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血玉簪不止一個

第四章血玉簪不止一個

夥計引著一位花甲之年的老者走進內殿,指著正在飲茶的昭寒說,「便是這位姑娘。」

昭寒欲起身,卻被景掌柜安撫在椅子上坐定。

昭寒看了小離一眼,小離會意,還未說話,卻被心思靈巧的夥計開了頭,「這位姐姐便隨我去外間挑幾件合身的衣裳吧。」

待兩人離去,昭寒毫不吝惜的誇讚,「這位夥計很聰明。」

景掌柜不動神色的打量她,「你認識昭衍?」

「那是我伯父。」

「姑娘有何證據?」

昭寒右手伸展,那枚血玉簪子躺在潔白如玉的手掌中,紅白交相輝映,煞是好看。

景掌柜騰一下站起身走到近前,神色激動的抓過那枚血玉簪子,眼眶中瞬間盈滿了淚。

「景掌柜這是為何?」昭寒不解。

景超拿袖拭淚,顫顫巍巍的坐在昭寒右側的椅子上,「小姐,我等這一刻等了二十三年了啊。」

昭寒更加糊塗了,兩年前,父親將這枚血玉簪子交給她,只讓她去長安,找到任何一家日月同鋪,將這枚簪子給掌柜的看,便能找到伯父。

而如今這種情形卻是始料未及的。

景掌柜穩了穩心神,又仔細看了昭寒幾眼,這才開口說話,「二十三年前,晉國建都長安,昭衍便在長安城最繁華的橫橋大街上開了一家日月同鋪,也就是隔條街的首飾鋪,昭衍尋了我前來掌管這鋪子。我與昭衍本是舊識,我長他幾歲,景姓與昭姓同是前朝楚國四大姓,只是在楚國沒落之際,景氏一族便早已衰落的與一般百姓無二。後來晉國建立,昭衍在鄉下找到了我,我們兩個幾十年的交情,他說有些事交給別人不放心,只能交給我。」

景掌柜擦了擦眼角的清淚,昭寒並不出聲打擾,只聽他繼續說。

「如今長安城有六家日月同鋪,卻只有我一個掌柜,這個秘密也只有我知道,這些年我身體越來越不好,就怕我到死都沒能見到這枚血玉簪子啊。」

「昭衍告訴我,如果有人拿著這枚血玉簪子前來,便只將來人當做日月同鋪的主人對待,並立刻告訴他來者的消息,二十三年了,小姐是第一個前來的啊。」

「第一個?」昭寒沉吟了下,「難道這簪子不止一個?」

「昭衍說,同樣的簪子共有三個,雕刻的一模一樣,這種玲瓏剔透的血玉材質,便是我做慣了玉石買賣,也未見過有如此純粹的。」

景掌柜摩挲著昭寒遞過來的血玉簪子,愛不釋手,「我也只見過一次,當時昭衍拿過來給我看了一眼,從那之後我便再未見過。」

「這枚簪子少說也有二十三年歷史了,小姐看來不過及笄之年,不知這簪子從何而來。」

「是我母親的。母親死後父親留著,兩年前給了我。」

「你父親?」景掌柜話剛問出口便及時止住了話茬,「算了不提了,小姐既來到長安,不知有何打算。」

「景掌柜既是伯父舊識,我也理當喚一聲景伯父,景伯父便喊我小寒吧。」

「萬萬不可,」景掌柜連連推拒。

「沒什麼不可以,景伯父看我一身粗布棉衣,便該知我現下處境,您喚我名字,我心裡舒服些。」

「小姐,哦,小寒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吩咐,如果還沒找到住所,不如暫且住在我一處宅子里,宅子空著一直沒人住,但乾淨寬敞,一直有人打掃著。一會我帶你過去,有什麼置備的都讓石頭準備妥當了放過去,小寒如果不嫌棄就先住著吧。」

昭寒起身行了一禮,「謝謝景伯父考慮的如此周全。」

「不可不可,」景掌柜連忙起身扶起昭寒,「小寒可還有別的需要。」

「我想見一下伯父。」

「這個,」景掌柜面有難色,「昭衍並不在長安,實際上他甚少來長安,上次見到他還是兩年前太子遇難的時候。」

「景伯父可有什麼辦法聯繫到伯父?」

「你伯父神龍見首不見尾,多數時間是留在江夏老宅,但是也保不齊會雲遊各地。不過小寒也無須擔心,我和昭衍的溝通都是通過飛鴿傳書,只不過來來回回可能需要幾天的時間。」

「不礙事,只要能得到伯父的消息就好,如此,便麻煩景伯父了。」

「小寒既喊我一聲伯父,就不該跟我客氣才對。看你們風塵僕僕,想來也是趕了許久的路,現下便跟我去宅院休息一下吧。」

「全聽景伯父意思。」

「小姐你看,石頭給我們挑了這麼多好看的衣裳呢。」看昭寒走出來,小離興奮地抱著一件白底綉藍色鳶尾的長裙湊到跟前,「石頭說都讓我帶走呢。」

「姑娘見笑了,你就是將整間成衣店搬走老夫也是沒意見的。」景掌柜捻著花白鬍須微笑。

「景伯父,你便喚她小離吧,她自小與我一起長大,情同姐妹。」又看向小離,「小離,這位是景伯父。」

「景老爺好,」小離甜甜的叫了一聲。小姐給她面子,她卻不可以越矩。

鋪子外有一頂轎子翩翩走過,轎內之人掀起幕簾一角往外看了看這家成衣店,昭寒看了一眼便撇開了頭,霎時間又猛地回身,匆忙追了出去。

她跟在轎子後面走了一段,卻想不到該如何上前搭訕確認一下,轎內之人身份尊貴,周圍有幾個保鏢打扮的人,她不能貿然前去以免惹上麻煩。

更重要的,她不想讓旁人知道她的存在。

周圍小販的叫賣聲傳來,有一個攤販揮動著手中的笛子推銷著,笛子,對了。

昭寒轉身匆匆往回跑,看到景伯父和小離都守在門口眺望著她,昭寒來不及解釋,問景伯父借來了紙筆,想了想又問了句,「景伯父,這長安城最大的酒樓叫什麼名字?」

「你問的是洛月閣?」景掌柜不明所以。

昭寒匆匆寫好一張字條,又問石頭要來一點碎銀子,拿過便又往外跑去。

「這?」景掌柜徹底摸不著頭腦了。

「老爺放心,小姐定是有要緊事要辦,一會便會回來的。」小離連忙安撫著景掌柜,小姐做事從來不會胡鬧,這麼做定是有她的想法。

那頂轎子已經走出很遠,昭寒尋著路一直往前跑,掏出兩塊碎銀子給了賣笛子的攤販,拿著笛子又追了一陣,便走到了轎子旁邊。

悠揚的笛聲響起,低沉哀婉又帶著些許豪壯,這是她在雲中郡最常吹的曲子,熟悉她的人都知道。

轎簾被猛地掀起,一張寫滿不可思議卻再熟悉不過的臉就在眼前,昭寒忍住眸中瞬間泛起淚光,食指靠近嘴邊輕輕噓了一聲,揚手將剛剛的紙條丟進了轎子內。

當年匆匆一別,未曾想還有再見之時。

而與此同時的未央宮

時錚一身紅衣黑甲將軍裝扮立於朝堂之上,向當朝陛下泰成帝詳細的彙報這半年來的戰況。

「西北苦寒,大將軍又一去半載,甚是辛苦,如今大獲全勝,朕的大將軍想要什麼賞賜儘管直言,朕都允諾。」

「陛下,臣惶恐。」時錚單漆跪地,「能為陛下除憂,為百姓造福,是臣的榮幸,臣不需要任何賞賜,只望陛下答應臣,下次收復酒泉和敦煌,陛下仍能讓臣領兵出征。」

「好,好,不愧是朕的大將,有志氣!朕不光要讓你繼續收復酒泉和敦煌,還要讓你替朕打到玉門關以西,直搗北胡的老巢,你可答應?」泰成帝豪情萬丈,直指西方。

「臣定不辱命。」

「哈哈,」泰成帝大笑一聲,看了看身邊的大太監勞叢。

「陛下有令,封時錚為定遠侯,賞黃金萬兩、綢緞千匹、金銀珠寶兩百箱。」

「臣謝主隆恩。」時錚跪地接過勞叢手中的聖旨,起身站到一旁。

「這可是我朝第二個因軍功封侯的將軍啊。」「是啊是啊,定北候昭揚已死,時大將軍又被封為定遠侯,這可是風頭正盛啊。」「哎,木秀於林,也不知是福是禍啊。」

身後傳來竊竊私語聲,時錚只當聽不到。

有些路,一旦開始踏上一步,便再也不能回頭!

「陛下,」時錚再次跪下,「臣還有一事啟奏。」

「大將軍還有何事?」泰成帝微眯雙眸,掃視了一眼形色各異的大臣。

「啟稟陛下,衛將軍林眾隨臣出征,卻玩忽職守,消極備戰。不僅如此,林眾於長安城中當街找來數十名地痞無賴,穿插在將士之中,將賭博等風氣帶入軍營,此舉危害甚大。不僅如此,林將軍于軍中造謠末將苛待士兵,任意重傷末將,擾亂軍心,還望陛下秉公處理。」

「陛下,臣冤枉啊。」一聽到自己名字就跪倒在殿前的林眾顫抖如篩,適才陛下將各位將領都封賞下來,獨獨略過了他,當時心裡就有點忐忑,只是覺得自己做事天衣無縫,沒曾想時錚在這等著他。

泰成帝捻了下短須,「大將軍就是不提,林眾也是要罰的。」

「陛下,您還沒聽臣辯解,臣是冤枉的啊。」林眾冷汗涔涔。

「哦,廷尉已將事情查明,十萬大軍都是見證人,朕倒不知你還作何解釋。」

「這,」林眾一時茫然四顧,本就事發突然,他腦中一片混亂,哪有什麼能為自己辯解的,偷偷覷向太尉,卻發現他目不斜視只盯著上方,一時如被抽了筋骨般癱軟在地上。

「說,」泰成帝一聲怒喝,「誰給你的膽子讓你如此行事?」

感受到泰成帝的怒氣,林眾抖個不停,「陛,陛下,臣是不服大將軍管教,所以,所以才一時糊塗做出這種事,陛下,臣,知錯了。」

「你知錯了也得朕給你悔改的機會,廷尉。」

「臣在。」右側第三位走出一人,俊眉鷹鉤鼻,渾身散發出一種陰冷的氣息。

「依軍律該如何處置。」

「回陛下,嚴重擾亂軍心者,依晉國軍律,當仗責二百,如若不死,便發配邊疆貶為庶民,若是受不住死了,便一了百了。」

「就依廷尉所言,拖下去。」泰成帝擺擺手,立時便有兩位侍衛進殿將人拖了出去。只一會功夫,便傳來了陣陣唉吟聲。

「眾卿還有何事?」

「陛下,」太尉出列,拱手陳述,「大將軍出征張掖功不可沒,可是在回軍途中卻令將士以犒軍的名義搶掠右輔都尉府,並且在大將軍離開后右輔都尉就離奇死亡,如此怕不只是巧合那麼簡單,望陛下明察。」

「廷尉何在?」

沈初再度出列,依舊是面無表情,「啟稟陛下,兩日前,卑職奉命前往扶風郡都尉府,在書房中發現庄都尉缺了頭顱的屍首,都尉胸口有致命劍傷,死後又被人砍下了頭顱死狀甚慘。不過,卑職在庄都尉書房中發現一個暗格,裡面有數年來庄都尉貪贓枉法的罪證,還有一百萬兩的銀票。銀票卑職已遞交國庫,至於賬冊,」沈初從袖中抽出已泛黃的賬本,「在此。」

皇上身邊的大太監勞叢快走幾步取過賬本,攤放在御岸上。

未央宮人人自危,連呼吸聲都變得凝固起來,尤其是與庄玄有過密接觸的大臣,生怕自己的名字出現在賬冊上。

「寧正霖,你好大的膽。」

一聲怒喝,寧正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臉色慘白,「陛下息怒,臣不知所犯何罪?」

「朕提拔你當太尉不過兩年,你竟然縱容自己手下與庄玄勾結,為賑水患所發糧餉你扣了大半,出征西北你剋扣糧草,你還怎麼狡辯。」

寒冬臘月,寧正霖拭去滾落的汗珠,仔細思索了下以往自己的所作所為,怔了怔神色,「陛下,臣一向秉公執法,公正言行,並未做出什麼欺上瞞下貪污受賄之事,還請陛下明察。」

「這賬冊里詳細記載了你手下之人與庄玄的交往,朕還能冤枉你不成?」

「陛下,定是臣身邊人假借微臣的名義與庄玄交易,臣是真的不知情啊,如今庄玄已死,臣百口莫辯,只望陛下能傳召賬冊里記載的人來與臣對峙。」

「罷了,大將軍得勝回朝乃一大喜事,朕不想追究了,至於這本賬冊,牽連甚廣,朕不欲細看,就當放你們一馬,至於接下來該怎麼做,就看你們的表現了。」泰成帝將賬冊交與勞叢,「拿去燒掉。」

「陛下聖明,臣謝主隆恩。」

堂下烏壓壓跪了一片,不少人都沉沉的舒了口氣,如若不是陛下不予追究,他們今日,怕是走不出這未央宮了。

「大將軍私闖都尉府,本該重罰,但過不掩功,那千匹綢緞、兩百箱珠寶,便賞給出征的將士吧。」

「臣遵旨,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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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大人非禮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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