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太難了
這番話讓趙全頗為震驚。
而且，他只能聽懂前半段。
聽老學長說過，姚先生也是窮苦出身，靠著死讀書讀出來的，但趙全沒想到這背後還有這麼一段很現實的故事。
娶了廠長千金而後平步青雲，在歷史的轉折浪潮當中抓住了機會，站穩了腳跟，立馬就跟老丈人家進行切割，離了原配，娶了新歡。
「噔噔噔。」
門被輕輕敲響，迴避半個小時的吳秘書準時返回，在門口輕聲道：
「董事長，九點了。根據今天的行程安排，再過十分鐘就是集團副總級的電話會議了。」
「那個電話會議推遲半個小時，你二十分鐘后再過來。」姚先生道。
「好的，董事長。」吳秘書應道。
趙全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是在沉默著。
因為姚先生剛剛說的那些話，內容太多，讓他一時不好消化。
比如姚先生的發家史。
又比如對秦詩婉身份的描述。
「小趙啊，還有二十分鐘，叔跟你說些掏心窩子的話，你認真的聽著，會讓你少走很多彎路的。」
姚先生抿了一口氣，臉色凝重，意味深長。
看向趙全的眼眸，沒了先前上位者的威勢，也沒了方才不當外人的親切，更多的，身為一個長輩對於後輩的欣賞和意欲點撥。
「姚先生，你說。」趙全很恭敬，起身給姚先生飛杯子續了水。
「以後非正式場合，沒啥外人的話，別叫我先生了，就叫一聲姚叔吧。」姚先生接過杯子，笑道。
「姚叔！」趙全誠聲。
「你姚叔我小時候吃過百家飯，上大學的路費還是村裡人你一毛我一毛的湊出來，我剛剛畢業的那會兒啊，大學生是天之驕子，大環境是百業待興，那個時候機會是真的多。你有知識，能出頭！有視野，能出頭！有人脈，能出頭！再不濟的，只要有膽子，肯吃苦，也能出頭！但現在不一樣了啊……」
姚先生長緩緩道來。
這些話趙全能理解，看過不少的經濟發展史，用一句很經典的話來說，姚先生那一代，是浪潮激蕩，浪大，魚也大！
「這些年國家發展的太快了，幾乎是一天一個樣，這是好事，是對於我們這一輩人勤勞奮鬥的肯定！但，對於你這們這些尚未登台唱主角兒的年輕人來，卻是極大的挑戰！經濟的發展與騰飛，它其實就是一個步入正軌的自我完善的過程，在機遇均分的同時，也伴隨著階層的固化。所以你們這一代人啊，想要成功，很難。想要實現真正意義上的階層躍升，難上加難！」姚先生道。
這段話，讓趙全深有感觸。
時代發展所施壓在年輕人身上的壓力越來越大，更少的機遇，更大的競爭。
但，趙全自己還是有一些其他見解的。
「一代人比一代人的競爭壓力大，這說明時代對於接力者的要求提高了，更大的競爭壓力迫使著我們需要修鍊出更強的核心競爭力。主力群體的整體素質提高，其實也是時代發展的一部分，不是嗎？」趙全認真道。
姚先生笑眯眯的看著趙全，點頭，笑道：
「是，你說的沒錯！能有如此深刻的見解，也不枉我對你青眼相加啊！但，我要說的是，你的思維還是太理想化了，太書生氣了。」
「願聽指教。」趙全很謙遜。
「很簡單，如果我當年沒有咬著牙硬著頭皮娶了廠長女兒，也就沒有今天的我了。每一個時代都有一群贏在起跑線上的人，區別在於這個類群的佔比有多少，我們那會兒不多，但你們這一代，遍地都是。」姚先生笑道。
這話趙全的心裡驀然一涼。
是啊。
他們這一代太多贏在了起跑線上的人。
這些人有更好的出身背景，接受更好的教育培養，步入社會之後還有更多的父輩資源的扶持。
就像姚先生說的，成功已經變得很難，而更高一級的階層躍升，基本等同於不可能了。
儘管成功是個頗具距離感的詞眼兒，但事實上，眼下主流輿情對於成功定義標準已經算是低的可憐。
像趙全這樣的農村出身，能憑藉一己之力在大城市立足腳跟，買房買車，讓子女一出生就是城市戶口，這就是成功！
這可能是絕大多數像趙全這類人一輩子奮鬥的終點了。
但對於有些人來說，你的終點，只是人家的起點。
趙全不知道城裡人是怎麼想。
但對於農村人來說，父輩把期望積壓在了下一代身上，望子成龍望女成鳳，最大的夙願就是自己的孩子有朝一日能光宗耀祖。
光宗耀祖，便是階層的躍升！
說白了，就是當大官，發大財。
這太難了啊。
「所以我啊，一直很心疼你們這些人，拿最可憐的籌碼資源，卻要去干最艱難的翻身仗！你們能做的，就是玩了命的吃苦努力，但有一天會發現，聖賢所言的一分耕耘一分收穫是有失偏頗的，吃苦努力，它也是有方向上的差距和平台上的高低！你一個種田的，再玩命吃苦，也就是那麼回事兒！小趙，你懂我的意思嗎？」
這似乎是姚先生著重要講，所以末尾，加了一句追問。
趙全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但片刻之後，靈台豁然，如被醍醐灌頂了一樣！
趙全一直以來都有一個苦思不解的困惑。
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應該也曾產生過這樣的困惑。
大家都在努力，都在奔波，為什麼結局卻總不相同？我吃了那麼多的苦，為什麼得到的回報卻是那麼的可憐？
原因就在姚先生剛剛的那番話裡頭！
要麼，是你的方向錯了。
要麼，就是你努力的平台太低級了。
「小趙啊，我擔任西川校友會副會長已經十年了，見過了太多資質優秀的農村孩子，吃十倍的苦，卻依舊活得很掙扎！我已經儘可能給他們創造平台，讓他們的努力更有價值，但你知道嗎？我所創造的平台，絕大部分的好機會是輪不到他們的……」
姚先生話沒有明說，但趙全都懂，赤果果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