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汪春霞鄰居家的小院里,老太太領著鄭朝陽和白玲進了屋。老太太很熱情,給兩人倒水。白玲開門見山地說明來意,想跟大媽打聽汪春霞的情況,問大媽是否知道。

大媽趕緊說:「知道知道!南京搬來的嘛。看著倒像個正經人。她平常不怎麼出門,可一出門就濃妝艷抹的。」

白玲試探地問:「那她家裡人,您認識嗎?」

大媽突然特神秘地說:「認識呀!他男人是個財迷、鐵公雞!一分錢都掰碎了花。你說這一個大男人,也真是。有個事就特逗,家裡日子緊巴巴的吧,可大霞偏愛吃烤鴨子,還必須全聚德!給她男人氣得,每次都是!」

鄭朝陽聽著,嘴裡嘟囔道:「全聚德……」

白玲沒理會他,繼續問大媽:「那你對她前夫的情況了解嗎?」

大媽擺了擺手:「這個倒是知道的不多,他們搬來的時候大霞就已經離婚了。不過聽說她和她前夫以前關係不好,她前夫老打她,後來又在外面養小老婆,倆人就離了。後來她就找了現在這個男人。誰知道還是這麼個貨。」

白玲裝作拉家常的樣子:「聽說她還有個弟弟,是吧?」

大媽點點頭:「是啊,抗戰那會兒就出去當兵了,後來死了,國民黨的那個什麼國防部還給了通知書呢。原先就在屋裡掛著,解放大軍進城了,就收起來了。這些派出所都有記錄的。」

白玲又道:「您見過她弟弟嗎?」

大媽仔細想了想:「那倒沒有……」

鄭朝陽、郝平川等人帶著幾個公安人員進了烤鴨店,說是公安和消防聯合檢查。

掌柜不在,烤鴨店的夥計接待了他們。

鄭朝陽叫夥計拿出賬本和外賣單子翻看。郝平川等人往後面去檢查后廚和宿舍。

鄭朝陽快速翻看著賬本和外賣單子,突然他眼睛一亮,發現了汪春霞的名字,送鴨子的人叫劉海。他繼續翻看,發現烤鴨每個月給汪春霞送一次,送貨人都是這個劉海。

郝平川和一個同事穿著消防隊的服裝,進了烤鴨店宿舍。屋子裡亂糟糟的,唯獨最裡面靠牆位置的床鋪十分整潔,在整個宿舍里很是顯眼。床鋪前靠窗的地方放著一個外賣食盒,比別的食盒高出不少。

郝平川問道:「這個鋪位是誰的?」

旁邊一個小夥計說:「我們這兒送外賣的夥計的,叫劉海。這人愛乾淨。」

郝平川擺弄著食盒,假裝覺得很新奇地隨口問道:「這倒有點兒意思啊,怎麼比別的都高呢?」

小夥計說道:「這是劉海自己改裝的。天冷的時候在底下放一個暖爐,保溫效果更好,也裝得多,送得多。」

郝平川笑著說道:「哦,那就是掙得多唄。」

郝平川一邊笑著隨便聊天兒,一邊隨手打開食盒看,他發現底座處的空間大小正好可以放下一部電台。

白玲走進鄭朝陽的辦公室,說道:「我看了你帶回來的烤鴨店的外賣記錄。025發報的時間,劉海都在送外賣,其中三次發報被截獲的位置和劉海送外賣的地方非常接近。」

鄭朝陽冷笑一聲,說道:「還不止這些,我們抓捕瞎貓和喬杉的時候,這個劉海都曾經出現在現場,這不單單是巧合。全面監控劉海!」

劉海回到宿舍,脫衣服洗臉,猛然發現屋裡變乾淨了很多,又看到原本放在窗邊的食盒好像被移動過。

劉海一驚,問同屋的夥計什麼情況。夥計說今天有消防員來檢查,並證實消防員的確動過他的食盒。

劉海擦著臉,思考著。

天亮了,宿舍里的人陸續出了門。

屋裡就剩下劉海一個人了,他極快地跳下床,到門口觀察了一下,轉身回來到一個夥計的床鋪下打開一塊暗板,從裡面拿出電台,放進自己的食盒的底部,蓋上蓋子,然後迅速穿好衣服,拎著食盒出了門。

劉海到一個宅院里送完外賣出來,把食盒放到三輪車上騎車離開,到了不遠處的一個衚衕里,看四下沒人,他鑽進車內放下帘子,在車內發報:「職部已遭調查,即刻終止行動撤離。」

發報完畢,劉海迅速從車裡的座位下取出事先準備好的衣服換好,將電台裝進箱子,消失在衚衕深處。

郝平川把劉海的檔案送到了鄭朝陽辦公室,憤怒地說道:「證明是偽造的,證件也是假的。證件上的劉海是河北武清劉家莊人,但我查過了,這個劉海是個殘疾,十幾年就沒出過村子。」

鄭朝陽把汪春霞的檔案遞給郝平川:「派出所的記錄上說他是在1948年年底來的北平,也就是圍城前夕。你再看看汪春霞的記錄!」

郝平川恍然大悟:「也是1948年年底,從南京遷到北平。那時候咱們正和蔣介石打淮海戰役。」

鄭朝陽說道:「汪春霞一家看上去都是平民,家裡又有個當國民黨的弟弟。這個時候北邊咱們正在打平津戰役。她如果要走,也應該往南走,起碼當時南邊還是太平的。可她偏偏拖家帶口地到了北平,時間上又和劉海到北平的時間高度吻合。」

郝平川立刻說道:「盯住汪春霞,就能找到劉海!可,萬一劉海已經跑了呢?」

鄭朝陽笑了:「我敢肯定他沒走。他要是跑就該輕裝撤離,用最快的速度離開北京。可他還帶著電台,那玩意兒很重。你覺得他幹嗎帶著電台走?」

郝平川立馬說道:「帶電台就是要繼續和台灣保持聯繫。這時候肯定不會是再去搞什麼情報了,那就只能是要錢!」

醫院太平間里。

段飛鵬聲音低沉地詢問:「他們應該已經找到025了。現在怎麼辦?殺?」

鄭朝山皺著眉頭:「不行。劉海掌握著太多的渠道,不是我們隨便可以接手的。」

「那怎麼辦?」

鄭朝山沉吟了一下:「不再發報,按兵不動,保護好電台。」

段飛鵬立馬提醒道:「那我們就被動了!」

鄭朝山卻說:「去提醒劉海,按我說的做。」

宗向方去跟鄭朝陽彙報關所長那邊調查的情況,鄭朝陽要外出,叫他先向白玲彙報。

宗向方又來到白玲的辦公室,白玲仔細看著他帶回來的材料。宗向方在一旁說道:「法醫勘驗過,死者為女性,四十五到五十歲的年紀。雖說浸泡了很長時間,但能看出皮膚細膩,手上有繭子但不厚,說明干過一段時間的粗活,但後來生活好了。死者脖子上有明顯的勒痕。」

白玲用鑷子夾起一張字條,上面寫著公安局的電話號碼。

宗向方繼續說道:「這個電話號碼就在死者的內衣口袋裡,是裝在一個油紙袋裡的,因此才保存了下來。」

白玲若有所思:「她把咱們公安局的電話號碼這麼小心地藏在油紙袋裡,為什麼?」

宗向方在一旁說道:「確實很奇怪。可能是個應急號碼,萬一出事了可以往公安局打電話。但一般情況下,應急電話都是親屬的,可她偏偏留的是公安局的。」

宗向方指著一張內衣殘片的照片說:「還有這個,這個的信息更明顯些。這是死者身上的內衣,材料是絲綢,不過不是一般的絲綢,是廣東佛山的特產,叫香雲紗。」

聽聞「佛山」二字,白玲心中一動:「佛山?你的判斷呢?」

宗向方繼續說道:「這個女人來自廣東佛山地區,年紀在四十五歲左右,一個月前來到北京,目的可能是探親、務工或經商。從她的身體狀況上看,屬於小業主階層,生活無憂,應該不是務工。」

白玲突然想到了什麼:「會不會是探親?」

「似乎也不像。如果是探親,失蹤這麼長時間了,不管是親戚還是朋友都會著急尋找,派出所起碼會有相關的失蹤報案。我查過這段時間各個派出所的失蹤人口記錄,沒發現吻合的,說明沒人報案。那麼可能就是經商了。可兵荒馬亂的,一個女人出來經商?」

白玲點了點頭,叮囑宗向方道:「還是先按照這條思路查一下,看看北京的商界有誰最近和這樣一個女人做過生意。來北京的廣東人不是很多,應該不難找。先排查一下。」

宗向方答應著出去了。

白玲站了起來,腦海里突然想起秦招娣的姨媽說過,「我是佛山人……」

白玲騎車來到鄭朝山家。院子里,秦招娣正在用大盆洗衣服。兩人閑聊了一會兒,白玲說今天來是有個事想問問。她開門見問山地道:「您的姨媽最近有消息嗎?」

秦招娣不動聲色地說:「她啊,那天走了以後就再沒聯繫了。」

白玲笑著說:「照理說,到瀋陽去辦事也該辦完了吧,回北京也不來看看您?」

秦招娣擺了擺手:「不來也正常,說是姨媽,可多少年都沒見了。她離開家的時候我剛出生,就在我十歲左右的時候回來看了看我姥姥姥爺,之後就再沒見了。時間長了也說不上還有什麼感情。世道亂,路上不好走。她來北京看我我都沒想到。哎,你怎麼想起問她來了?」

白玲盯著秦招娣說道:「前段時間永定河那邊出了一具浮屍。我們查了,屍體毀壞得很厲害,但還是能看出些線索。四十多歲年紀,身高體重和姨媽都差不多,最重要的是她穿的內衣,是一種特殊的面料做的,我們查了叫香雲紗,這種材料只產在佛山地區。而且死者的死亡時間也正是姨媽來的時候。」

秦招娣裝作一愣:「你是說,這個人是我姨媽?」

白玲笑著說道:「那倒不一定。只是在某些特徵上巧合,姨媽又好久沒消息了,所以就來問問。」

秦招娣洗完衣服站起來,白玲幫著她將衣服擰乾。

秦招娣一邊晾衣服一邊不急不緩地對白玲說道:「我以前在紗廠干過,知道香雲紗。好多佛山人都指著香雲紗過日子呢,據說順德一帶做香雲紗的紗廠有幾千家。所以啊,穿香雲紗的不一定就是佛山人。再說了,我姨媽是過窮日子過出來的,香雲紗這種貴重絲綢她是不用的,上次來的時候她穿的內衣就是自家紡織的棉布做的。你說的這個死者,應該和我姨媽沒關係。」

這時,杜十娘進院請秦招娣幫著看看自己新買的布料,白玲見狀便起身告辭了。

杜十娘從包裹里拿出布料:「整個衚衕我就信你的眼光。我準備做一身法衣。白羽真人說了,有法會的時候衣要凈心要誠。」

秦招娣強顏歡笑地翻看布料,心事重重。

白玲坐在辦公桌后,一個穿著制服的警員站在她面前。

白玲立馬吩咐道:「你帶著這個馬上去一下佛山,找當地的派出所配合,調查一下佛山地區最近是否有失蹤的中年女性,尤其是符合這個女人特徵的情況。」

白玲在檔案的其中一頁上敲打著:「她的所有情況,越多越好,越詳細越好。」

她把檔案遞給警員:「立刻出發!」

「領導。」鄭朝陽進了羅勇的辦公室。

羅勇舉舉手裡的報告:「你的這個『滅鼠』行動的計劃我看了,很大膽,如果成功,不但可以將城外的楊鳳剛別動隊一網打盡,去掉北京城外的這一大禍害,更能叫城裡的桃園行動組亂成一團,甚至可能自相殘殺,徹底瓦解桃園的根基。我發現你小子《孫子兵法》學得不賴啊!」

鄭朝陽笑著說道:「我就說嘛,當初就應該叫我下部隊去打仗,那現在我起碼是個團長了。」

羅勇看著他欣慰地說:「也不用這麼驕傲。計劃是很好,但實施起來難度也不小。從上到下,都要來配合你唱這場大戲,中間有任何一個環節出問題,都可能讓行動失敗。」

鄭朝陽點點頭,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細節上我倒是不擔心,主要是需要領導給更多的支持。」

羅勇說道:「我已經向首長彙報,首長同意了你的計劃,這點儘管放心。那麼,你準備什麼時候開始實施這個計劃?」

「現在。」

「現在?」

鄭朝陽堅定地說:「對,025電台暴露了,桃園組的情報傳遞渠道已經被我們切斷了。」

羅勇猶豫了一下:「可還有個049電台。這個電台曾經給我們造成過不小的麻煩。」

鄭朝陽趕緊說道:「我們分析過049的電台規律,都是在緊急狀態下被迫啟動。025被破獲,等於把他推到了前面,這個時候他肯定會比以前更加小心,絕不會輕易暴露。只要我們計劃周密,叫他看不出破綻,就不會有問題。」

羅勇思考片刻:「好吧,既然你這麼有信心,這個險倒也值得一冒。現在我代表局黨委正式下達命令:開始『滅鼠』行動!」

劉海坐著一輛三輪車來到一個衚衕里的小院門口。不遠處,幾個戴紅袖章的人走了過來。他急忙開門進了院子。

劉海進屋后迅速搬出電台發報:「即刻提供資金撤離。」

公安局電訊室,電報員一直在監聽電台,一邊聽一邊記錄。電報員突然報告:「組長,025發報。」

白玲接過電報稿看了看:「繼續監聽台灣給025的回電。」

白玲手裡拿著電報稿進了鄭朝陽的辦公室:「這個025又出現了。你猜得沒錯,他想跑。」

鄭朝陽在一旁更正道:「不是猜,是斷,判斷,和猜是兩回事。小時候我哥叫我看《說文解字》,猜的本意是看家犬,看誰都像壞人。沒什麼理由,就是一種本能。斷可不是,斷是在充分的理論研究的基礎上做出的一種前瞻性的預知,那和……」

白玲把電報猛地拍在桌子上,瞪著鄭朝陽。鄭朝陽急忙拿起來十分認真地看,然後說道:「一千五百港幣轉汪小姐。汪小姐應該就是汪春霞。查一下汪春霞的天津金盛銀行的賬戶。」

白玲立馬說道:「我已經查了。她的戶頭剛進了一筆一千五百港幣的匯款。」

鄭朝陽把電報稿往桌子上一拍:「準備收網!」

汪春霞在街上走,邊走邊看著路邊攤位的蔬菜。段飛鵬一路跟蹤汪春霞,他突然發現警察也在跟蹤汪春霞。

鄭朝山回到家,剛剛脫下外衣,耿三就在外面敲門:「鄭醫生,鄭醫生。」

鄭朝山過來開門,耿三急匆匆地說道:「鄭醫生,我剛路過衚衕口的雜貨店,黃掌柜說您有一個緊急電話打到他那兒了。您快去看看吧。」

鄭朝山匆匆來到雜貨店,電話就在櫃檯上,他拿起電話:「喂,我是鄭朝山。」

電話里傳出段飛鵬的聲音:「警察一直在監視汪春霞。劉海危險了,沒準兒這幾天就會動手。你得趕緊決斷。這種情況下我沒法兒把他帶走。」

鄭朝山四下一打量,低聲說道:「那就按你的意思辦吧,不管你用什麼辦法,要找到劉海。否則,你知道後果。他得的是傳染病,會害死很多人的。」

鄭朝山放下電話,轉身發現秦招娣不知什麼時候到了自己身後,他嚇了一跳:「你不是買魚去了嗎?」

秦招娣卻裝作剛來的樣子,給鄭朝山看自己剛買的魚:「新鮮的。」

汪春霞背著一個寬頻的紅色皮包,進了六國飯店,在大堂的沙發上坐著。

齊拉拉和宗向方也跟進了大堂,躲在不遠處的茶座里。宗向方要了一杯咖啡慢慢地喝著。

秦招娣也進了六國飯店,前台的服務生看到她,兩人心照不宣地走到二樓拐角的隱蔽處,秦招娣拿出兩根金條給服務生,服務生遞給她一個信封。秦招娣打開信封看,嫌美元太少,兩人僵持著。

汪春霞看看錶,起身去了廁所。齊拉拉和宗向方待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廁所。

不一會兒,汪春霞從廁所出來了,徑直往大門走去。齊拉拉猛然發現,汪春霞背的皮包發生了變化。原先的皮包帶是寬的,現在變成了細的。

齊拉拉對宗向方說:「不對,調包了。你跟著汪春霞!」

齊拉拉起身往廁所跑了過去,正要衝進女廁所,發現不遠處一個女人拎著和汪春霞一樣的包,正在快步離開。

齊拉拉大喊一聲:「劉海!」

劉海一聽撒腿就跑。齊拉拉在後面狂追不舍。

秦招娣聽到有人叫劉海,拿著信封閃身出了酒店,腦海里卻浮現鄭朝山說的話,一定要找到劉海。

宗向方想跟著齊拉拉,走出幾步他猶豫片刻,轉身去跟蹤汪春霞。

汪春霞聽到齊拉拉大喊劉海的喊聲,轉身就往回跑,被宗向方一把抓住。

汪春霞拚命掙扎道:「放開我,他是我弟弟!」余光中,宗向方看到秦招娣身影一閃。

劉海在衚衕里跑著,邊跑邊扔掉了頭上的女式假髮。段飛鵬突然衝出來對著劉海的腹部就是一刀,扎到了劉海的皮包上。

劉海和段飛鵬搏鬥著,眼看就要沒命,齊拉拉沖了出來,和段飛鵬打了個照面兒。

齊拉拉舉槍對著段飛鵬:「段飛鵬,不許動!」

段飛鵬反應極快,一腳踢飛了齊拉拉的手槍,回頭再看劉海已經跑出十幾米,趕緊飛刀扎向劉海,但慌忙中飛刀扎在旁邊的樹上。

齊拉拉想起郝平川說過,戰場上就沒什麼高手低手,從來比的就是誰不怕死。所以取勝的關鍵就是,你比對方更不怕死,於是舉著警棍衝上去如疾風暴雨般攻擊段飛鵬。

段飛鵬匕首不在手裡,赤手空拳和齊拉拉對打,被打得暈頭轉向。眼見好多警察圍上來,段飛鵬撒腿就跑,順手拔下樹上的匕首。

齊拉拉極其亢奮地窮追不捨,但他發現段飛鵬不見了蹤影,劉海也不知去向。

劉海狼狽不堪地在衚衕里走著。迎面秦招娣走了過來,和劉海擦肩而過的時候,她迅速抽出發簪里的匕首刺進了劉海的后心,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劉海掙扎著倒在地上,很快死去。

鄭朝陽等人查驗劉海的屍體。宗向方指著後背上一個細小如同針眼兒一樣的創口,說:「微型武器一般都會塗抹劇毒,但劉海沒有中毒的跡象,說明是硬生生刺入。這種針性武器很容易折斷,因此使用的時候用的巧勁,找准位置一擊而中。能操縱這樣的武器,這個人可比『鼴鼠』要厲害得多。」

鄭朝陽看著旁邊的齊拉拉,齊拉拉滿臉羞愧地說:「對不起組長,我沒本事,哪個都沒抓住。」

鄭朝陽問道:「確定段飛鵬是要殺掉劉海?」

齊拉拉點頭:「確實,我要是晚來一步,他就被段飛鵬殺了。唉,到底還是沒躲過去。」

鄭朝陽又看了看劉海後背上的創口:「從手法上看,劉海應該是在兩人錯身的時候遭了暗算,這說明兇手不是熟人,劉海也根本沒有防備,那麼很可能是老人、孩子或是女人。女人,又是一個女人。」

鄭朝陽問宗向方:「汪春霞呢?」

宗向方說道:「已經帶回局裡了。」

汪春霞坐在審訊室的椅子上,不停地啜泣:「我知道他早晚是這個下場,勸過他好多回叫他別再幹了,可他就是不聽。」

她慢慢地平靜下來,說道,「我弟弟的情況我知道得不多,我只是負責給他提供經費。台灣通過我前夫的貿易公司以贍養費的名義給我寄錢,我留下一小部分,剩下的都給他做活動經費。他也不叫我摻和他的事,畢竟我還有老母親和孩子。不過我倒是聽他說起過,桃園還有一部秘密電台,代號049,在桃園的老大鳳凰的手裡,作為緊急的備用電台。還有……」

公安局會議室里,眾人在座。

白玲問道:「除了049電台的情況,汪春霞還提供了一個更重要的情報,劉海曾經接收過台灣給魏檣的一份專電,叫他準備迎接候鳥,組建新的隊伍。時間是在魏檣逃亡之後。」

鄭朝陽想了想,說:「劉海的死意味著桃園的外部通信就此中斷,現在唯一的通信手段就是049電台。這時候鳳凰這隻鳥就是藏得再深,也得出來亮亮相了。但更重要的,既然台灣方面還在給魏檣發號施令,說明他並未離開,而是轉入了地下。所謂的候鳥,是什麼,是人的代號,還是物品的代號,還是隊伍的代號,還需要進一步核實。」

羅勇點了點頭:「關於候鳥的情況,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社會部得到情報,桃園行動組的失敗對國民黨在北京的殘餘勢力打擊很大。台灣偽政府為了鼓舞士氣,決定啟動更高級別的特工來對我們發動更大的襲擊。這個所謂的更高級別的特工,我們可以判斷,就是這個候鳥。」

這時,白玲說:「大家注意下汪春霞的情報。第一,是要魏檣迎接候鳥,用的是『迎接』兩個字,而且並沒有說特工見面時候使用的暗號類別。這說明候鳥在之前和魏檣或魏檣的行動小組沒有直接的聯繫,但魏檣知道和候鳥的見面方式。第二,是組建團隊。組建團隊,說明他們不是外來的,而是就地取材,啟動和桃園行動組一樣的冷棋特工。因此,我猜……我判斷平津地區所有的冷棋特工名單都在候鳥的手裡。」

羅勇一拍桌子:「看來這個候鳥非常詭秘,是平津地區保密局最高級別的特工,桃園行動組很可能就是候鳥發出指令啟動的。此人不除,滅了桃園,還會有新的桃園。我們絕不能允許這種事情出現。現在我們已經解放了整個中國大陸,用了不到四年的時間,這叫橫掃千軍如卷席。在北京,這個階段大家的工作也是摧枯拉朽、勢如破竹,打掉了北京城裡大大小小的特務將近兩萬人,還有煙館、妓院、賭場、奸商、地下錢莊及各種黑惡勢力,都遭到我們毀滅性的打擊。我敢這麼說,北京城百年來從來沒這麼乾淨過。但我們還不能驕傲,要再接再厲,而且一定要設法把這個候鳥挖出來,叫國民黨留在北京的最後這點本錢徹底賠光!」

經不住鄭朝陽的軟磨硬泡,鄭朝山到局裡幫忙解剖了劉海的屍體。鄭朝山從停屍間出來,鄭朝陽跟在身後。

鄭朝山說道:「屍體的情況就是這樣了。不複雜,我來不來其實都一樣。」

鄭朝陽小聲對鄭朝山嘀咕道:「當然不一樣。前幾次來您那叫嫌疑人,現在可是以專家的身份。這就和劉邦給韓信登台拜將一樣,不管下面的人有多少不信任想不通,這一來都得把嘴閉上了。以後時不時地您就得來,沒別的,得給你弟弟我長臉啊!」

鄭朝山綳著臉,但還是說道:「於公,你們是執政黨我是民主黨派;於私,你我是親兄弟。」

鄭朝陽嬉皮笑臉道:「就愛聽您這麼說。」

看到劉海后心上的針眼型創口,鄭朝山直覺上感到,兇器就是秦招娣的發簪。一直以來他都為025電台擔憂,一旦025出事,就意味著他必須親自發報,風險就會激增。發報是他最不願意使用的手段,看到劉海的傷口,他發現,現在他不但要擔心自己,還要擔心秦招娣。

鄭朝陽興沖沖地回了家,準備好好謝謝哥哥的幫忙。他來到家裡一看,鄭朝山正在做皮具,秦招娣身體不舒服,在裡間休息。

「哥,上次光忙著解剖了,也沒好好和你說我們怎麼抓的劉海。」

鄭朝山似乎並不感興趣:「人都死了,怎麼抓的還重要嗎?」

鄭朝陽興沖沖地說道:「當然了,哥,你知道特務和罪犯的區別是什麼嗎?」

鄭朝山抬眼冷冷地看著他。

「區別就是特務比較傻。為什麼這麼說?罪犯作案的時候都有自己很明確的目的,所以計劃上也很周密。可特務呢,沒自己的目標和方向,上面叫幹嗎就幹嗎,今天炸個發電站明天燒個電車廠。泰山壓頂了,拆幾塊石頭能有什麼用?結果就是被泰山壓死。我說特務傻,有三點:第一沒腦子,第二沒想法,第三沒方向。你就說這個劉海吧,跑得倒是挺快,真要是蒙著頭一溜煙跑沒影兒了也就算了,可他不,還帶著電台跑,為了給台灣發報要錢。蠢到家了!我們就通過這個鎖定了他姐姐,又找到了他。」

裡屋的秦招娣慢慢地起身,站到門邊仔細地聽著。

鄭朝山說道:「可你們到底還是沒抓住他,叫人滅口了。」

鄭朝陽打了個哈哈:「這是我們失誤的地方,可也間接地暴露了他的上線的無奈。劉海沒了,他的上線就得親自發報了。我們新到了兩輛蘇聯研製的最新式的定向車,敢露面,十分鐘就能攥住脖子。」

「那是好事啊,有了這個能多抓幾個特務了。」

鄭朝陽一擺手:「沒這個我們也抓了不少了。哥,你知道到現在我們已經抓了多少了嗎?連上自首的,一萬八千多了。你說這國民黨就是再能折騰能留下多少人,北京城還能剩多少特務,你沒覺得北京最近風平浪靜了好多嗎?」

鄭朝山想了想:「倒還真是,看來你們的工作還是卓有成效的。」

鄭朝陽自顧自地說道:「我們定的目標是國慶一周年的時候,把北京城裡所有的特務分子全部打掃乾淨,叫北京的老百姓踏踏實實地過上好日子。以後有新的戰果我會隨時向你說,你也分享一下我們的勝利果實。誰叫你是我哥呢!」

鄭朝陽走了。

鄭朝山放下手中未完成的皮具,陷入了沉思。這時,秦招娣從裡屋出來了:「五哥,去廣州的事你還是再想想吧。」

鄭朝山沉默不語。秦招娣勸道:「再不走,可能就真來不及了!」

白玲在辦公室里,調查員把一個檔案袋交給她后敬禮出去了。

她打開檔案袋從裡面拿出文檔看著,漸漸地,眉頭緊鎖。

偵察員從佛山帶回的檔案上顯示,秦招娣的姨媽並沒有按照當初說的返回佛山,而是就此失蹤了。關於秦招娣姨媽的信息很少,甚至沒有一張照片。線索中斷,但白玲卻感覺到,姨媽的失蹤,一定和秦招娣有關係。

宗向方出現場成功破案,回局裡受到同事們的夾道歡迎,還被鄭朝陽特意請到辦公室。

鄭朝陽十分熱情地說道:「向方,來來來。坐,你請坐。了不起!當天出警當天破案,你可真是神探!算起來,這是你兩個月來破的第三起兇案了吧?」

宗向方笑著說道:「對。都很簡單,兇手太笨了,叫我撿了便宜。」

鄭朝陽趕緊誇讚道:「這你可是謙虛了。你的工作能力局裡人都看著呢,誰都挑大拇哥。我叫你來,是有件事要宣布,關於你的。」

宗向方急忙正襟危坐,鄭朝陽笑眯眯地說道:「關於你的入黨申請,組織上經過這段時間的考察,認為你家世清白、業務能力強、一心積極向上,尤其在破獲王忠和徐小山兩個警員被殺的案件上,是立了功的,符合入黨的條件。對你的審查已經結束,下一步要開黨委會來研究,但我覺得,問題不大。向方,恭喜。」

宗向方露出驚訝的表情:「真沒想到,真沒想到……」

他一把抓住鄭朝陽的手:「朝陽,謝謝,謝謝!」

鄭朝陽說道:「以後還得再接再厲,往光亮的地方奔啊,最好是能再立個大功,成為留用警的表率。」

宗向方趕緊表態:「朝陽,真沒想到。這段時間我其實心情一直不是很好,覺得我們這些人是不被信任的。現在我知道了,這是組織上在考驗我。請放心,我不會辜負組織對我的期望!」

宗向方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齊拉拉已經在那裡等著,而且還專門去日盛齋買了醬肉送給宗向方。

齊拉拉從兜里掏出一盒火柴,就這個火柴盒所引起的對宗向方的種種懷疑,特地向他道歉。宗向方大度地接受了道歉。兩人盡釋前嫌,說好從今往後還是兄弟,過去的事情就不提了,以後還得互相幫襯。

晚上回家后,宗向方因受到組織信任,又跳起了倫巴舞。然而,沉浸在喜悅之中的他,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隔壁代數理正戴著耳機進行監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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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榮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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