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鳥居

接下來的日子一片平靜，要是說有什麼值得注意的話，那就是東京又開始下雨了。

就如同寫好的劇本，陷入陰雨綿綿壓抑的城市開始向深淵滑落。

程揚一邊關注天氣變化，一邊在智子的代領下遊歷東京每一個私人特色景點，同時對他的訴求裝視而不見；蘇夢每天不是和同學們一起去寫生，就是窩在房間里畫漫畫，悶得都快長出蘑菇來了。

其他女孩彷彿都知道了什麼，最近一段時間紛紛默契的消失，但程揚明顯感覺「監視」自己的那種不適感增強了不止一倍。

每每想到這，他就不由得唉聲嘆氣，哪有什麼甜蜜二人世界？自己就像養了一個每天需要獻上食物的黑洞，把吃的東西送進去，垃圾收拾出來。

胡思亂想著，程揚端起今天的午飯，走向蘇夢的房間。

水煮魚片，日式西紅柿味增湯，素炒西藍花還有米飯，讓人食指大開的一餐。

蔬菜的價格越來越貴，對他們的影響雖然忽略不計，但還是時刻提醒著程揚，情況越來越糟了。

陰翳的小雨漸漸變成大雨，始終沒有聽過，距離災難來臨越來越近，程揚想不起具體的日期。

....是忘了嗎？還是...路鳴澤想要幹什麼？

他不可能忘了災難的時間！

程揚心裡沉了一下，手上卻敲響蘇夢房間的門：「我進來啦~」

「進....」

門后的聲音有氣無力，程揚推門進去，一個枯槁的「女鬼」，正趴在畫板上畫稿，旁邊手機還開著免提。

「....你到底什麼時候交啊，今天是死線，你到哪一步了？」

「馬上好，今天能交，我已經在塗色了！」蘇夢含糊不清的回答。

程揚瞟了一眼，嗯，塗線和塗色一字之差。

「你到底怎麼回事呀？做你編輯壓力真的很大誒！之前你在法蘭西總說作息不統一，現在跑到霓虹又說天氣不好沒心情....」

電話那頭抓狂的女聲喋喋不休。

蘇夢拿起電話：「喂？你說什麼？我這裡打雷了，信號不好，咕咕咕咕...」

電話掛斷。

蘇夢「啪嗒」一下把筆丟在一邊，整個人趴在畫板上，像一條交不了稿的鹹魚。

「噗嗤。」

程揚笑出了聲。

蘇夢猛的抬起頭，瞪著他：「你笑什麼？」

「呃...我想起高興的事情。」

程揚把飯放到桌子邊，把湯遞給蘇夢。

「什麼高興的事情？」

「我家貓生小貓了。」

「你哪來的貓？」

蘇夢勃然大怒，惡鬼索命一樣死死撲在程揚身上：「你明明就在笑我，都沒停過！」

「蘇小姐，我受過嚴格的訓練，無論多好笑，我都不會笑，除非忍不住。」

「滾蛋！」

蘇夢踹了他一腳，程揚很給面子的「慘叫」倒地。

爬起來是，看見地上許多揉成一團的畫稿，撿起來打開，是一幅水彩畫。

畫中是東京傾盆的大雨，破舊的工廠，一個在工廠天台上，被陽光照耀著的小小鳥居。晶瑩的水花沿著鳥居紋路滴下，栩栩如生，就好像真的一樣。

程揚一幅一幅打開廢棄畫稿，全都是這樣的景色，只是從不同的角度切入。

「這是什麼？」

他揚了揚畫稿，蘇夢一邊狼吞虎咽一邊語氣不清的回答：「夢。」

「夢？」

「就是畫里的地方，我這幾天老是夢見自己一邊許願一邊穿過鳥居。」

「你沒和我說。」

「你又沒問。」

蘇夢翻了個白眼，起身將他推出房間：「走走走，我下午還要趕稿，別來煩我。」

「砰。」

門關上了，程揚站在門口若有所思。

走到桌子旁，將剛才就攥在手中的畫又一次展開，小心得撫平褶皺，細細觀察起來。

觀察的越久，心裡的震撼就越大。

畫中每一絲雨滴，都是透明的游魚，它們又圍繞著鳥居落下，融化成水，消散不見。

背景中的雲有龍的輪廓，同樣由透明的游魚組成。

游魚們驅趕了那些無意義的雨滴，為鳥居撥開雲層，使這裡成了暴雨中唯一被陽光填滿的凈土。

程揚深呼吸了一下，微微皺眉。

畫里少了一樣東西....或者說某個人，在他的直覺中，鳥居的台階上，應該有著某個人才對。

將這個念頭甩出腦袋，程揚終於知道蘇夢為什麼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了。

這種精細到最微小細節的畫，毫無疑問，每一幅都要耗費作畫者巨大的心力，而蘇夢一次就畫了好幾副，當然會萎靡。

只是為什麼她會畫這個？學校的寫生？

程揚搖了搖頭，蘇夢學校寫生的畫他都見過，沒有這一幅。

一番糾結后，他打通了智子的電話。

「你好，這裡是松野智子。」

電話那頭傳來禮貌的中年男聲。

「智子桑你好，我是程揚。」

程揚開門見山：「我想要你幫我找一個地方，以及詳細的相關資料，要是你能做到，南夢宮東亞首席執行官的位置就是你的。」

「......」

電話那頭久久沒有聲音，良久之後，智子帶著粗重的喘息回答：「程君想找什麼，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沒那麼嚴重。」

程揚搖搖頭，不想多說：「具體的情況我會發郵件給你，希望你用最快的速度解決。」

「是！」

智子信誓旦旦。

掛斷電話，程揚將蘇夢的畫照下來發給智子，整個人陷入沉思。

智子雖然是南夢宮中高層幹部，但是自己開出的條件卻是他正常情況永遠達不到的位置，重利之下不擔心他的忠誠。

這點付出對應有可能是路鳴澤的下一步布局，沒有什麼是值得的。

搞清楚這幅畫，自己可能會有進展。

......

一牆之隔。

蘇夢將程揚趕出房間之後，甚至顧不得吃飯，連忙打開與一個人的聊天。

「純子醬，我們什麼時候去那裡？」

「明天好嗎？」

對面回復得很快。

「好呀好呀，傳說中真正的巫女，真的能幫我嗎？」

「我也不知道，但是據說很靈驗，去試試也不錯，我也有想要向巫女許願的事情。」

「那麼明天見！」

蘇夢將手機抱在懷裡，做盡小女兒姿態。

而東京的雨，此刻忽然間又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