命宮婢去叫皇上來。
章趕過來的時候,關太后已經奄奄一息。
朱長懋正在一邊施針,可效果甚微,並不救不過她的命來。
「母后!」章大叫一聲,跪倒在床邊。
關太后聽見兒子的叫聲,微微張開眼,眼角滾出豆大的淚珠來。
「母后,兒子對不起母后。」章握住她的手,哭道。
關太后將頭扭到一邊。
「母后,你放心,兒子一定會將錢懷雲找回來,也絕不封冷靜為後。」章發誓。
關太後方才臉轉過來,定定的瞧著兒子,微微點頭。
「母后,你要保重。」章哭道。
「一定要記住你的話,不要違背。」關太后艱難的吐出句話來,又暈迷過去。
「母后!」章大叫,關太后卻再不醒來。
「朱長懋,救人啊,快救救母后!」章拽住朱長懋的衣袖,大吼。
朱長懋苦著臉跪倒在地,搖頭。
「來人,去叫冷靜來!快去叫她來!」章發了瘋般的怒吼。
冷靜自外殿走進來。
章揪住她的衣領,雙眼血紅,嘶吼:「救救母后,我知道你行的,你一定行。」
冷靜上前摸摸了關太后的鼻息,搖頭:「皇上節哀,還是讓太後娘娘安心的走吧。」
「放屁,母后不會死的,她不會死的,你救救她,冷靜,快救救她!朕答應你,若你能救過母后的命,朕就封你為皇后!」
章揪著冷靜的雙臂,嘶啞的吼道。
「皇上,臣妾只是略通醫術,也還不如朱大人。」冷靜低聲道。
章轉身跪到床榻前,失聲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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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太后薨逝,宮中一片素白,這個年過的聊然無味。
章一直在靜悅宮守靈。
過了年十五,太后出殯,又是一通忙活,待一切閑適下來,已經出了正月,到了二月中旬。
鳳棲宮後花園種的梅花都已經怒放,冷靜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坐在欄杆上瞧這些梅花。
她通往皇權的路似乎已經沒有多少阻礙。
皇后之位幾近囊中,只要做了皇后,後面的事都好辦了很多。
可章這些日子卻從未在她面前提過要立她為後的事,冷靜覺得他可能還沉浸在母親去世的悲哀之中沒有解脫出來,再給點時間,總會有結果的。
司馬南推著小車走進來,走到她身邊,放下推車,垂首瞧著她,半天,才低啞的聲音開口中:「我一直想跟你談談,可是又不知道你肯不肯聽我說。」
「你說。」冷靜道。
「我這一生害人無數,結果是終遭人暗算,落得現在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不希望看著你也走上我這條路,弄得跟我一樣的結局。」司馬南道。
「我不會,有你這個前車之鑒,我又怎麼會步你的後塵。」冷靜冷聲道。
「你不要小瞧了對手,他沒你想像的那般不堪,如果真是這樣,我也不會落個如斯下場是不是?」司馬南道。
冷靜一臉鄙夷:「你輸了是因為你動了情,他是你親弟弟,你下不得手,我不一樣,我與他非親非故,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不會顧忌。」
司馬南眼睛里飄落滿滿的痛苦之色:「你怎會與他非親非故,你和他是夫妻啊!」
「夫妻?」冷靜抬眼瞧著他,仰天大笑。
等她笑完,司馬南又開口:「你不承認事實也是如此,改變不了。」
「說了半天,你無非又是想勸我從了他,跟著他,讓你解脫是不是?」冷靜換一臉冰冷神色。
司馬南不再講話,彎腰推起小車,繼續朝前走去。
「我沒強迫你做什麼,我說過只希望你過的幸福,也並不有強迫你留在我身邊,你想離開隨時都可以,不用找什麼借口,
你無非是在等我的一句話,證明我過的有多麼幸福,然後才自欺欺人的覺得安心,才可能帶著管雍離開。
我現在就可能告訴你這句話,我過的很幸福很愉快,我很享受現在的生活,我已經不需要你了,你可以走了。」
冷靜在他身後,不甘心的低聲吼道。
剛走進院子的大用要退出去,冷靜叫住他:「什麼事?」
「娘娘,你約的內閣梁大人的夫人來了,正在正殿候著呢。」大用輕聲道。
冷靜伸手理理雲鬢,起身離開。
梁夫人見冷靜走進來,忙跪下施禮問安。
冷靜招呼她坐下,命笑人奉茶上來,兩人喝了幾口茶,冷靜方才笑著開口:「前些日子你送來的油麵茶很對本宮的胃口,可否再與本宮些?」
「好,好,娘娘喜歡,乃臣妾的榮幸,臣妾回去之後就做,明兒給娘娘送來。」梁夫人受驚若寵的說道。
「梁大人身體可好些?還不能上朝理事?」冷靜又問道。
提起自家大人,梁夫人立馬紅了眼圈子,展帕子拭拭眼淚,開口:「娘娘,大人他身體是好了,可他這病是在心裡頭。」
冷靜垂頭喝口茶,笑一聲:「我也聽說了,皇上正要考慮將梁大人移出內閣,給個閑職回鄉養老呢。」
梁夫人下座來,跪倒在冷靜面前,哽咽道:「求娘娘救我家大人一命,若真是那樣,我家大人也沒幾天好活了。」
「快起來,你既然求到我這裡來,我們又投緣,本宮焉有不幫你的道理。」冷靜笑著伸手拉她起來。
她就是等她這句話,她總算是說了出來。
前些天,梁天佑要被外放時,她便找人去放過風,要想留在內閣,去求貴妃娘娘或許可以。
果然,沒幾天,冷靜就收到了梁夫人送來的禮物。
油麵茶當然不止油麵茶那麼簡單,裝油麵茶的口袋裡藏著十萬兩銀票。
冷靜看上的當然不是這區區十萬兩銀子,她看上的是梁天佑這個人。
梁天佑不是個好官,更不是個好人,品行不好,官風更不好,是個十足的小人,可冷靜現在需要的就是這樣的小人,只要聽她的話,能替她辦事,她就救他一命,讓他繼續留在內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