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亦有親情滿故鄉
東宮。
亭台水榭,九曲迴廊。
有一男子坐於亭中,悠然撫琴。
「啟稟太子,屬下已經查明那日聞香樓挑事男子的背景。」來人說,「此人名叫張冉,是四皇子的人。」
「祁業怎麼收了這麼個蠢貨。」祁言冷冷地說。
祁言問:「將軍府那兩個是何人?」
「那兩人並非將軍府的下人,也不是蘇將軍的賓客門生,尚不清楚是何人。」陳遇回答道,「說起將軍府,倒是有一事稟報,將軍府的小姐蘇菀五歲時被送往銀州青雲山習武九年,師從江湖第一劍士冥痕,一個月前回府。」
祁言點點頭沒再說話,陳遇便退下了。
他回想那日見到的那人,難不成她就是將軍府的大小姐?那人身形瘦小,看年齡也就十三四歲左右,倒是和那位蘇小姐年紀相仿。
蘇菀嗎?祁言雙手撫琴,悠遠清脆的琴聲在他指尖流淌,如秋水泠泠。
「小姐,將軍來信了!」小玉拿著一封書信,興奮地說。
正在院里無聊得發獃的蘇菀一聽立馬站起來朝著小玉跑過去。
「阿爹來信啦!」蘇菀迫不及待地打開書信。
蘇菀看完信后綻放出一個明麗的笑:「阿爹要回來啦!本月二十五,也就是兩日後!太好了!」
蘇菀期待了好久的一家人團聚終於要實現了。
前線捷報,鎮遠大將軍擊敗西遼大敵,即將班師回朝,舉國歡慶。
皇上將親自設宴慶祝此次大捷。
蘇菀在父親回府這天早早地起床,親自準備家宴。
蘇將軍一回府盔甲未卸就徑直走向蘇夫人的院子。
「夫人的病情如何?」他問旁邊的管家。
「回老爺,小姐回府後,悉心照料,夫人的飲食藥物都親自過手,半月有餘夫人的病就好得差不多了,如今已經痊癒。」管家回答說。
蘇遠點點頭,又問道:「菀兒現在忙什麼?」
「小姐在親自準備家宴為您接風洗塵。」
蘇遠看過夫人之後,換好衣服這才去見了蘇菀。
「爹爹!您先好好歇歇,家宴很快就準備好了。」蘇菀看著父親,甜甜地說。
「好。」蘇遠看著忙碌的女兒,目露欣慰。
蘇遠不像其他那些王侯貴胄那般妻妾成群,兒女滿堂。
蘇遠曾經對蘇夫人許下誓言,一生一代一雙人,此生惟願與她白頭偕老。所以蘇遠這些年從未納妾,夫妻二人成婚數年一直琴瑟和鳴,舉案齊眉,羨煞旁人。
蘇菀是蘇將軍和蘇夫人唯一的女兒,所以,蘇遠對這個寶貝女兒寄予厚望,對她要求很高。
所以這個家宴,其實也就是一家三口聚在一起吃飯,一個圓桌就已足夠。
蘇菀親自下廚做了一大桌好菜。
「爹,娘,女兒期待這一天期待好多年了。」蘇菀為父母倒上酒,「這是女兒在青雲山的時候釀的桃花酒。」
「菀兒親自釀的酒,為娘定要細細品嘗。」蘇夫人笑著說。
蘇菀舉起酒杯,「菀菀敬爹娘一杯。」
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坐在飯桌上,蘇菀向蘇父彙報了自己在青雲山的情況,習武讀書,一樣都沒落下。
蘇父滿意地點點頭說:「莞兒,明日為父看看你的劍法如何,我倆切磋切磋。」
蘇菀笑著說:「那爹爹可不要放水啊。」
蘇遠又道:「拿出你真正的實力,讓為父見識見識。」
「將軍有令,小女豈敢不從?」蘇菀眨眨眼,模仿蘇遠的下屬,回答得有模有樣的。
「你這丫頭,古靈精怪,甚得我心!」蘇遠大笑,拿起一杯酒,向蘇菀示意,父女倆對酌,相談甚歡。
「對了菀兒,過兩天你要去歐陽先生的學堂聽課學習。」蘇遠說。
「歐陽先生?我離開京城太久,不識這位先生,爹爹他是誰呀?」
「歐陽先生,名文道,十八歲科舉及第,曾為翰林院學士,後來辭官開辦學堂教書育人。去歐陽文道的學堂讀書的機會非常難得,那裡的學生都是王孫貴胄之後,個個出類拔萃。」蘇遠向女兒解釋道。
「那正好啊,我整日閑得無聊,去那裡還可以認識新朋友。」蘇菀期待地說。
蘇遠語重心長地說:「切勿交淺言深。那裡的學生家裡都是有背景的,在朝為官的哪個不是八面玲瓏圓滑世故?如今朝堂上的勢力分為太子和四皇子兩派,而我並未加入任何一方,他們底下那些人整日里勾心鬥角,想著拉攏我蘇家的勢力。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莫要與他們走得太近,免得日後惹禍上身。」
「女兒明白。」
「等你完成學業,我會安排楊啟教你兵法,給你傳授戰場經驗,待到時機成熟,你就隨我上戰場。」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這時候,蘇菀忽然想起了雲生。
辛苦最憐天上月,一昔如環,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
雲生,她的心上人,她已有月余沒有見到他了。
她時常夢見那天晚上雲生在月下獨酌的情景,夢裡雲生聲聲呼喚她的名字,溫柔繾綣,即使在夢裡,她也能感受到心痛。
愛不得,恨別離。
蘇菀拉回思緒,眼眸低垂,淡淡地說:「女兒全聽爹爹安排。」
學堂的學生果如蘇遠所言,學生都是世家大族的兒女,個個華冠麗服,錦衣玉帶。
蘇菀剛來沒幾天,就有三四個世家子弟前來搭訕。
這也難怪,妙齡少女,手如柔荑,膚如凝脂,明眸皓齒,怎不叫人心動?
蘇菀初來乍到,對一切既新奇又謹慎。對待那些少年的追捧,她不冷不熱,禮貌而疏離。
歐陽先生講課和師父大有不同,她從中受益匪淺。
蘇菀聽課都全神貫注,每有同窗發言,她都仔細聆聽,然後區分優劣,取長補短。但她時刻謹記父親的那番話,行事低調,未曾有鶴立雞群之意。
在這些同窗中,蘇菀注意到一位名叫孫令姝的女子,她生得花容月貌,而又文采斐然,甚得先生青睞。
不難知曉,孫令姝乃當朝宰相孫孝儒之嫡女。
含著金湯匙出身的大小姐,從小就被百般寵愛。
聽聞她剛過及笄之年,因出落得亭亭玉立,眉清目秀,硃唇皓齒,到宰相府提親的人都踏破門檻了。
這樣的世家大小姐,難免高傲自大,有時候甚至有些目中無人。
自從蘇菀來了學堂以後,吸引了不少原本屬於她的目光,孫令姝對蘇菀就有些敵意,老是想和她攀比,每天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與她比衣著,比妝容,還在課上搶著回答先生的問題,彰顯自己的學識。
蘇菀自然是不屑與她比較的,每天都衣著素雅,髮飾也很簡單,先生的提問,她從來不主動回答,除非被點名要她回答。
然而就是那寥寥幾次的點名,她的回答令歐陽文道讚不絕口,更招致了孫令姝的不滿。
「一介武夫的女兒,自幼習武,整日里舞刀弄劍,能有多少才學。」孫令姝和她的姐妹尚書府的千金殷憐心說起蘇菀時,就是這種不屑的語氣。
「那蘇菀自然是不能和姐姐相提並論的。」殷憐心很會拍馬屁。
孫令姝聽了這話笑得更加得意了。
蘇菀對孫令姝的冷嘲熱諷通常是置之不理的,反正她也不需要得到孫令姝的認同。
若是孫令姝沒有對楚楚動手,她也許會一直跟她井水不犯河水。
那日楚楚到學堂來送糕點給蘇菀,不知怎麼和孫令姝的一個丫鬟起了衝突。
孫令姝得知楚楚是將軍府的下人,動手想扇耳光,被楚楚下意識地握住了手腕。
習武之人,有時候身體反應比大腦快。
這下孫大小姐更氣了,區區一個丫鬟竟然敢如此衝撞她。
待楚楚反應過來自己冒犯了宰相府的千金后,立馬鬆手,對孫令姝行禮賠罪。
孫令姝上去就直接掌嘴,打了楚楚三四巴掌。
「將軍府一個下人也敢這樣無禮?蘇菀沒教好你今天本小姐來教教你!」孫令姝趾高氣揚地說。
蘇菀當時並不在場,等她聽說楚楚和孫令姝起了衝突,被孫令姝掌嘴后立馬趕了過去。
「奴婢知錯,還請孫小姐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怪罪。」楚楚跪在地上。
蘇菀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她氣不打一出來,楚楚從小就跟著她,情如姐妹,自己都捨不得對她說一句重話,到了她孫令姝這裡怎麼就又下跪又挨打了?楚楚從小到大,除了師父責罰,哪裡受過這樣的罪?她武功高強,一般人哪裡能傷得了她?
她都明白,楚楚是為了她才忍氣吞聲,不想得罪孫令姝,可她不知道,蘇菀不能忍受任何人欺負楚楚。
「孫令姝,我將軍府的人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育了?」蘇菀忍住氣,走到孫令姝面前,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
她的眼神冰冷可怕。
「一個下人也敢衝撞我?」孫令姝說。
「據我所知,楚楚並未直接衝撞你,反而是你宰相府的丫頭走路不長眼先撞了她!你真以為你孫家權勢滔天誰都要對你阿諛奉承?我將軍府的人何時輪到你來管教?我先前不跟你一般見識那是不想跟你這跳樑小丑掙那些虛名,因為可憐你,才保護著你那可笑的虛榮心。想你孫家也是鐘鳴鼎食之家,翰墨詩書之族,這樣的詩禮之家豈有不善教育之理?怎的生出你這麼個目中無人,蠻橫無理的大小姐?」蘇菀疾言厲色地說完這一番話,扶起了一旁跪在地上的楚楚。
孫令姝被她的氣勢嚇著了,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她說話。
她還想再發作,一時間又找不到合適的說辭,又有所顧慮,一則想到蘇菀武功高強,自己若是和她打起來了定是要吃虧的,二則鎮遠將軍手握重兵,勢力也不在她父親之下,不是個好惹的。
她的臉一陣紅一陣紫,氣得表情都扭曲了,又不好發作,剁了下腳,惡狠狠地說:「蘇菀!你給我等著!」
然後帶著她的人憤然離去。
蘇菀看著楚楚紅腫的臉,心疼地說:「楚楚,疼嗎?」
「菀菀,我沒事的。這樣得罪了宰相府對你百害而無一利啊。」楚楚滿臉擔憂。
蘇菀冷笑一聲說:「我不許任何人欺負你。她日後若是報復,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奉陪到底!」
楚楚看著蘇菀,既感動又擔憂。
她知道蘇菀是認真的,她從未把自己當作丫鬟,一直以姐妹相待。
可是這孫令姝是徹底得罪了,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日後定有接二連三的麻煩等著蘇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