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杜敏傑很配合地說道:「桃園行動組的負責人叫費東山。我們倆都是黃埔二期炮科畢業生,後來又分別加入軍統。抗戰期間我聽說他潛伏到了北平。抗戰勝利后我調到國防部二廳,北平陷落……是解放后,我看到派遣名單里有他的名字,負責桃園行動組,代號『大先生』。」

一位公安人員把幾組照片依次擺到了杜敏傑的面前。其中就有鄭朝山!杜敏傑看著照片。

看了一圈,他卻突然指著北平商會會長的照片叫道:「是他!」

鄭朝陽立刻說道:「通知分局同事,布置抓捕,立刻行動。」

商會辦公室,敲門聲傳來。魏檣過去開門,門口站著的是他的司機。竇司機恭恭敬敬道:「會長,車備好了。」

魏檣點頭:「走。」

竇司機有些疑惑,但還是試探性地問道:「去哪兒?」

魏檣皺皺眉頭:「天津。」

白玲來到公安局會議室,向羅勇輕聲詢問道:「您找我?」

羅勇沉聲道:「魏檣的腿倒還真快。現在我們可以確定桃園行動組的核心成員不是三個,是四個。人無頭不走,鳥無頭不飛。魏檣這個頭先跑了,剩下的爪牙和尾巴又能蹦躂幾天?」

白玲點頭道:「王忠和徐小山的案件也可以結案了,主謀就是這個魏檣——大先生。」

羅勇一拍桌子:「端掉了魏檣,還有個025,後面的任務依舊很重。我可是和領導打了包票了,一定在首長回國前端掉這個025!」

鄭朝山來到楊義妻子的病房,屋裡竟然沒人。他慌亂地四處尋找、打聽,但幾個經過的患者都不知情。鄭朝山心跳加速,小跑著離開。

快到護士站的時候他稍微放慢了腳步,問道:「請問6號房的病人和家屬呢?」

護士長有些猶豫地說:「今天早上已經不行了,現在可能……」

楊義家,楊義點燃一支蠟燭,滿臉淚水。他把妻子的遺體安放在床上,獃獃地看著。腦海中閃出自己夜裡陪床,妻子說疼,受不了了,自己心疼地掉淚,妻子也滿臉淚水的畫面。

他摩挲著妻子的臉,哭道:「咱馬上就有錢了,就能治病了,你為什麼……為什麼要自己走……」

這時,背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像你說的,也許這樣,對她才是解脫。」

楊義回頭,看到黑影中的鄭朝山,他手中的刀子寒光若隱若現。

鄭朝山繼續說道:「她也是學醫的,知道自己的病……醫不好。」

楊義苦笑道:「我倆在一起快四十年了。」

鄭朝山看著他,有些感慨。

突然,楊義情緒激動地說道:「她是自己走的,她沒等我!」

鄭朝山走近,楊義更加激動地拿出了一把手槍。

鄭朝山一愣,但手中的小刀也準備就緒。誰知,楊義卻把槍遞給他:「朝山兄,你幫幫我,你殺了我,你殺了我我就能去見她了!」

眼前的情景顯然讓鄭朝山吃了一驚,他緩緩地接過楊義的槍,發現裡面子彈已經上膛。

看著楊義痛苦真誠的眼神,鄭朝山卻不知道接下去該如何。

「你不是也結婚了嗎?她就是我的一切……」

想到家中的秦招娣,鄭朝山心頭不由得一震。

楊義輕聲問道:「她對你好嗎?」

鄭朝山稍顯猶豫,嘴裡卻說道:「我也是不願看到這個結果。」

楊義哭泣著,點了點頭:「對,你的東西,就在頤和園北宮門一進門,那裡有棵大楊樹,樹榦里。你仔細找,大約兩米多的地方有個洞!」

鄭朝山聽著,輕輕地出了一口氣。他把槍放下,自己的手刀也暗自收起。他轉過身,在門口猶豫著。最後,狠了狠心,他還是拿出了手中的小刀。

正在這時,他的身後一聲槍響——楊義已經抱著妻子安然死去。

看著死去的楊義,鄭朝山頓時悲從中來,他站在楊義的身邊,腦海中不斷地浮現出兩人一起在台上表演的畫面。畫面中,楊義的樣子變成了秦招娣,緊接著又變回楊義。不知不覺間,有眼淚從他臉頰滑落。

屋外,一個黑影閃過。

鄭朝山進入頤和園,找到了楊義所說的大楊樹,樹上果真有個樹洞。他很高興,伸手進去摸,卻只摸出一些破損的牛皮紙,還有一個空錫盒。鄭朝山慌忙四處查看,突然,他發現——地上有腳印!

頓時,鄭朝山變得驚恐萬分。

大楊樹不遠處,一個人隱蔽著,手裡攥著一卷膠捲。此人正是魏檣。

街上寂靜無人,鄭朝山獨自走著,大步走向公安局的大門。

公安局會議室里,羅勇、鄭朝陽、白玲在開會。

羅勇說道:「楊義五年前的車禍到底是普通的交通事故還是人為肇事,這個一定要查清楚。」

鄭朝陽點頭,看了看手中的資料道:「我們查閱了日偽時期的檔案,裡面有現場的照片、車胎印、現場目擊者的描述和處理案件警察的處理書。綜合看來,交通肇事逃逸似乎更合理。」

白玲在一旁補充說:「當時給楊義做緊急搶救的醫生我們也找到了,醫生說楊義能活下來純屬偶然,因為雪天路滑車輪打偏,沒有正面撞擊到他,但仍造成嚴重的腦震蕩,他只能勉強生活自理。這種病不好說能不能徹底治好,成功和失敗各佔百分之五十。」

羅勇點點頭,同時嘆了口氣:「也就是說,楊義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沒法兒分辨了?」

這時,門口傳來報告聲:「報告,外面有一個叫鄭朝山的,要見白玲組長。」

鄭朝陽疑惑付地問:「誰?!」

鄭朝山坐在會客室的沙發上等著,白玲推門進來了。

白玲看見鄭朝山有些意外:「大哥,這麼晚了有什麼急事嗎?」

鄭朝山冷靜地說道:「楊義死了。」

白玲頓時大感驚訝:「誰?楊義?什麼時候?!」

鄭朝山點點頭:「就剛才。」

說完,他看了看手錶:「一小時前,當著我的面,自殺了。」

白玲拿出一個筆記本坐在鄭朝山對面,表情十分嚴肅:「把情況仔細說一下,一個細節都不要落下。先說一下,你到他家去幹什麼。」

羅勇對郝平川說道:「到楊義家,把屍體運過來,馬上。」郝平川立刻回道:「是。」

他轉身要出門,羅勇趕緊攔住他,囑咐道:「你親自去!」郝平川點頭快速離開。

羅勇環抱著雙臂,滿心疑惑:「他這是要幹什麼?」

鄭朝山詳細描述了當時的場景:「情況就是這樣,你們可以去調查,醫院有楊義夫人完整的病例,她需要的特效藥只有香港才有,而且非常稀缺,據說需要用黃金才能買到。這些天我到處給他想辦法,可楊夫人終究還是沒能等到。」

白玲一邊記錄,一邊問道:「你是說,是楊義自己把他妻子接回家的?」

鄭朝山點頭:「是,醫院有他的簽字。楊夫人是重症患者,沒有家屬的簽字是不能出院的。我看他把夫人帶回去了,就想去勸勸他,把夫人再送回到醫院,只要還有一線希望,就別放棄。」

白玲滿腹疑慮:「你去他家就是為了這個?」

鄭朝山一副無辜的樣子:「當然,我們是老朋友。小白,你也知道,我的朋友不多,楊義算是一個。他這人命苦,好好地出了車禍,後來就瘋瘋癲癲的,我一直在照顧他。這次為了他夫人的事情,我也是傾盡全力了。可惜,還是沒能救下他。」

白玲還是緊緊地盯著鄭朝山:「他的死,僅僅是因為他妻子的去世?」

鄭朝山點點頭,用一種難以形容的口吻道:「小白,你還年輕,不懂得這種相伴了幾十年的老夫妻之間的感情。對他們而言,彼此就是對方的全部,一個人死了,另一個人也不想再活。這種事並不少見。」

白玲在心裡冷笑一聲,繼續問道:「那你為什麼隔了這麼久才來報案?」

鄭朝山坦白地說道:「我害怕。」

「害怕?」

「是,害怕。上次楊義來公安局說我是特務,弄得大家都很緊張,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為自己辯解,也有點想不明白一個瘋子的話怎麼就會叫人相信了。這次,他又在我面前自殺了,我當然害怕,怕你們說是我殺了楊義。我本來想一走了之,反正我去他家也沒人看見。但後來想,我沒做錯什麼,事實就是事實,他是自殺的。所以我來了,我相信你們會把一切都搞清楚的。」

羅勇意味深長地對鄭朝陽說道:「朝陽,你見過峨眉山的猴子嗎?」

鄭朝陽不知道羅勇什麼意思,只好如實說:「沒見過。」

羅勇笑著說:「峨眉山的猴子有意思,不怕人,成群結隊地搶人手裡吃的東西,十分霸道。」

鄭朝陽倒覺得十分有趣:「猴子劫道啊。」

羅勇高深莫測道:「峨眉山是佛教聖地,是普賢菩薩的道場,山上到處都是寺廟,上山的也大都是香客,他們慈悲為懷,不願意傷害山上的猴子,還時不時地把身上帶的食物分給它們,時間長了,就慣出毛病來了。」

鄭朝陽這才明白羅勇是什麼意思:「我明白了,猴子之所以招搖,不是因為膽子有多大,是覺得人拿它們沒辦法。」

郝平川進了屋,身後還跟著法醫。

郝平川開門見山道:「領導,屍體已經拉回來了。」

「現場呢?」鄭朝陽問道。

郝平川說:「我仔細看了,屋裡沒有打鬥的痕迹,槍上只有一個人的指紋,是楊義的。槍是美式點三八口徑轉輪手槍,這種槍黑市上很多。」

一旁的法醫解釋道:「死者的創口位於右太陽穴,從角度和焦痕上看,符合開槍自殺的特徵,屍檢也沒有發現異常,身上沒有創傷,也沒有中毒的跡象。可以確定,是自殺。」

羅勇點點頭,法醫出去了。

羅勇示意鄭朝陽:「我們之前有過一次失誤,同樣的錯誤就不能再犯,不能再被別人拿住我們的口實。你去見一下,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桃園的老大,在證據鑿實之前,他就是你的哥哥。」

鄭朝陽走進會客室,坐到鄭朝山的對面。白玲收起筆記本走了出去。

鄭朝陽趕緊對鄭朝山說道:「哥,楊義的屍體法醫剛才做了屍檢,可以確定是自殺。這次的事,和你沒關係。」

鄭朝山沉默地看著鄭朝陽。

「哥,以前的事情呢,是有點誤會。你是青年民主促進會的總幹事,知道我們的政策,我們所做的都是為了新中國,為了北京老百姓安居樂業,你不是也一直在說老百姓要的就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嗎?現在這個日子實實在在地來了,受點委屈又算什麼呢,是吧哥?以後,你還得和以前一樣信任我們。」

鄭朝山看著鄭朝陽,沒有說話,而是站起來走了出去。

鄭朝陽在後面喊道:「哥,你回去了啊?慢走啊!我還有事就不送了啊!」

看著遠處消失的背影,鄭朝陽的臉色瞬間變得憂鬱,嘴裡喃喃自語道:「哥,你可千萬別是啊……」

鄭朝陽站在曾經貼滿鄭朝山資料的那面牆前,牆上只有痕迹,並沒有任何內容。他走近了些,摸著一個個的釘子眼兒。

那天晚上鄭朝山去報案之前也曾站在牆前。他撕下所有的資料,然後仔細檢查一番,最後擦乾淨指紋和腳印才離開。

郝平川和白玲也走了進來。

鄭朝陽整理了一下思緒,說道:「這上面原來應該有很多資料。他一定在研究什麼。」

白玲說道:「我問過房東了。這個院子是個叫李春輝的承德人租住,據說他是在火車站當把頭。大伙兒都叫他李把頭。但我們去火車站詢問過,根本沒有這個人。」

鄭朝陽指指旁邊衣服架子上的一套衣褲、一頂大氈帽。

他琢磨了一下,說道:「李把頭在這兒。李把頭就是楊義。他化裝成李把頭的樣子外出。他到底想幹什麼?」

郝平川惡狠狠地說道:「這個瘋子!其實一點都不瘋。八成他也是特務,和桃園行動組有聯繫。」

鄭朝陽沉吟了一下,總覺得哪裡不對勁:「目前看來還不好說。他裝成瘋子,以李把頭的形象出去收集情報?這似乎不合情理。」

可郝平川卻認準楊義是特務:「怎麼不合情理?誰能想到一個瘋子會化裝改扮去搞情報。對了,」他驚訝地說,「你們說,這個楊義會不會就是鳳凰?」

鄭朝陽突然一愣,隨即問道:「你怎麼會這麼想?」

郝平川繼續自己的推理,彷彿這就是事實一般:「你想啊,他能化裝成李把頭外出,就能化裝成別的形象外出。那天晚上在御香園和保警總隊的楊懷恩見面的,會不會就是他?」

白玲對郝平川的推理有些不屑一顧:「楊義是鳳凰,我們這段時間一直努力尋找鳳凰,而這個鳳凰因為老婆去世就殉情自殺了。你覺得能有這種好事嗎?」

郝平川想了一想,深覺白玲說得有理:「啊,也對啊。不過我就是提一個思路嘛,你們倆都是聰明人,一定能找出緣由的。」

鄭朝陽看著空空的牆壁,輕輕地拍打道:「這個楊義,還有很多東西等著我們去挖。」

郝平川在一旁無奈地說道:「可惜人死了。」

鄭朝陽接道:「現在的楊義死了,過去的楊義可還活著。看我們怎麼找了。」

一輛行駛的車內,魏檣手中拿著一卷看起來有些陳舊的膠捲,另外一隻手正拿著幾張照片,照片上鄭朝山手拿彎刀,面目猙獰。

魏檣表情嚴肅,看向車外。

醫院手術室里,鄭朝山正在進行手術。他認真操作著,卻控制不住地緊張。

一把手術刀掉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在公安局食堂里,鄭朝陽和白玲對坐著吃飯,郝平川也端著飯盤走來。

郝平川不滿地抱怨道:「又是土豆燒土豆,啥時候能吃上一頓紅燒肉啊。我得跟領導反映一下了。這要叫馬兒跑,就得給馬兒吃草啊。不但吃草,還得吃好草。草里加上雞蛋啊香油啊什麼的。」

他說著說著,感覺自己哈喇子要流下來了。白玲突然直勾勾地看著他。他被白玲看毛了:「小白你幹嗎,我怎麼了?」

白玲挑著眉毛說道:「你剛才說的什麼,你再說一遍?」

郝平川趕緊討饒:「哎,我也就是那麼一說,你可別當真啊。我就說給馬兒吃草,這呢……就是打個比方。絕不是對領導有意見……」

白玲一拍桌子:「對啊,要叫馬兒跑,就得給馬兒吃草。我怎麼沒想到呢!」

白玲笑著拍拍郝平川:「謝謝你老郝。咱們能找到025了!」

郝平川驚訝得張大了嘴巴:「啊?!」

鄭朝陽倚在辦公室的窗前,郝平川和白玲在一旁認真分析案情。白玲拿著一張地圖,上面滿是標記的地點和時間。

白玲說道:「025電台我們已經監測了很長時間,一直沒法兒確定它和桃園行動組有關,也始終沒有辦法確定他的發報位置。他發報的時間和地點都不固定。」

鄭朝陽點點頭,表示同意白玲的看法:「很可能這個025電台的發報人是在流動中發報的。那麼什麼人是經常流動的呢?街頭商販、打鼓收廢品的、郵遞員,或者是飯館的外賣員,範圍也很大。」

白玲繼續說道:「我們的思維被困住了,就是執意要找到025的發報位置。既然知道他流動性高難以查找,我們幹嗎不反向推論一下?」

「反向推論?」

「就是老郝剛才提醒我的,得叫馬兒吃草!」

郝平川十分得意地哼了一聲。

白玲兩眼發光地說:「025是流動的,但給他的經費不可能是流動的。通過我們對025電報內容的分析,這個電台收集的情報比較繁雜,要收集這些情報需要不少的經費。因此,他一定有固定的獲取經費的渠道。」

郝平川沉默了一會兒,篤定地對二人說道:「我們只要找到這個渠道,就能找到025。」

「沒錯。他是流動的,他的錢可是固定的。」白玲一笑。

郝平川一拍腦袋,轉而似乎又犯了難:「但這怎麼找呢,特務的經費來源我們怎麼知道?」

鄭朝陽目光灼灼:「最大的可能,是銀行的境外匯款。」

卧室里,鄭朝山側身躺在床上,眼睛卻睜著,顯得心事重重。另外一邊,秦招娣也沒有閉眼。她的手輕輕放在了鄭朝山的肩上,自己翻了個身。

鄭朝山回頭看了一眼她,秦招娣臉上寫滿幸福和溫存:「我今天看了報紙新聞,說廣州解放了。」

鄭朝山心不在焉地回道:「嗯。」

秦招娣再次試探道:「那邊很暖和,離香港也很近,你說……」她有些猶豫,但還是大膽地問了出來,「我們去廣州好不好?」

鄭朝山側著身,還在想著心事,心不在焉地說了一聲「好」。

秦招娣聽到鄭朝山的答案,不由得瞳孔放光心頭一震,她再次強調了一句:「就我們倆。」

鄭朝山敷衍道:「嗯。睡吧,不早了。」他拍了拍秦招娣的手,秦招娣微笑著抽回自己的手放在臉頰處。她看著鄭朝山的背影,甜蜜地閉上了眼睛。

秦招娣去車站打聽好了去廣州的車票,心情極好地走在大街上。

街口,一張畫像尋人啟事貼在牆上,是前不久發現的溺水女屍。秦招娣沒事也過去湊熱鬧,但下一秒,她的笑容僵住了。畫像的女屍正是真的秦招娣的姨媽。她的腦海中當時的場景一閃而過——「姨媽」在車站接走了秦招娣的姨媽,自己和「姨媽」殺害姨媽,墜屍河底。而後「姨媽」假借真姨媽的身份跟自己回了家。

秦招娣趕緊轉身離開。

鄭朝陽在辦公室接完電話,馬上拿起了內線電話:「向方,你來一下。」

宗向方進門,鄭朝陽吩咐道:「向方,你去一下永定門找關所長。他們那邊發現一具浮屍,口袋裡有咱們的電話號碼。你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宗向方點點頭:「好,我這就去。」

局會議室里,鄭朝陽、白玲、郝平川在開會。

白玲率先開口:「北京的中法工商銀行,包括美國的運通銀行、花旗銀行,還有滙豐銀行,之前都相繼暫停了業務。」

「天津呢?」鄭朝陽問道。

白玲說道:「目前北京和香港有業務往來的只有一家金盛銀行。我查了近六個月的境外匯款。結果有三個人有疑點,其中兩個人經過調查被排除,疑點最大的是這個人。」白玲翻開一份檔案,「是汪春霞。」

根據戶籍檔案上的介紹,汪春霞家裡有老母和汪春霞夫婦兩人,還有一個不到十歲的女兒。汪母腿腳不好,平時足不出戶。汪春霞的丈夫以前是一家公司的經理,因為國民黨發行金圓券搞亂金融而破產,從此瘋瘋傻傻。汪春霞還有個弟弟汪春生,抗戰期間外出從軍,後來陣亡,家裡還有國民黨國防部頒發的陣亡證書。汪春霞還有個前夫叫謝寶慶,人在香港,開有一家新都貿易公司。給汪春霞的匯款就來自這家新都貿易公司,應該是謝寶慶給汪春霞的贍養費。

鄭朝陽皺著眉頭說道:「這是贍養費嗎?」

他看著汪春霞的檔案,又問道:「為什麼這個汪春霞疑點最大?」

白玲說:「我對照過這六個月來我們截獲的025發報記錄,看這份記錄。」

郝平川念著:「職部已就位,即將開業,速將經費落實。時間是2月21日。」

白玲說道:「這是我們截獲的025的第一個發報記錄。那時候我們還以為這只是一個普通的電台。再看看金盛銀行的香港轉賬記錄。」

郝平川看著記錄:「2月22日,金盛銀行汪春霞賬戶轉入1000美元。前後腳啊。」

鄭朝陽慎重地說道:「但這也不能完全說明025和汪春霞有關聯啊。」

白玲想了想:「你再看一下台灣給025的電報回復。」

郝平川翻看著檔案:「台灣回復025:資金已就位,速將情報報來。時間:2月22日。」

鄭朝陽略一沉吟:「看來,這個汪春霞確實有問題……監控汪春霞!」

鄭朝山坐在自己辦公室的椅子上看著報紙,眉頭緊鎖。報紙上是新中國成立后首次國事訪問順利結束,代表團即將歸國的消息。

他面無表情地起身離開。

太平間里,鄭朝山和一身臨時工裝扮的段飛鵬在說話。

鄭朝山低聲說道:「大先生的這個事情還是要如實彙報的,你去安排一下,讓025發報?」

段飛鵬說道:「我見了老三,他說最近025可能有點不太平,我們是不是等一等再彙報。」

鄭朝山嗤笑一聲,冷冷地說道:「呵,025一直在他們眼皮底下,他們知道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段飛鵬有些猶疑:「那……」

鄭朝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段飛鵬點頭,轉身離開。

突然,鄭朝山又想到了什麼似的拽住他:「讓025不要再用任何一個之前用過的發報地點。另外……你親自去,多留意。關鍵時刻誰都可以……」鄭朝山比畫了一個「殺」的動作,同時用眼神示意他:「懂我的意思嗎?」

段飛鵬點點頭:「懂。」

鄭朝山想了想,輕聲說道:「我們已經損失了很多,無論如何通訊這方面不能再有意外。」

段飛鵬再次點頭。鄭朝山的眼神逐漸變得犀利。

荒地隱蔽處,劉海發完報,把發報機放進了一個大食盒裡。他身邊站著的段飛鵬很是機警,四處看著。

劉海對著段飛鵬微笑道:「放心,這個地方我第一次用,很安全。」

但段飛鵬還是謹慎小心,寸步不離地跟著他。

劉海無奈地苦笑著說:「我說二爺,您可是隔門吹喇叭,名聲在外呀,您別連累我呀!再說,我是干情報的,您以為我的工作就是跑堂賣鴨子嗎?我發情報,我也得收集情報呀!情報不是白來的,你打點哪個門子的人不得花錢呀。我可就付過我一人的門子錢,人家認我不認您,到時候壞了大事可別賴我。」

段飛鵬想了想,又四處觀望,發現這片荒地周圍的確沒有人煙。劉海繼續說道:「您就放心吧,之前我在哪兒發過報我腦子裡都有數,以後絕對不去了。我……」

段飛鵬看著劉海謹慎而又無奈的樣子,點了點頭離開了。

鄭朝山走到辦公室窗邊,窗外有兩個人坐在石椅上,看起來像病人,卻都目光炯炯。鄭朝山皺眉,但還是故意把窗帘拉開到最大。

這天上班沒什麼事,秦招娣來到鄭朝山辦公室,坐在窗邊的椅子上,一邊看著窗外的藍天,一邊和他輕聲說著:「咱們去廣州……你準備好了嗎?」

鄭朝山有點疑惑,一下子想起了秦招娣的話,他略帶苦笑地看著她的背影,可秦招娣卻回頭微笑地看著他:「25號早上6點,我在車站等你。」

鄭朝山看著認真至極的秦招娣,欲言又止。他從身後抱住秦招娣,故意看向那兩個人。秦招娣雙手搭在窗檯很是高興,但也發現了下面坐著的兩個人。她趕緊故意抽出身子,兩人離開窗口。

秦招娣扭捏道:「這麼多人呢。」

鄭朝山尷尬地笑了笑:「我事挺多呢,可能……」

秦招娣一邊往門口走,一邊說道:「你放心,我來安排。有時候庶務科的科員也懂點醫呢。」

鄭朝山不解地問道:「招娣,你什麼意思?」

秦招娣微微一笑,卻沒有回答。況且她還有自己的事情。

一個女人走在大街上,看起來有些輕浮。她三十多歲,化著妝,穿著雙很漂亮的皮鞋——正是汪春霞。

在一個挑著盒子賣胭脂盒粉的小姑娘面前,汪春霞正在挑選胭脂。她很挑剔,又有些事多,弄得小姑娘很是無奈。

遠遠地,白玲發現了汪春霞,她正想要上前,卻突然看到又一人走過去,原來是混混兒王八爺嬉皮笑臉地走到了汪春霞身邊。

白玲遠遠看著,眉毛不由得蹙了起來。這王八爺和汪春霞很熟,並且好像在管她要錢。最後,汪春霞真的掏出了一些錢給了王八爺,王八爺這才離開了,還氣哄哄的。

白玲想了想,沒有上前。

鄭朝陽上門跟王八爺打聽汪春霞,被王八爺以「江湖有江湖的規矩,道兒上混的打死不經官」給打發了。鄭朝陽突然想到,可以請多門去盤盤道兒。

小酒館里,多門叫了一桌子好酒好菜,還捎帶著好話,把王八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好不容易王八爺要開口講汪春霞了,突然屋裡的燈全部熄滅,一個黑影徑直撲向王八爺。

王八爺也算機警,勉強躲開。多門趕緊幫忙。一番躲閃后,他拉著王八爺到了角落。黑影再次沖了過來,多門拚命保護王八爺。黑暗中,多門機警地點燃了窗帘,火光衝天。多門看清了來人,正是段飛鵬。

多門被嚇得魂飛魄散,趕緊放開王八爺自己逃命。段飛鵬氣壞了,盯上了多門,反而追他而去。兩人一番纏鬥,把個小酒館弄得雞飛狗跳。

巡夜的警察趕到,帶隊的是齊拉拉。齊拉拉看著火光四起的小酒館,心裡一急:「多門要完!快走!」

眾人沖向小酒館。段飛鵬突然發現外面聲音不對,他放棄了對面的多門,轉而一下子跳到王八爺身後。王八爺閃躲不及,段飛鵬的飛刀已經扎進了他的後背。段飛鵬迅速撤離。

鄭朝陽趕到醫院,在走廊上遇到多門。

多門略顯焦急地說:「您瞧您,非溫水煮青蛙側面了解,這老王八蛋雖然死不了,但估計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好了也不一定能說了。咱這線索不就……唉!」

鄭朝陽卻笑了一笑:「目的已經達到了。」

「啊?」多門有些疑惑不解。

鄭朝陽笑眯眯地解釋道:「既然段飛鵬都出手了,證明這個汪春霞一定和桃園有關係,也一定和025……」

多門撓了撓頭:「這倒是。」

等多門再抬頭時,鄭朝陽已經走遠了。

王八爺已經搶救了過來,在病床上懶洋洋地指揮護士:「跟你們說,你們得伺候好我,我這算是工傷!我是為共產黨做的犧牲!你,幫我把茶沏好。你,把報紙拿來我看看……」

郝平川和白玲趕到了,王八爺看到他倆來,馬上裝出很痛苦的樣子。

白玲示意幾位護士先出去,過去關好了門。

郝平川拉了把椅子坐在床邊,要王八爺說出汪春霞的情況。王八爺東拉西扯地敷衍著郝平川,說自己其實是訛汪春霞,至於她家什麼情況真不知道。

站在一邊的白玲不說話,一直笑眯眯地盯著王八爺。王八爺有些被盯毛了,自己趕緊拍著腦袋回想。

他假裝回想到什麼似的,一拍腦袋說道:「要說有什麼不一樣的情況,就是這個娘兒們每次都給得不少。我是之前知道她弟弟死了,有撫恤金,才過去要的。後來有一次她不認了,還說我騙了她這麼長時間!」

白玲問道:「後來呢?」

王八爺訕笑了一下,如實說道:「後來我不就是隨便街上碰見就過去碰碰運氣。不過最後給我錢那次啊,時間不長……」

王八爺說到這兒四處看了看,低聲說道:「我看見這娘兒們懷裡……」

白玲立馬生氣地說:「你說什麼!」

王八爺趕緊解釋:「不是不是,我說這娘兒們懷裡揣著不少錢!」郝平川和白玲相互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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