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浪蕩公子
短短的幾句話,立即扭轉乾坤。明明是自己詐死犯了欺君之罪,現在卻變成了太子一己之私而危害國家安全罪,這兩個罪責孰輕孰重,一眼便知,蘇億瑾不禁暗暗佩服夜寒軒,他才是真的巧言善辯,與之相比,自己甘拜下風。
夜廷辰此時臉色蒼白,滿臉汗珠,全身發抖,立馬跪在夜寒軒面前,道:「皇叔,辰兒知錯,辰兒只是一心撲在採花賊的案子上,想早日破獲此案,以解民之恐慌,沒有想到可能會導致這麼嚴重的後果。」如果讓父皇聽到,自己不僅太子之位可能不保,若讓有心人引導,說他是故意如此為之,還有可能為他蓋上「通敵賣國」的罪名,自己性命難保,後果不堪設想。
夜寒軒似乎很滿意夜廷辰的反應,繼續喝了喝茶:「本王早已派人遏制消息外傳,你盡可放心。」
夜廷辰這才鬆了口氣,依然跪在地上:「辰兒知道皇叔最疼辰兒,今日之情,辰兒沒齒難忘。」說完規規矩矩地在地上磕頭一拜。
蘇億瑾只覺得全身不斷冒出雞皮疙瘩,明明是兩個年紀相仿的男子,只因輩分不同,竟說出如此肉麻的話,太噁心了。
夜寒軒卻根本不把他的磕頭放在眼裡,也沒有讓他起身的意思,只是繼續道:「我能阻止消息外流,卻無法阻止城中肆意傳播的謠言,待蘇將軍回城,一切經過自可知曉。若這期間蘇大小姐有任何閃失,我想,蘇將軍第一個找的,應該是你吧。」
夜廷辰猛地抬頭,心中卻萬分憋屈,想殺蘇億瑾的又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憑什麼把她的閃失都算在自己一個人頭上?
若真的得罪了蘇將軍,相當於把朝中的武將得罪了一半,自己的太子之位豈不是岌岌可危?
「是,皇叔說的是。」夜廷辰有氣無力道,如今氣焰全消。
夜寒軒忽然打了打哈欠,甩了甩衣袖:「好了,你們下去吧,今日本王說的話,太子你好好想想。」
「是,皇叔。」夜廷辰緩緩起身,邁著略微發麻的雙腿,走出船艙。
而一旁的蘇億靈,立馬緊跟在他的身後,剛想出去,耳後傳來夜寒軒的聲音。
「蘇小姐......」
「王爺。」蘇億靈溫柔地行了行禮,不知軒王叫自己何事。
「令兄在前線身受重傷,即日便可回京療傷,蘇小姐還是把精力放在正經事情上為好。」是提醒也是警告。
蘇億靈全身一顫,聲音略顯哆嗦,忙道:「是,王爺,多謝王爺提醒,民女告辭。」
話說完,整個人便像逃命似的離去。
蘇億瑾見到兩人的狼狽樣,心中說不出的解氣,可是這個軒王的心思越發讓人難以捉摸。他貌似是在幫自己,可為何故意放太子兩人進來,曝光自己的身份,他如此做,究竟有什麼目的?
「還站在這兒幹什麼?」夜寒軒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啊?」蘇億瑾獃獃地撓了撓腦袋,猜測他只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讓自己伺候他?
「若你是真心想留在本王身邊,本王會保你性命;若你還是無意,可就此離去,本王絕不強留。」
蘇億瑾眼睛閃閃發光,立馬道:「爺,我還有選擇的機會?」她萬萬沒有想到夜寒軒還會讓自己選擇,不是一般古代王爺都很霸道嗎?
夜寒軒眼神冰涼:「本王沒空跟你啰嗦,我數一二三,若你......」
話還未說完,蘇億瑾便快速地衝出船艙,消失在他的眼前。
夜寒軒搖了搖頭,看了一眼杯中的茶葉,淡淡道:「總有一天你會心甘情願為本王端茶送水,本王不喜強人,卻喜人服。」
迷蘇看了一眼蘇億瑾奔跑的方向,抱怨道:「爺,你對蘇億瑾也太過縱容了,這丫頭太不知好歹,您都救過她數回,她卻不懂感恩。」
夜寒軒將茶杯放在他的手上,道:「翅膀折了的鳥兒才懂的歸巢,她是個人才,卻不是唯一的人才,好好看著她,想殺她的人不少。」
「是。」迷蘇撇著嘴,道,「爺,玫瑰姑娘的傷勢也大好,不知她何時可回府?」
「我要的是聽話的人,讓她在別院多待些時日吧,回去告訴她,不該想的不可再想,不該做的不可再做,她還沒這個資格。」
「是。」迷蘇心中一陣發涼,他家的爺對待女人向來薄情,幸好他不是女人。
蘇億瑾離開豪華的遊船,這才發現遊船已經停在了碼頭旁邊,上岸后驚覺今日竟是元宵節,很多貴族小姐皆出來賞燈猜謎,好不熱鬧。
可惜她沒空湊熱鬧,連忙趕到破廟找子虛,不料卻看到滿地屍體,人人口唇青紫而暴斃,衙門的捕快正在現場戒嚴,不準普通百姓進入。
「這些乞丐死的真慘,聽說是誤信了海妖,被海妖下咒,一夜之間全部暴斃。」
「海妖不是死了嗎?」
「這你還不懂,海妖在捉住之前就給他們下了咒,海妖死後,他們就跟著一起去了,你說這海妖真狠,連乞丐都不放過。」
「那海妖會不會來找我們啊,一聽就好害怕。你說這採花賊的案子還沒有完結,又來了一個海妖,還讓不讓我們活啊。」
「你放心,厲大夫說過,只要沒有和海妖接觸過,就不會有事的。」
「那還好,嚇死我了。那些被海妖救治過的『瘋子』呢?」
「聽說海妖死後,那些『瘋子』也跟著去了,這海妖這麼狠,怎麼可能放過他們?不過死了也好,家裡人少些負擔,我們也不用再擔驚受怕,那些『瘋子』就該死。」
蘇億瑾聽后心中彷彿被冰雪沖洗了一番,從頭涼到腳,淚水倔強地從眼角溢出。這個時代是個恐怖的時代,是一個一手遮天的時代,沒有權,人命如草芥,僅憑「迷信」二字,就可以斷一起案件,可以害死一個人。因為自己,讓這麼多人失去了生命,「厲方生」,她永遠記住了這三個字,此生不報仇,誓不為人。
捕快命人將乞丐的屍體堆積在一起焚燒,清理現場的血跡后,便草草結案,沒有調查,沒有升堂,甚至連官府大人也沒有出現過,就這麼胡亂地了結。
圍觀人群似乎對這一類現象也習以為常,見屍體被焚燒,官府的人離去,也就淡漠地離開,過自己的小日子,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蘇億瑾怕被認出來,也擦乾眼淚,迅速地離開現場。
誰知一個長相妖嬈的男子突然攔住了她的去路,只見他搖了搖摺扇,笑道:「我就說你不會死吧,今天果然被我撞見了。」
蘇億瑾連忙後退一步,警惕地打量著他,這個男人是誰?怎麼一副認識自己的口吻?
木西揚拍了拍她的腦袋,道:「別怕,我又不是壞人,別這麼凶地看著我。」
蘇億瑾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嚴重反感他如此輕浮的行為,立馬就走。
木西揚緊跟上去,道:「別這麼酷嘛,你怎麼就走了?」說完抓住她的胳膊。
蘇億瑾試圖甩掉他,可是對方是習武之人,用內力禁錮她的胳膊,她稍一用力,便覺得一股刺痛從胳膊傳入腦內,只得無奈道:「你是誰?究竟想幹什麼?」
木西揚見她終於不再反抗,這才放開她,笑了笑:「這才乖嘛,我只是想請你吃飯,你何必這麼大反應?」
「被一個陌生男人糾纏,我沒反應才奇怪呢。」蘇億瑾白了他一眼,這才感受到空空的胃部傳來的飢餓感。
「吃什麼?」
木西揚愣了一下,這個女人話風轉變也太快了吧。
「你想吃什麼?」
蘇億瑾漆黑的眼珠狡猾地在眼眶中轉了幾圈:「天一居。」不是想請我吃飯嗎?不狠狠地宰你一頓就對不起我剛剛承受的痛苦了。
「沒問題。」木西揚豪爽地笑了笑,只是很嫌棄地看了看她的穿著,「要是你打扮一下會更好。」
「若你出錢,我沒什麼意見。」蘇億瑾也很配合道。
於是兩人逛了京城最有名的綢緞莊,最貴的飾品店,生生把蘇億瑾打扮成了一個貴婦,兩人這才大搖大擺地進入了天一居酒樓。
酒樓掌柜怎麼可能會認出這個貴婦是前些時日敲詐自己的乞丐,熱情地招呼兩人去樓上的雅座就餐。
蘇億瑾狼吞虎咽將桌上的美食一掃而光后,這才抹了抹油膩的小嘴,悠閑地靠在椅背上,望向對面的男人:「說吧。」
「說什麼。」木西揚不得不承認,看著她吃飯,真有食慾。
「你認識我?」蘇億瑾試探道。
木西揚笑了笑:「知道身份和名字,算認識嗎?」
果然認識她,蘇億瑾繼續道:「飯也吃完了,我可以走了嗎?」
她才不相信這個男人會只是請她吃飯這麼簡單,自己穿地那麼破爛,說他把妹也沒人會相信。
木西揚點了點頭,做了一個送別的姿勢,然後便悠閑地看向窗外,不再理她。
蘇億瑾更加疑惑,按照正常劇情來說,吃完了飯就應該說正事了,可這個男人卻做出一副純粹請她吃飯的派頭,其中必有原因。
蘇億瑾並沒有就此離去,而是直接問道:「你究竟是誰?」原主的記憶里沒有這個人,她能肯定原主並不認識他。
木西揚依舊看向窗外,搖著他的摺扇,語氣輕鬆道:「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都有共同認識的人。」
「誰?」
「夜廷辰。」三字已出,咬牙切齒。
「太子?」蘇億瑾忙捂住嘴巴,怕脫口而出的話為自己引來麻煩。
「我跟他不熟。」蘇億瑾忙撇清關係,「如果你想報復他別來找我。」
木西揚這才轉身,眸中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我知道,我跟他也不熟,所以才請你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