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妃子
裴少芬雙手捧著綉好的鶯妃的舞衣,遞給梁司制。
梁司制捧起茶杯來喝茶,使個眼色兒讓立在身邊的玉婉將舞衣接過來。
玉婉接過來,輕輕抖開,展到眾人跟前。
梁司制一口茶從嘴裡噴出來,嗆的大咳。
不光是她,圍觀的眾女史也都大驚失色,尖叫起來。
「裴少芬,你是不是想死?幸虧司制大人不放心你頭一次給娘娘繡花衣,硬是要抖開來看看,若非這一看,大家可都要被你害死了!」
玉婉大聲斥責道。
裴少芬白著臉,一把從玉婉手裡扯過舞衣,難以置信的瞧著上面繡的花兒。
這不是她繡的,她只綉了梅花和百合,都是按照梁司制給她的綉圖繡的,可這件舞衣上分明散落著星星點點的幾處梨花!
「司制大人,冤枉啊,奴婢沒綉過這梨花,一定是有人陷害奴婢,奴婢是嚴格按照你給的綉圖繡的。」
裴少芬跪倒在地,大聲分辨道。
「睜著眼睛說瞎話!這舞衣一直放在你屋子裡,別人從來沒碰過,就你一個人綉,你還有臉狡辯?」玉婉冷笑道。
「玉婉,我沒理由自己找死對不對?我並不想死的,幹嘛自己給自己找麻煩,綉些綉圖上本來沒有的東西呢?」裴少芬流淚道。
「你當然不是給你自己找麻煩,你是想給我們司制大人找麻煩罷了,今兒早上若不是巧,讓司制大人遇上你往珠光閣送東西,這舞衣現在豈不已經送到了娘娘的手裡?」玉婉冷笑。
「司制大人明鑒,舞衣送到娘娘手裡,對奴婢又有什麼好處?奴婢不會笨到自己害自己的地步罷?」裴少芬磕頭辯解道。
「裴少芬,你不要裝傻了,你難道不是仗著有個好姐妹給你撐腰,才敢如此囂張?這主意怕也是她給你出的罷?想藉此陷害我們司制大人也未可知!」
玉婉冷聲道。
「張玉婉你不要血口噴人!」裴少芬怒道。
玉婉正要再講話,只見司衣司的門被推開,兩個宮婢扶著一位美貌妖艷的女人走進來,正是鶯妃娘娘!
「大清早的,吵什麼呢?讓你們給本宮送舞衣去,你們不送,全聚在這裡吵架?吵什麼?要不要本宮給你們評評理?」
鶯妃坐到椅子上,笑道。
玉婉欲將手裡的舞衣藏到身後,鶯妃身邊的一個宮婢偏巧眼尖,一眼望見,手指著她,道:「你手裡拿的是不是要送給我們主子的舞衣?
還不快呈上來,我們主子等著穿呢,皇上正在用膳,馬上就要看主子跳舞呢。既然已經弄好了,為什麼不送過去?還要讓主子親自來跑一趟?真正是該打!」
「不,不是這件。」玉婉吞吞吐吐的說道,將舞衣掩到身後。
鶯妃卻早已經看清楚那舞衣上的繡花。
她接過梁司制親手奉上的茶,喝一口,盯著梁司制的臉,冷笑:「梁歡喜,你好大的膽子!明知道本宮最不喜歡梨花,卻偏偏讓手上的人在本宮的衣裳上綉這不祥之花,你是不是存心要與本宮過不去?」
梁司制忙跪倒在地,磕頭,顫聲求饒:「是奴婢律下不嚴,求娘娘責罰。」
「娘娘明鑒,司制大人她給裴少芬的綉圖並沒有錯,上面也並沒梨花,只有娘娘最喜歡的梅花和百合花。
是裴少芬這個賤婢為了陷害司制大人,故意加上去的。」
玉婉忙跪下回道。
鶯妃瞧了裴少芬兩眼,冷哼一聲,伸手指著梁司制怒道:「本宮的衣裳不是一向由你親自縫製刺繡的么?為什麼要交給下人來做?你瞧不起本宮?」
「娘娘息怒,奴婢有自知之明,這裴少芬沒來司衣司之前,奴婢的手藝確實是最好的,你也知道,裴少芬的綉藝是得到太后讚許的,所以奴婢才將你的舞衣交給她來繡的。
原本想給娘娘個驚喜,沒想到竟惹出這樣的大禍來。都是奴婢的錯兒,請娘娘責罰。」梁司制叩頭下去。
鶯妃將目光投到裴少芬身上,眼神一厲,怒聲吩咐道:「來人啊,將這賤婢拖下去,亂棒打死!」
外面立即走進來幾個小太監,將裴少芬拖了出去。
鶯妃又喝了口茶,放下茶杯,不悅的聲音開口:「梁司制,以後本宮的東西,還是由你親自來做,不要假手她人,若再有這樣的事,我立即稟明太后她老人家,撤了你這個司衣司掌司的職位!」
「奴婢知道了,謝鶯妃娘娘寬宥。」梁司制摸了把頭上冷汗,戰戰兢兢的回道。
鶯妃方才哼一聲,起身扶著丫頭的手,欲要出門。
那幾個小太監卻又拖著裴少芬轉了回為,堵住了鶯妃的路。
鶯妃挑了挑眉毛,向後退一步,展帕子掩了嘴,不耐煩的道:「這麼不經打,死了么?」
「還沒打呢,朕很是好奇,這一大清早的,是誰惹的愛妃如此生氣,竟然在朕的齋戒之日也要大開殺戒,故才讓他們住手,進來問問。」
孝帝背著手走進來,面帶微笑的問鶯妃。
鶯妃忙下跪請安。
孝帝扶她起來,拉著她的手,在椅子上坐了,聽她說明事情的原委。
「皇上要替臣妾作主啊,這賤婢是存心想氣死臣妾,在舞衣上綉梨花兒,明明想讓臣妾與皇上分離!」
鶯妃哭的梨花帶雨,抽抽泣泣的撒嬌。
孝帝目不轉睛的瞧著地上跪著的裴少芬,似乎沒有聽到鶯妃的話。
「皇上!你要替臣妾作主!」鶯妃流著淚扯孝帝的衣袖。
孝帝卻推開她,起身徑走到裴少芬跟前,蹲下手,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又盯了半晌,方才低聲道:
「好生面熟,你與當年的京城少卿裴文繪什麼關係?」孝帝陰陰的問道。
「奴婢是他的女兒。」裴少芬喉嚨里擠出幾個字來。
孝帝身子一震,差點坐到地上,旋即卻仰天大笑幾聲,一把將裴少芬從地上拉起來,擁進懷裡。
「皇上!這個賤婢心機惡毒,皇上要替臣妾作主啊!」鶯妃跺著腳撒嬌,嬌喘息息,連女人看著都心疼。
孝帝瞅了她一眼,眼神里卻滿是厭惡,抱著裴少芬要離開。
「皇上!」鶯妃從後面扯住他的袍子,哭的厲害。
孝帝轉過身來,毫不憐惜的一腳將她踹翻在地,打橫將裴少芬抱起,頭也不回大踏步走了出去。
鶯妃幾乎氣絕,哭都哭不出聲音來,兩個跟來的宮婢好容易將她扶將起來。
梁司制要上前安慰兩句,她卻忽的來了精神,伸出手來,狠狠扇了梁司制一個耳光,罵道:「看本宮鬧笑話兒是不是很過癮哈?都怪你這個廢物!真正浪費本宮的一片栽培之心!竟然給那小賤婢上位的機會!
梁歡喜,咱們走著瞧!」
梁司制捂著臉重又跪倒在地,不敢言語,只能眼睜睜瞧著她怒氣沖沖的走出門去。
玉婉她們幾個方才上前將她攙起來,拿冰毛巾給她敷臉。
「司制大人,皇上為什麼會親自走來?從來未有過的事兒!」玉婉顫聲問道。
「大人,要不要將此事回稟太后她老人家?咱們尚宮局的女人被皇上寵幸,自開朝以來,這還是頭一遭,也不知合不合律法宮規。」司衣司的大弟子明微回道。
「律法宮規?這些東西還不都是皇上訂的?回稟太后?太后難道不是皇上的親娘?」梁司制直著眼,痴痴的說道。
她只後悔,為什麼要聽張彩霞的話,幫她的忙,對付裴少芬。
她早知道,張彩霞是個壞蛋,可還是被她騙了一次又一次!
「大人,我扶你回屋休息。」玉婉說道。
梁司制搖頭,滿目絕望的四處瞧著司衣房內的陳設。
她在這裡呆了二十幾年,原以為她這輩子都會呆在這裡,體體面面的死去。可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的結局。
皇上寵幸了裴少芬,裴少芬得勢后,肯定會對付她。她這個司制怕是做不了幾天了。
上天真是弄人,明明只是捏死一隻螞蟻,卻偏偏讓這隻螞蟻爬到了大象的背上,自己卻要被這隻大象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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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少芬暈死在帳幔內。
孝帝滿足的伸展下四肢,披著袍子走出寢殿。
司馬南站在殿門口值勤,面如石雕,目若無人,彷彿不認得孝帝一般。
孝帝嘴裡叼著根牙籤,斜著身子,抖腿冷笑:「真是想不通,一向心懷國家百姓的司馬大軍竟然會送個女人給朕享用,味道還不錯,你的眼光可以嘛,要不要進去試試?」
「皇上,味道雖好,卻不可太過貪戀,總要以江山社稷百姓為重。」司馬南面無表情的回道。
「朕要封她為後。」孝帝順著門柱滑倒在地上,一手擎著地,倚著柱子坐著,低沉的說道。
司馬南沒有表情的面容抽動下,搖頭:「不可,皇上。」
孝帝冷笑:「你管著朕的國家,還想管著朕的家事?」
「臣不敢。」司馬南後退兩步,跪倒在地。
「大將軍,這女人是你送給朕的,朕一定會好好待她,讓她生不如死,天天活在地獄里,朕要你記住,並且會時時讓她去提醒你,她受的每一份苦楚,都是因為大將軍你。」
孝帝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