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第7章

阮氏心尖一顫,抬手輕輕地覆在他的胸口位置,啞聲問:「這個傷口,便是那個時候?」

唐松年點點頭:「當時我也以為自己死定了,虧得後來遇到了貴人,這才堪堪撿回一命。」

「母親她……如何忍心!」阮氏眼中淚意閃動,哽咽著道。

只看他胸口的傷痕便可想像得到,當時還不到十五歲的他傷得到底有多重,而這些,原不該由他去承受的。

「她說,繼母難為,她不得不……」唐松年喃喃地道。

三個兒子,兩個不是親生的,一個是親生的,要送出一個,她選擇的只會是親生的這個。

阮氏心口一緊,下意識地將他摟得更緊。

床榻上的許筠瑤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意外自己所聽到的。

原來老匹夫還有這麼心酸的過去啊!明明是親生的母親,可待自己卻不如待異母的兩個兄長。

繼母難為?原諒她著實體會不了如此複雜的為難心情。

她只知道,假若她有親生的骨肉,她是恨不得披上戰衣,為他劈出一條康庄大道,又如何會為了旁人而選擇犧牲他?

想到這,她有些鬱悶地皺了皺鼻子。

只可惜上天沒有給她這個機會,許淑妃至死都沒有生下一男半女。而膝下無子,也是她難登鳳座的一個大阻力,老匹夫唐松年也沒少以這個攻擊她。

轉念想到唐松年曾經對自己的種種打壓攻擊,她又恨得牙根痒痒,原本因為他方才替自己洗去冤屈的那點兒感激,頓時便又煙消雲散了。

「老爺,前頭墨硯來稟,說是馬捕頭有急事。」翠紋急步而入。

「我馬上過去!」唐松年心中一凜,那些沉悶憋屈的感覺頓時一掃而空,利索地更衣,在阮氏的目送下快步離開。

「大人,西街十八巷孫家大宅走水,已經派了人前去救火了。」出府的路上,馬捕頭便將事情簡要地向唐松年稟報。

「想方設法控制火勢,切莫讓它蔓延!」

而許筠瑤自然也知道唐松年被人急急叫了走,又聽到阮氏憂心仲仲地問翠紋:「這會兒天都黑了,也不知老爺有什麼急事?」

「彷彿聽說是城西那邊有戶人家走水了。」翠紋將打聽來的消息稟道。

「走水?」阮氏明顯愣住了,語氣更為擔憂,「只盼著千萬莫要傷著人才好。」

唐松年此去便是久久未歸,阮氏心憂夫君亦是輾轉難眠,許筠瑤到底年紀小,撐不了多久便沉沉睡了過去。

唐松年急匆匆趕到現場時,火勢已經有所減弱,周邊的百姓、縣衙的官差,全都投入了救火當中。

待大火徹底被撲滅,已經是將近半個時辰之後的事了。

唐松年臉上灰撲撲的,只胡亂抹了一把臉,便帶著馬捕頭急匆匆地走進了起火之地——孫宅正房。

等他走過去的時候,一眼便瞧見地上那兩具早已燒焦得瞧不出原樣的屍體,身型瘦小的那一具胸口位置甚至還插著一把刀。

「大人,經初步驗屍,這一男一女都不是被火燒死,而是死後遭焚屍,男死者後腦勺正中位置生前還曾遭受重物所擊,不過真正的死因還是胸前的刀傷。」早就急忙趕了過來的仵作簡單地查驗了片刻,回稟道。

唐松年皺起了一雙濃眉。

原以為不過是一樁意外,不曾想竟是一樁謀殺案!

待經一番初步審問后,終能確定死者乃是屋主孫有才及其妻田氏。

他踱步再度走進那燒得不成樣子的正屋,在屍體倒地的四周細細查看。

片刻,他撿起角落處一片碎瓦,手指輕輕撥了撥上面沾滿的黑乎乎之物,蹙眉嗅了嗅,再度查看,果然又找到了好幾塊這樣的碎瓦片,而瓦片上無一例外都沾著同樣之物。

「你們來瞧瞧,看這是何物?」

「這味道似乎有些熟悉,只是一時又想不起到底是何物。」馬捕頭沉思片刻,搖頭道。

倒是沈銘若有所思,而後同樣在屋裡四處翻找,片刻,道:「大人,想必瓦片上沾的便是此物了。」

唐松年望過去,見他手上拿著巴掌大的弧形狀瓦片,瓦片上赫然放著一片半焦半完好的腌菜葉子。

馬捕頭快步走過去,接過那腌菜葉子一嗅:「大人,果真是此味道。」

「那孫有才頭上的傷口也沾有此物。」仵作忽地想起此事,忙道。

「難不成砸傷孫有才後腦的便是這罈子腌菜?」馬捕頭驚訝。

唐松年沒有接話,只是心裡也有這樣的猜測。

「大人,大人您快來瞧!」突然,有官差在外頭高聲叫著。

唐松年急步而去,便見在遠離正房的一口井旁,一名約莫六七歲的男娃倒在地上。

「大人,他是昏迷過去了。」有官差將孩子抱了起來。

唐松年替那孩子把了把脈,心中一突,狐疑地望了一眼昏迷過去的那張灰撲撲的小臉,良久,才收回診脈的手,沉聲問:「這是誰家的孩子?」

孫宅除了死去的孫有才夫婦,便只得一個妾室董氏及其兩歲的女兒、一對老僕夫婦及一位名叫秋萍的十三四歲侍女。

「他、他是我家夫人遠房表妹的兒子,半年前跟著他的母親投奔了來,四個月前,他的母親病逝,這孩子便留在了府上,往日都是我家婆娘幫忙照看著,方才忙著救火,一時倒也沒留意他竟跑到這裡來了。」孫宅的老僕急忙回答。

原來是無依無靠投奔了來的……唐松年瞭然。

孫宅出了大事,主人夫婦都死了,餘下之人自然也沒有心思理會這個外來的孩子,莫怪連他昏迷倒在此處都沒有察覺。

一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幾乎是一夜未眠的阮氏才迎回了歸來的夫君:「你回來了?事情都處置妥當了?」

唐松年歉意地道:「吵醒了你?」

阮氏搖頭:「你不曾回來,我又如何睡得著。」

唐松年知道她的性子,疲憊地揉了揉眼角,低聲道:「是城西孫家大宅走水,大火燒沒了整個正房,所幸火勢控制得好,並沒有蔓延開來。」

「那可有人員傷亡?」

唐松年嘆了口氣:「主人家夫婦被發現死在火中。」

阮氏倒抽一口冷氣。

竟然燒死了人!

唐松年安慰性地拍拍她的肩,遲疑片刻,又道:「大火撲滅后,衙役在孫宅一口井旁發現一名昏迷不醒的男童。這孩子原是投奔了孫宅主母田氏而去的,如今孫宅出事,田氏又喪命,那府里亂作一團,這名男童暫且無人照料,我便作主將他帶了回來,你且安排人好生照看一段日子。」

阮氏哪有不允之理,自是連連應下。

唐松年交待完畢后便沐浴更衣,簡單用了早膳又急急忙忙地離開了。

發生了人命官司,他是一刻也不敢耽誤,必是要早日破案以告慰亡靈。

卻說阮氏既得了夫君的話,自然忙讓人將那孩童帶來。不過片刻的功夫,自有府中僕婦帶著一名孩子走了進來。

那孩子許是受過驚嚇,臉色很是蒼白,雙唇緊緊地抿著,一雙烏黑的眼睛里滿是警惕與防備。

阮氏是個軟心腸,一見孩子這副模樣便不由心生憐惜,招手讓他到身邊來,可那孩子不但沒有往前,反而還後退了幾步。

「莫要怕,這位是唐大人的夫人,大人與夫人好心,暫且留你住在府上,只待日後你家裡親戚尋了來,再把你接回去。」那僕婦安慰道。

阮氏揚著溫和的笑容,柔聲問:「你叫什麼名字?幾歲了?」

那孩子仍是緊抿著雙唇一言不發,只是眼中的警惕稍消了幾分。

那僕婦見狀忙道:「回夫人,這孩子小名柱子,今年六歲。」

阮氏又放柔嗓音問了他幾句,可那孩子依然一聲不吭,許是因為她的語氣太溫柔,模樣又是慈愛可親,那孩子一直緊緊繃著的身體,不知不覺地放鬆了幾分,只卻仍是一副防備之姿。

阮氏也不在意,只恰好有府里下人進屋請示回話,一時便也顧不上那孩子。

那孩子靜靜地站在一旁,不經意間抬眸,透過紫檀多寶閣往東次間里望,便見裡頭一名身著桃紅色衣裳的小女娃正拿著半塊米糕往嘴裡塞。

那女娃娃生得玉雪可愛,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的,長得比他見過的所有女娃娃都要好看。

片刻,他便見那女娃忽地將身前那裝著半塊米糕的碟子,往坐在她對面的一個年齡稍大的男娃跟前推,圓圓的臉蛋上揚著甜甜的笑容。

而後,那個年長一些的男娃便伸出手去,將那半塊米糕拿了過去,徑往嘴裡塞。

他抿了抿嘴,正要移開視線,突然聽見那女娃『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叫著:「娘,娘……」

他愕然,下一刻,便見屋裡那位正分派差事的夫人急急忙忙地走了進去。

「寶丫是叫娘了么?」他聽到那位夫人又驚又喜地問。

許筠瑤假裝抹眼淚的動作一頓。

這婦人怎麼回事?關注點歪了吧?明明應該問我怎麼會哭才對吧?

對方如此不上道,她唯有一邊抹眼淚,一邊指著歪著腦袋奇怪地望著自己的周哥兒,委委屈屈地道:「哥哥,哥哥,壞……」

阮氏一聽,愈發高興了:「哎呀,連哥哥都會叫了。我就說,我的寶丫這般聰明,怎不會叫娘呢!」

許筠瑤:「……」

這婦人真的有點兒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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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是上輩子的死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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