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終曲
北漓使者面有難色,猶豫再三,向旁大跨一步用身體擋住蕭永清的視線,迅速從懷中掏出封信來塞在月瑾手上。
蕭永清注意到他的動作,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他一番,最後目光落在北漓使者手腕處的蜘蛛形刺青上,若有所思。
北漓使者迎上蕭永清的目光,警惕地往下拉了拉袖口。
月瑾低頭看信,並沒有發覺到這一幕。那信封粘黏處歪歪扭扭,顯然是人匆忙而成。她正想拆開一看究竟,忽覺手中一松,信竟被蕭永清抽走。
「殿下什麼時候過來的?」
蕭永清沒回答,他用兩指夾著信在北漓使者面前晃了晃,用不容置疑地口吻道:「這裡面是什麼?」
「回寒酥太子殿下,敝國國主寫給公主的家書而已。」
「哦,是嗎?」
「不然太子殿下以為?」北漓使者不卑不亢地回話。
月瑾怔怔看著,直覺告訴她蕭永清的反常絕對有問題,但她又不知道為什麼,正想著如何開口。
「打開。」蕭永清簡短命令道。
「這……」北漓使者搓搓手,「國主之令,這信是要親手交到公主手上。」
「剛剛已經交到了。」
「太子殿下,鄙人乃漓國臣子……」
蕭永清拍了拍手,羽林衛大統領黎槊推門而入。
「殿下,有何吩咐?」
北漓使者沒想到蕭永清如此強硬,沉默片刻接過通道:「陣前尚不斬來使,貴國的國風可真是不講理啊。」他可以強調了「不講理」這幾個字,緩緩拆開信來。
蕭永清掃了信一眼,點點頭:「麻煩使者了。」隨後把信交還給月瑾,同時問道,「你還有什麼話要和他說嗎?」
月瑾木訥地搖搖頭。
「送北漓使者回四方館。」說罷,蕭永清背著手走了出去,可他那微縮的眉依然未展開。
月瑾呆愣幾秒,起身追了上去,待四下無人後問:「出什麼事了?」
蕭永清頓住腳步:「希望只是本王多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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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回府的馬車上,月瑾撐著隔壁望著窗外發獃,手裡攥著的是那封信。
信上的內容不多,卻字字驚駭。
剛一回府,月瑾就去找蘇念。她把那封所謂「家書」懟到蘇念面前,握著的手止不住地發抖:「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蘇念面無表情地掃視了信一番,目光停留在文中那句「國主病危,望公主速回。」上。
「我怎麼會知道?」她道。
「那你前幾天說的,『得看那邊什麼時候行動。』是不是指這個?」見蘇念冷漠的模樣,月瑾強忍心中的怒氣,「在你們眼裡,人命就這麼不重要嗎?」她聲音發抖,「還是說,漓國的人命與你們寒酥無關?」
「你不是覺得自己不是北漓人嗎?現在又為何如此?」
「你……」月瑾找不出反駁的理由,她是不喜歡北漓,可那國主畢竟是她舅舅,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終究是有感情是的。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蘇念道,「我還沒問你,涴娘是怎麼回事?她為什麼會去宴會?」
「真不是你安排的?」月瑾之前對此有所懷疑,但見蘇念是的反應便知並非如此了。
「我還不至於坑自己人。」蘇念本平放在桌上的手攥起來,「但願是我們想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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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很快,上元燈會很快到來了。
街上張燈結綵,熱鬧非凡,太子府中也洋溢著歡快的氣氛,唯有月瑾坐立難安,在屋中走來走去。
那日她將書信遞了上去,陛下准了她回去探親的假,而歸期便是定在上元節后。
幽璐幫月瑾檢查著早已收拾好的行李,此時蕭永清已經帶著蘇念和小皇孫外出賞燈了,府中的雜役也都放了假。
難得的寂靜讓月瑾冷靜下來,想想那日蕭永清的臉色,再想想蘇念的表情,他們擔心的恐怕不僅僅這麼簡單。
身居高位者,如於峭壁行,一言一行皆在眾目睽睽之下,錯一步便會落得粉身碎骨的境地。
她略有遲疑,恐自己在離府前又招惹什麼事端。
「別擔心,我會陪你的。」清朗的聲音從屋頂傳來。
嗯,這傢伙就沒走過尋常路。
「把王府的屋頂壓壞,可是要賠的。」她故意說,心情意外的輕鬆,甚至有些愉悅。
「賠?為什麼要賠?」
一道人影落在門前,大大方方地推開屋門走進來。
淮醉笑嘻嘻地道:「我可是連太子妃都敢拐的人,才不賠呢。」說著,湊到月瑾耳邊低語,「是不是啊,小娘子?
月瑾揚手推了推淮醉,明明力度不大,卻見對方皺了皺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幾日不見,淮醉消瘦了些許,臉色也不如先前那般紅潤。
淮醉忽而抬手捂住胸口彎下腰來,哼哼唧唧地說:「娘子,為夫心口痛。」
「你怎麼了?」月瑾慌忙起身,「是我打疼你了嗎?應該不至於啊。」
「不知道,就是好難受。」
「那那那,我去幫你找郎中來。」
「不用,太麻煩了……」淮醉一把把月瑾摟進懷裡,輕柔地喃喃道,「娘子抱抱就好啦!」
為什麼會覺得這個登徒子有點可愛?
意識到被忽悠了的月瑾,卻意外很享受他的擁抱,便任由他抱著。
他的懷抱很溫暖,有著神奇的魅力。不同於甜言蜜語的虛無,這種感覺樸實卻真實,是她從未擁有過的安全感。
似黑暗裡的微光,似久旱后的甘露。
我需要你的時候,你恰好在。
「奴兒,你別再走了好不好?」淮醉把頭靠在月瑾的肩膀上呢喃道,「或者,帶我一起走。」
月瑾有些詫異,微微後退幾步:「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或許吧。」
他微垂眼瞼,萬千溫柔在眼眸中流轉,如春潮帶雨般落入月瑾心底,撩起桃花飄落,本以為早已枯寂的心又蕩漾起層層漣漪。
月瑾伸出手環住他的腰,輕嗅著他身上隱隱縈繞的松柏香,深沉而獨特。
忽而發現,米糕正蹲在桌上歪著腦袋看著,而門口呆站著的,是剛剛去側屋放東西的幽璐
「淮醉,還有人在呢。」
月瑾不好意思地紅了臉,拍了拍淮醉的背,可他反而把抱的更緊了。
「沒有人你才該怕。」
淮醉輕輕啄了下她的耳角,熾熱的呼吸噴到她脖子上,痒痒的。頓時,她的臉漲得通紅,一直到了耳根。
世間最美的情話,抵不過女子紅了臉頰。
她想,這是要栽在淮醉手裡了。
「那個……我還是不打擾你們小兩口了。」幽璐從門外探出頭對我眨眨眼,匆忙轉身離開。
「別……」
想到淮醉剛剛的話,月瑾莫名緊張起來。
「拜拜。」淮醉抬手沖她揮了揮,「答應你們殿下的事我會兌現的,希望你們也別毀約。」
「淮醉,你老實告訴我。」聽到他們的對話,月瑾心裡咯噔一聲,認認真真地盯著他的眼睛問,「你是不是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他嘴角抽了抽,眼中的光沉寂下來:「你現在想問的就這個?」
「不然呢?」
「不然呢?」他突然苦笑起來,鬆開抱住月瑾的手臂,向後退了幾步,「奴兒,如果我說是的,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我……」
「就像當初,你非要去找他一樣。」
此話一出,月瑾有些恍惚,隱隱記起當年義無反顧奔向平淵王府時身後的那個男孩……
「月奴,不是每個人都能活在光下。」淮醉的聲音遙遠,帶著苦澀的味道,「你是光,而我只是那隻撲火的蝶。若我只配活在黑暗裡,那你能施捨我一點溫暖嗎?」
「你不是撲火的蝶,我也不是光。」
淮醉緊張起來。
月瑾笑起來:「我們一起回家。」
人生在世煩惱悠長,而有你便是最好的人世間,我們,一起回家。