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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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看著兒子綳著臉離開,王氏只覺得心裡難受極了。

她的為難與心裡的苦楚又有哪個理解?她一個繼室,前頭有元配所出的嫡子,還有元配娘家人在旁盯著,陳家那位舅母更不是省油的燈,但凡她對唐柏年有半分怠慢,那些難聽的話便會如刀子般直往她心口上扎。

她又怎可能不疼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子,如若可以,她甚至願意犧牲自己的命去換他的命!

可是沒有辦法,繼子與親子只能保存一位,她除了選擇繼子外,還能有別的選擇么?

她低著頭默默抹著眼淚。

唐府老宅內,李氏坐立不安,不時起身往門口處直望,直到看到夫君唐柏年的身影出現,迫不及待地迎上去:「可都湊齊了?」

「只有這些!」唐柏年陰沉著臉,將從王氏處拿來的那兩千多兩銀票遞給她。

「這、這根本不夠啊!」李氏數了數,皺眉道,「早前你不是已經查過賬了么,那王氏手裡怎會只有這麼一點!」

唐柏年恨恨地道:「若不是唐松年那廝從中作梗,我早就弄到手了。」

遂將方才在王氏處發生之事一五一十道來。

李氏聽罷冷笑道:「往常舅母常說那對母子不安好心,我還替她辯護幾句,如今看來,舅母說的那些話竟全是對的。只怕那王氏也不過是惺惺作態,母子二人一個唱白臉,一個臉,還聯合了二房那位一起來擠兌你。」

唐柏年愈發恨極,攥著拳頭:「早晚有一日,早晚有一日……」

李氏深深地吸了口氣:「唐松年果真是當著你的面把產業都算清楚了?不曾隱瞞造假?」

唐柏年臉色又難看了幾分:「前些日子我親自到各處店鋪查過一回。」

他雖不能插手那些產業,可是都會時刻關注著,免得被人鑽了空子。故而,唐松年若是在總數目上作假,根本騙不過他。

總數目沒有錯,分派給他們兄弟三人的比例又確是父親生前定下的,不過這些年沒有人再提起,他占著嫡長的身份優勢,每月想要分多少給另外兩房便分多少,從來沒有人質疑。

所以並非他不想挑刺,而是明白根本挑不出來。

「會不會那幾個掌柜和那對母子聯合起來……」李氏不死心。

「那些人都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腦子也不會轉彎,認不清形勢,只會一心守著父親的遺命。」提起這個,唐柏年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也不知父親是從何處尋來的這幾個腦筋不會轉彎的死心眼,性子都是又臭又硬的,誰的臉面都不給,只會一板一眼地遵著父親的遺命做事。

李氏也想到了那幾人的性情行事,惱得絞緊了帕子,好一會兒才道:「事到如今,咱們也不得不再想想別的法子。所幸公中那還存著一筆款,還有好些值錢的古董,先拿去典當了湊一湊,估計也就能把錢給湊出來了。」

「事到如今也唯有如此了。」唐柏年壓抑著怒氣回答。

二房處唐樟年也將發生之事對夫人林氏說來,末了感嘆一聲道:「這些年大哥仗著身份沒少佔便宜,若不是父親英明,臨終前先將部分家財給我們兄弟幾個分得清清楚楚,又安排了德叔幾個信得過的幫襯著,只怕家裡的一切都要落到大房手上。」

「我冷眼瞧了好些年,三弟一直一聲不吭,親生的母親明顯偏袒大房那邊,他都默默忍受。原以為這輩子他都會這般退讓著,不曾想他心裡明鏡似的。」

「到底做了縣太爺,沒有幾分手段哪裡就能在官場上混呢!」

「三弟既算得這般清,那是不是就代表著可以分家了?」林氏在意的只有這個。

只有分了家,她才能真正作自己一家子的主。

唐樟年搖搖頭:「父親當年便說過了,分家得在母親百年之後。不過三弟這回理清那些糊塗賬,又知會了德叔那邊,日後每月送來的收益,扣去交到公中的,餘下的自然要按比例歸入各房,不會再由著大房那邊胡亂分派。」

頓了頓,他又囑咐妻子:「你若得空,便常帶著勉哥兒和三弟妹多走動走動,大哥那兩口子是靠不住的,反倒是三弟一家子,說不得咱們日後還要靠他們多幫襯著。」

林氏自是連連點頭應下:「我都明白。」

卻說唐松年雖然達成了目的,但心裡卻像是憋著一口氣,咽不下去吐不出來。

他從書房回到后衙,望著前方不遠的正院點起的燈籠,深深地吸了口氣,勉強將心裡那股憋悶之氣咽下去,這才加快腳步往前走去。

進得屋來,他卻見女兒背對著眾人坐在長榻上,碧紋伸手欲去抱她,她卻扭了扭圓滾滾的小身子,掙開了碧紋的觸碰。

而阮氏則坐在一旁慢條斯理地整理著一團團亂七八糟的棉線,不時瞥一眼明顯在鬧著彆扭的小丫頭。

「周哥兒呢?」他隨口問。

「到老夫人屋裡去了。」碧紋回答。

唐松年嗯了一聲,揮揮手讓碧紋退了下去,不顧許筠瑤的掙扎硬是將她抱到了懷中,笑著點點她的鼻端:「寶丫這是怎的啦?」

許筠瑤見掙扎不開便也作罷,只氣鼓鼓地瞪著他,圓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滿是控訴。

你這老匹夫是怎麼回事?怎的娶了這麼一個蠢婦人?娶就娶了,怎也不花點心思把人教得聰明些?

唐松年戳了戳她的臉頰,好笑道:「讓爹爹戳戳看會不會漏氣。」

許筠瑤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拍開他作惡的手。

阮氏見狀搖搖頭道:「白日里貪玩打翻了我的籃子,把裡頭的棉線都搞亂了,我說了她兩句又打了一下,便氣到現在。小小年紀氣性便這般大,也不知像誰?」

許筠瑤那個氣啊,沖著她尖聲叫著:「不……啊噗噗噗……」

『不』字說完便吐了幾個口水泡泡,偏是說不出真正想要說的那兩個字,讓她又羞又惱又委屈。

「你瞧你瞧,便是這樣,讓她日後不許再淘氣,她便是這般回答。」阮氏替她擦了擦嘴巴,有些無奈地道。

許筠瑤快要氣死了,用力拍著唐松年環在自己腰間的大手,一邊拍一邊憤怒地叫:「不,不,不是……」

唐松年見小丫頭氣得小臉蛋都漲紅了,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似乎閃耀著名為『憤怒』的小火苗,心思忽地一動:「不是?不是寶丫做的?」

許筠瑤的尖叫聲嘎然而止,滿腹的委屈似是找到了宣洩之處,急忙在他懷裡轉了個身,小手揪著他的袖子,嗚嗚咽咽委委屈屈的:「不,不是,不是……」

唐松年這下徹底明白了,捏捏小丫頭的臉蛋,揉了揉她的腦袋瓜子,含笑道:「爹爹知道了,不是寶丫打翻娘的籃子的,是娘冤枉了寶丫。」

對對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沒錯!

許筠瑤瘋狂地點頭,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的,平生頭一回覺得,這老匹夫怎的瞧著這麼順眼!

看著小丫頭微抿著的小嘴,臉頰處忽隱忽現地跳出來耀武揚威的小梨渦,眼睛滴溜溜地盯著自己,唐松年一顆心都變得軟乎乎的,恨不得將這討喜的小丫頭按在懷裡揉捏一陣。

阮氏自然也是聽到了父女二人的對話,略有些遲疑地問:「當真是我誤會了?」

「看來確是如此沒錯。」唐松年抱著女兒行至夫人跟前,看著小丫頭噘著嘴別過臉去不肯看娘親,失笑地揉了揉她的頭頂。

阮氏啞然,停下了手中動作,又看著別彆扭扭的女兒,忍不住好笑,輕輕握著小丫頭的手,唇畔含笑:「既是冤枉了寶丫,那娘親向寶丫賠不是可好?」

許筠瑤偷偷地望她一眼,又飛快地轉過臉去,整個人躲在唐松年懷裡哼哼唧唧。

罷了,看在你一片誠心的份上,本宮就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與你計較了!

難得寶貝女兒主動黏著自己,唐松年歡喜極了,摟著這粉糰子愛到不行,最後還是沒忍住,狠狠地在小丫頭的臉蛋上親了一口。

許筠瑤身體一僵,頓時便炸毛了,一巴掌推開跟前的俊臉,整個人便朝阮氏懷裡撲去。

老匹夫得寸進尺著實可惱!

被女兒嫌棄了的唐大人笑嘆一聲:「小壞蛋,真真是過河拆橋!」

許筠瑤摟著阮氏的脖子,臉蛋貼在她的頸窩處,假裝沒有聽到他的話。

深知這一回是吃了『有口難言』的虧,許筠瑤立誓更要努力學會說話,至於那個嫁禍自己的罪魁禍首,淑妃娘娘表示,本宮已經在心裡的小本本上記著了,早晚有報復回去的時候。

她打了個呵欠,咂巴咂巴小嘴,撅著小屁股翻了個身。

阮氏替她掖了掖薄被,輕拍拍她的背脊,這才輕聲問有些失神的夫君:「大哥二哥今日過府來是為了何事?怎的我瞧著你心情像是有些不好?」

唐松年勉強地笑笑:「什麼都瞞不過你。」

頓了頓,便將今日之事簡略地與她說了一遍,末了不無苦澀地道:「當年前朝廢帝強征年滿十八歲的男子充入軍中,以抵擋洶湧而至的各地起義軍,當時家中年滿十八歲的成年男子只得大哥一個,可母親……最終卻是把十四歲的我推了出去。」

各地起義軍來勢洶洶,朝廷的軍隊屢戰屢敗,逃兵更是數不勝數,誰都清楚,這個時候被朝廷征了去,十之八九是有去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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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是上輩子的死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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